第24章 被实锤了的提亲
陆家发生的事此时还只是江湖中一个小波澜,而真正的惊涛骇浪,却在麒山派亓天方的心中。
“什么?!献王府的人!?”亓天方猛地站起来。
门外弟子声音里都是慌张:“是!掌门!已经到门口了!”
“他们说来做什么么?!”
“敲锣打鼓的,说是来给大小姐提亲。”
“什么?!”亓天方手撑着桌子,一脸惊骇,他确实听有江湖传言说献王府要向自家女儿提亲,但因为实在太过荒谬,他都一笑置之,谁料如今,人竟然真的到家门口了!
“亓禄!”他叫道,那个与他如影随形的老奴从旁边走上前,弯腰:“老爷。”
“随我去看看!”
“是!”
亓天方定了定神,开门走了出去。一出院子,他便已经注意到周围有不少人在往这儿看,此时已经有不少参加英豪会的门派到了,那些人无一不是自家门派中举足轻重的人,如今都聚集了过来,在自己周围观望着,或束手看热闹,或扎堆窃窃私语。
“原来是真的……”
“我还道怎么他们一直拖着他们家姑娘。”
“原来如此。”
“还要再看看。”
“我早就听说……”
“那毕竟是朝廷的人。”
“不愧是他亓天方。”
亓天方脚步一顿,往最后一句话的来处狠狠瞪了一眼,待那人怔然噤声,才冷哼一声,继续往前。
“爹!”一旁,亓舒音提着刀跑了出来,她脸上汗涔涔的,显然是练刀练了一半,“怎么回事,我听说……”
“回去!”亓天方绷着脸,呵斥道,“女孩子家家,凑什么热闹,回去屋里呆着!”
“这怎么叫凑热闹,他们是过来向我……”亓舒音话一顿,把后半句硬生生吞了进去,情急之下她都忘了,之前那些传言尚无立足之地,可若是此时从她嘴里说出来,即便没有其事,也要被周围江湖人视为铁板钉钉的了。
她难掩委屈,深吸一口气,握紧刀转身就走。
亓天方叹了口气,继续迈步往大门走去,还没到大门口,就见外面红彤彤一片,旌旗招展,锣鼓喧天,使者穿了红衣不说,连马车都缠了红绸,看起来仿佛不是来提亲,是来迎亲的。
门外也有不少江湖各处的弟子围观,对着这极尽夸张显眼的队伍指指点点。
亓天方眼前一黑,深吸一口气,绷着脸走了出去。
外面的人一见到他,吹拉弹唱越发起劲,打头一个中年官员走上前,抱了抱拳,大声道:“见过亓盟主,下官乃礼部郎中刘侃,正五品。”
亓天方还未反应,就听他紧跟道:“久闻亓大侠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器宇轩昂,威风凛凛,有大将之风,真不愧为一统江湖的武林盟主!今日本官奉朝廷之命,受献王所托,特为献王世子向令爱提亲。两家一个乃王公贵族,一个乃江湖贵胄,堪称门当户对,实乃天作之合!着实让本官欣慰、欣喜、幸甚啊!”
什么大将之风,江湖贵胄,这人看着喜气,实则句句把他往死路上逼!亓天方听得头皮都麻了,只觉得阵阵杀意从胸中升起,看着刘侃的眼神蹭蹭冒火,他咬牙道:“刘大人客气了,在下并非什么贵胄,也无意与什么大将争锋,在下不过江湖一百姓,无官无职,亦无意官职,只不过刀口上讨口饭吃。这献王府的亲事,恕在下……”
“亓盟主且先别急着拒绝,”刘侃笑眯眯的,非常利落的打断他,道,“无论亓盟主如何想的,本官也是奉了朝廷之命而来,这队伍中无一不是宫中和献王府内精挑细选的人,这一路风尘仆仆,着实辛苦,若到了贵府连口热茶都吃不上,本官区区五品倒没什么,不过让同僚笑话两句,这朝廷的颜面,可就不好落了。”
他句句官职,声声颜面,分明就是在提醒亓天方,若这么拒绝朝廷的人,大家都落不着好。
亓天方只是一时气急,他不是蠢人。此时也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骑虎难下,只能继续绷着脸,微微让开身,冷声道:“亓禄,你去安排下。刘大人千里迢迢过来,让他们好生歇息一下,顺便给他们备好回程的东西。”
“是,掌门。”亓禄接了命令,上前招待刘侃等人,那些宫人立刻继续吹打起来。
亓天方听得烦躁,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刘侃道:“刘大人,我们习武之人不爱热闹,这锣鼓可否停了?”
“那是自然。”目的已经达到,刘侃也不坚持,笑着一抬手,喧嚣立停。
虽然牙痒痒,可亓天方还是要陪着刘侃进了门,亲自看着亓禄为他们安排食宿。此时他已经回过味来了,在朝廷中正五品是一道坎,只要到了正五品,那就是有机会入朝面圣、前途无量的官,绝大多数官一辈子都到不了这个阶层。这个刘侃反复强调自己的官阶,其实意思很明显。
在刘侃面前,自己真的就是一个庶民,方才没有下跪拜见已经是失礼,若是再不敬,那就是打朝廷的脸。
他只是想维持住江湖的自由,还没想过要被扣上造反的帽子。
这边刘侃一到没外人的地方,立刻没了门前那长袖善舞的姿态,连精明猥琐的表情都收了起来,长须白面,看起来竟然颇有几分温润之气。下人们忙忙碌碌搬东西,他便坐在那饮茶,亓天方在一旁僵着脸陪坐,严阵以待,唯恐他又提起提亲的事。
可刘侃没提,偶尔拉拉家常,既没提亲事的事,也没刻意与亓天方拉关系,显得颇有姿态。
亓天方惴惴不安的等亓禄安排好了所有人,立刻起身道:“刘大人暂且歇息,在下还有事务要处理,就先告退了。”
刘侃嗯了一声,笑眯眯的看着他:“亓盟主慢走。”
亓天方总觉得他的笑容意味深长,冷着脸转身离开。
“大人,”刘侃旁边有人凑上来道,“其他门派的人已经在他书房等他了,我们不趁此机会和他说明白的话,他这么一去,万一表了什么决心安抚了那群江湖人,那我们此行的本意不就……”
“不急,”刘侃把玩着茶盏,“人嘛,不到绝境,是认不清形势的。”他冷笑:“一介草民,会点拳脚,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亓天方半路上就接到消息,各大门派的代表已经汇聚到自己的书房,显然是要等自己的说法了。
他有些心烦,倒不是怕与那些代表解释,而是想不通这朝廷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自己定然不可能与献王结亲,玩这一出除了恶心一下自己,还能有什么用处?更甚者,经此一遭,他借势一哭诉,江湖更团结了都有可能!
想到这儿,他心情又好了些,到了书房,挤出丝笑,从容的推门走了进去。
书房中林林总总站了十来个人,大小门派都有,其中最重量级的,便有蓬莱、天山、崆峒和五毒,他们都坐在了房中的太师椅上,其他门派各自靠着他们站着,平日关系亲疏一眼分明。
“哈哈哈!在下刚迎了客,各位就这么急着过来,莫不是来庆祝的?”亓天方还有心开玩笑。
“亓盟主,”五毒的长老是一个中年女人,年轻时应该相貌姣好,只不过大概因为长年与毒物相伴,脸色苍白发青,声音也嘶哑可怖,“这英豪会还没开,就要变成喜宴了?”
“青长老说笑了,”亓天方抱拳,“喜宴是可以吃的,吃谁的就不好说了,这给小女求亲的人,可不少啊,哈哈哈!”
“早就听闻献王府看上了我们舒音乖侄女儿,我还当是舒音芳名太盛,遭了别人的编排,如今却实在不好分辨了。”崆峒的掌事与亓天方差不多大,平日交往甚深,对亓舒音很是疼爱,现在却也忍不住阴阳怪气。
“对啊亓盟主,老夫不远万里赶来参加你这劳什子会,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天山的大弟子已经满头白发,脾气也不小,说完话还狠狠拍了下凳子。
“交代?”亓天方收了笑,“诸位既然来了这英豪会,那便是信得过我亓天方,这献王提亲到底安的什么心,我亓天方愚钝勉强看清,各位难道看不清吗!?若此时还要我亓天方给交代,那便是信不过我为江湖安危打算的拳拳之心!”
众人面面相觑,表情各异,有的惭愧,有的狐疑,有的则深思起来。
“但亓某也理解大家的顾虑,既然各位都已经到这了,倒也省了亓某逐个解释的麻烦。亓某如今便向各位保证,我亓天方,我们麒山派,从未与朝廷有任何勾连,如今不准备有,未来更不会有!江湖是我们江湖人的江湖,朝廷休想插一根手指头!即便我家闺女因为此事孤独终老,也绝不让他们什么劳什子世子糟践了去!”
亓天方这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当即让在场的人都激动起来,纷纷点头应是。
“对,江湖是我们江湖人的!”
“他们使这般阴损手段,恁的恶心!”
“亓大小姐侠肝义胆、兰心蕙质,是江湖顶顶好的女子,怎能让那些纨绔子弟糟践。”
“亓盟主保护好令爱啊!”
“我这就让我们门主的儿子来提亲!”
“盟主高义!”
听众人一片赞扬,又见崆峒等大派的人认同点头,亓天方只觉得意气奋发,笑容越发真挚。
“亓禄,派人告诉舒音,这两日不要出门,现在尚不知那些朝廷的人要做什么,可别着了他们的道。”送走了各大门派的人,亓天方想起女儿,又是担忧又是骄傲,“舒音这一次名声大涨,我可不能让她这时候栽了跟头。”
“是,老爷。”亓禄躬身出去了,待回来时,又回报,“老爷,那位刘大人邀您一同用晚膳。”
“什么?就说我事务繁忙,去不了!”亓天方现在一点都不想和朝廷的人接触,尤其是那个刘侃,让他心里毛毛的。纵横江湖几十年,明知那刘侃可能挨不住自己一掌,可他就是对他心怀忌讳。
“老爷,”亓禄为难道,“那到底是朝廷命官。”
“朝廷命官怎么了?他们说什么我都要做,难道他们真来提亲,我就真把舒音嫁给那可能刀都提不动的小子了?!”
“刘大人说,这宴既是接风,也是践行,还望老爷赏个面子……好聚好散。”
亓天方眉头一抖,终于心动了,他在房中走了两圈,长叹一声:“那去吧,让他们吃完赶紧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