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开杀戒的屠十三

“二桃杀三士”首战告捷,徐心烈心情很好,她哼着奇怪的小调儿逛了一圈规模不大的聚义庄,又在弟子们休息的地方围观了一会儿他们疗伤,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了,便去聚义庄的齐家祠堂看徐绍均誊录棍法。

刚一进去,就见着徐绍均坐在一张小桌子前对着一个本子抓耳挠腮,而一旁十三则站在那儿,翻看着一个本子,两人看到她,都支棱了起来。

十三自然的放下了本子,徐绍均则直接朝她招手:“烈烈,你来!”

“怎么了?”徐心烈看了一眼十三,走了进去。

“你看这是什么。”徐绍均把一本破破烂烂的书递给她,徐心烈接过一看,瞪大眼:“哦哟,不错哦。”

“不错什么!”徐绍均压低声音,“这可是少林齐眉棍!”

“残本。”一旁齐少庄主主持完弟子的救治就一直站在旁边,“你无需小声,我比你知道。”

“咱能誊吗?”徐绍均慌兮兮的,“会不会太早得罪少林?”

“你怎么说得我们好像迟早得罪他们似的。”徐心烈把本子一合,揉着太阳穴闭上眼,“你让我想想。”

她知道徐绍均愁什么,他们要的就是能正大光明的获得主人的授权登记武学,而显然,少林齐眉棍的版权属于少林……作为旁支,聚义庄有这残本很正常,亦或者这更能证明他们的正统性和传承性,可对他们这群外来者来说,别说抄了,看一眼都算偷学。

齐少庄主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他身负“败家”重任,这样重大的事情显然已经不用他操心了,到时候即便少林怪罪下来,也怪不到他头上。

“……不抄。”徐心烈拍板,一考虑到版权问题,她就觉得自己这么认真考虑真是浪费时间,“以后遇到这种情况都不抄。”

“好。”徐绍均松了口气,打开之前放残本的盒子,可刚要拿起残本放进去,却又犹豫了一下,抬头望向十三。

徐心烈这才想起,自己这儿还有个监工在,这残本抄不抄,不是她能决定的。她挑眉,也看向十三。

十三迟疑了一下,道:“你说了算。”

看来还是有点为难啊。

“那就不抄,但哥你记一下,聚义庄有齐眉棍法残本。”徐心烈转头问齐少庄主,“可以吧?”

齐少庄主耸耸肩,看着她的眼神倒和缓了不少,甚至带上点笑意:“你这妖女倒挺有趣。”

“叫姐!有没有礼貌。”

“我若叫你姐,我亲爹就真没了。”齐少庄主少年脸一本正经。

“大逆不道!”徐心烈笑骂。

他哼了一声,嘴角居然有了一丝笑意。

“话说……”徐心烈又灵光一闪,“你托个不可靠的人给少林传个信吧,就说我们没誊录他们的齐眉棍,就是登记了一下。”

齐少庄主皱眉,迟疑道:“你,有没有说错?托个,不可靠的?”

“对啊,”徐心烈露出一抹坏笑,“你以为我真想让少林知道啊?我是要让其他人知道,我们徐家,是有原则的。”

齐少庄主懵懵的点点头,仔细思索了一番,忽然眉头更紧,脸都扭曲了:“所以你们欺负了我们还要我们帮你们说好话?!”

“诶?”徐心烈歪头一想,讪笑,“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哦……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太欺负人了!你想都别想!哼!”小少年气鼓鼓的出去了。

“额。”徐心烈自知理亏,只能讪讪的回头,朝默默看着自己的徐绍均和十三耸了耸肩,努力辩解,“我也就是突发奇想。”

“……哎。”徐绍均无话可说,摇摇头转过身。

“要不要我派人传出去。”十三主动请缨,“可以用朝廷的人。”

“算了,我就是突发奇想,以后得罪人的地方多了,也不差这一点洗白,”徐心烈随意道,“再说了,江湖人不是傻的,太刻意了反而起反效果。”

过了一会儿,徐绍均放下了笔,长舒一口气。

“誊完了?”徐心烈凑上去看了一眼。

“是啊,”徐绍均无语道,“再这么下去,你哥我快变画家了。”

徐心烈噗的笑出来,现在他们搞定的门派虽然不多,但是除了打架以外,最累的就是徐绍均誊录功法的活儿了,有时候要不是十三帮忙,他们还得在人家门派住两天。幸好现在还没出现那些动辄一屋子书的大派,而且功法大多不厚,还是寥寥几字带简笔图示,否则徐绍均第一个罢工。

“你该谢谢我,”徐心烈恬不知耻道,“以后如果咱失业了,你还能街上摆个代写代画的摊子养家。”

“那我现在就可以去摆了,我跟着你累死累活图什么!”

“不是吧不是吧我哥只有这点出息呀!”徐心烈惊讶捂嘴,“你早说我就不带你了,你趁早去摆摊,我去继承家业!”

徐绍均指着徐心烈:“狼子野心!”

兄妹俩吵吵嚷嚷的,没注意到十三拿起那本聚义齐眉棍法,看似随意的翻了一遍。

“名录他们交给你了?”徐心烈消遣了徐绍均几句,立刻开始说正经事。

“给了,”徐绍均展示了三本很厚的本子,“人还挺多,名讳生日和籍贯都有,你呢,他们武库看了?”

徐心烈面露不忍:“哎,家道中落,没什么可看的。”

“那禁武状也签了?”

“早就签了,”徐心烈拍拍腰间的袋子,“这孩子我喜欢,很利落。”

“你们可以走了吧。”外面回来的齐少庄主正好听到徐心烈的话,面色一黑,“恕我们家道中落,就不留饭了。”

徐心烈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惭愧,回头笑眯眯道:“别生气呀,虽然以后不准你们带兵器行走江湖,但是你们只要有本事,军营,武衙门和各处衙役都要你们呀,到时候不就可以正大光明在街上动武了?百姓还为你们叫好呢!”

“我还没有行走江湖过,”齐少庄主面色冷淡,“以后大概也不会了。”

这话说得黯然,连带徐绍均也心有戚戚,他叹气上前拍拍齐少庄主的肩膀:“哎,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真正行走江湖的滋味。”说罢,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徐心烈。

徐心烈冷着脸:“哟,不让你街头斗殴还对不起你了。”

“那叫行侠仗义!”

“行侠仗义之后就是街头斗殴,街头斗殴止不住就变成打砸抢烧,打砸抢烧完了就变成畏罪潜逃,你们一个两个啊,不服管,以后都是暴民!”

“徐心烈,你歪话越来越多了!”

“我是有感而发。”

眼看兄妹俩又要吵起来,十三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走了,再不走还没到店就天黑了。”

“行行行,”徐心烈带头迈步出去,路过齐少庄主时,还是忍不住道:“齐少,我挺看好你的,你不要被其他人影响,其实真正想为百姓做事,行侠远不如做官,习武远不如用兵,你不要觉得我们断了你的前途,说不定你会走上一条更好的路。”

齐少庄主默然不语,忽然问:“官都是你这样的?”

“啊?等等,我不是官!”

“哎,”他摇摇头,一脸老成,“这朝廷完了。”

“……告辞!”

徐心烈被笑个不停的徐绍均拉出聚义庄的时候,神色还很恍惚,许久,忽然眯眼看向十三。

十三:“怎么了?”

“我们中就你一个朝廷官员吧。”

“……”

“哎,”徐心烈摇摇头,“这朝廷确实完了。”

“……”十三是很想辩驳两句的,奈何对着徐心烈就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的跟着,忽然他看了一眼路边,神色一凝,低声道,“我去去就来,你们到客栈等我。”

徐心烈和徐绍均对视一眼,应了一声自顾自继续往前走。此时聚义庄外的人早就已经散了,有也就是几个鬼鬼祟祟在打望消息的小虾米,不足为惧。

十三见他们走远了,转身往一个小巷走去,顺着几个标记绕了几圈,甩掉后面的影子后,才站在了一个破落院子里,负手道:“什么事?”

一个与他同款灰衣黑甲的人从旁边绕出来,直接单膝跪在他面前,低头道:“副卫主!有卫主密令!”

说罢,双手递上一个小盒子。

十三打开盒子,一眼就看到一封信旁边还有一个小瓶子,他眼神一冷,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先拿出了信,看了一遍,神色微动,又看了一遍,才合上信封,掏出火折子,当着那人的面将信烧了,冷声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副卫主,还有,药……”那人道。

其实传信用信鸽便好,这人过来的主要任务还是为了盯自己喝药,十三已经习以为常,他拿出药瓶打开,在那人的盯视中,仰头一饮而尽,又将瓶子放回去:“好了,退下。”

那人闻言,却低头没动。

十三眯眼,冷哼:“怎么,还有事?”

“副卫主,”那人声音打着颤,艰难道,“卫主命属下,与副卫主待一炷香再走。”

十三僵了一下,他骤然紧绷的面容隐在面具后,可又因为下半张脸露在外面,他连咬牙都不能,甚至还得强行抑制住心底升起的杀意,此时只能忍住汹涌的惊怒,一脸镇定的将盒子合上,背过身:“卫主说了理由么?”

果然,“没有。”

“好。”背对着属下的十三已经难掩嘴唇的颤抖,他知道必是自己在宫里那次企图催吐还是让屠青莲发现了蛛丝马迹。屠十三见过太多因为企图脱离控制而消失的人,他自己就替屠青莲处理了不少,他知道自己一旦再尝试一次会有什么下场。

这是警告,也是屠青莲给自己的机会。

现在在徐心烈身边的位置依然不是非自己不可,就连自己背后这个人也足以担当起保护她的大任,甚至可能在监视这一事上可以做得比自己更好。他必须照办,好生把这人放回去,这样才能安屠青莲的心。

他绝不会把这个任务拱手相让,即使这样下去,自己只会和她越来越远。

一炷香的时间对两人都是漫长的煎熬,他们一句话不说,一个站着,一个跪着,俱都一动不动。

看时间差不多了,那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股劫后余生的松快:“时间到了,谢副卫主。”

谢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嗯,走吧。”

十三说罢,抬脚便走,步伐越来越快。可当他正要拐出一条暗巷,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道:“他在这!那个跟班!”

“哪呢哪呢?嘿!狗贼别跑!”

“终于找着了!”

六个穿着各异的武人将他团团围住,把狭窄的小巷挤得水泄不通,他们手里摆弄着自己的武器,表情不怀好意:“小子!怎么没跟着你们家大小姐?”

“怕是太没用,不要他了吧,哈哈哈!”

“只敢躲在女人后头,这种狗腿子我都不要!”

“聚义庄一个人都没抬出来,徐家看来也不过如此。”

“你们是没见我来找你们之前,他在门口还想逞强,让那女人拦下来时,立马收剑,乖得跟狗一样!”

“哈哈哈哈,看着倒是有模有样的,该不会是个面首吧,你看还挡着脸。”

“那倒让我们见识见识,徐不义都要护着的兔儿爷,是个什么天仙长相!”

其中一人说着,伸手就要来掀十三的面具,可半道儿上,整个人就僵住了。

一股森冷的寒气自十三身上猛地爆发了出来,那是他在遇见那个隐龙卫时就强自压抑着的杀气,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汹涌而出。

巷子里的人宛如被石化了一瞬,可到底是习武之人,立刻意识到危险,转瞬就拿起了武器严阵以待。

“糟,是个硬茬……啊!”惨叫声响起,却立刻消失了。

日暮黄昏,在那个连正午的阳光都照不进的暗巷中,一阵沉闷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皮肉撕裂声后,一个人缓缓走出巷子,踩住了巷口最后一缕夕阳,还顺带磨了磨脚,留下两个狰狞的血印。

十三长吁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身上,在巷子口站了许久,任凭穿堂的风吹干了身上新添的血迹,才再次迈步,向徐家兄妹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