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苦酒醉佳人

萧南风坐在田埂上抽着旱烟,他在思考,自己到底爱着的是哪个女人。这是一个充满人生哲理的问题,很多人一辈子都分不清,自己到底爱着谁,所以不管他的刀法有多厉害,他都没法挣脱这个魔障。

看着田间忙碌而充实的云云,他心理似乎有说不出的快乐,但想起怀抱孩子唱着儿歌的独孤茗,他心里又充满了忧愁。

想到一个人就快乐,就是爱情?想到一个人就难过,难道就不是爱情?他或许就是这么想的,因为人还要过一辈子的生活,若是一直忧愁,那样的生活定然是不好过的,且不论他到底爱着谁,这要看他最后选择怎样的生活。

他终于还是选择了快乐的生活,谁不愿快乐地活下去呢?但他不知道,他在忙活着第二天的婚礼而彻夜未眠时,一个女人也在孤灯下,纵情哭了整整一夜,这是对爱情无助的呐喊,这也是对生活无奈的叹息。

她疯狂地从床下取出了那壶酒,盖子已经被她揭开,醉人的酒香已经笼罩在整个屋子里。独孤茗用鼻子嗅了嗅,正要举起酒壶一饮而尽,但此时,小瓜子哭了。

小瓜子的哭声从来没有这么大过,这酒到了嘴边,始终是没有一滴流入她干涸的内心。在爱情与亲情面前,独孤茗显然是低了头,选择了后者。她抱着小瓜子,一边高兴地为他唱着入眠的儿歌,一边伤心地为她心爱的男人流着锥心的眼泪。

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独孤茗从睡梦中惊醒,怀里的孩子已经在哇哇大哭,她也顾不得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赶紧拉开衣襟,让孩子美美吃了一顿早饭。

耳边的吹吹打打之声已经将她的思绪再次带到了萧南风家。

云云早已穿上了最鲜艳的礼服,端坐在**,想必已经激动了一整个晚上。萧南风也已经穿上了有史以来最好看的一件衣服,似乎这衣服一辈子也只能穿那么一次,在门外焦急地等待这,只要吉时一到,他便冲入房内,将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人抱入花轿。

虽然他们两家只有一墙之隔,但这礼数却一点也不能少,这就是云云娘嘴里的规矩。即使她对萧南风已经有了质的改观,但对女儿的终生幸福,她绝对不会退让半分。

独孤茗忽然想到自己应该去祝贺这样一对新婚燕尔,那么至少也该准备一些礼品,可她现在已经一贫如洗,甚至拿不出一两银子来作为贺礼,像她这样大小姐,身上是从来不带钱的,她在这里的所有花销,其实都是萧南风和老马两个人提供的。

她的眼光逐渐落在了那壶酒上,这壶酒本是云云送来的,但她却一滴都没有喝过。这本是一壶名贵的酒,但她闻不出来,所以她抱着酒壶就到了老马家门口。

老马和马嫂早已忙得不可开交,但马嫂看到独孤茗抱着孩子来的时候,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一切活,将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笑着接过独孤茗手里的酒壶道:“哎呀,哪能还收你的礼物啊,咱们都是一家人!”

独孤茗微微一笑:“这酒是我的一点心意,我这也没什么其他东西好送的了。”说话间,她已经低下了头,马嫂似乎看出了她脸色的变化。

她赶紧摸着独孤茗的额头,问道:“哎呀,姑娘,你这是生病了吗?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尽量不要靠近孩子,等我今天忙完,明天就去替你,你快回去休息吧!”

独孤茗到现在才发觉,自己发了高烧。她将孩子放在摇篮中,自己则躺在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在梦里,她看到了一片原野,苍茫的草地,碧蓝的天空,洁白的流云,一个高大俊美的汉子骑在马上,马背上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这孩子岂不就是小瓜子。小瓜子,瓜子,岂不就是独孤的孤字。

马上的男子纵情高歌,忽然转过脸来,对着身后的女子和孩子微微一笑,就消失在了茫茫晨雾之中,女人发了疯似的在喊,在叫,一个不小心,这手里的孩子脱手落地。独孤茗啊的一声惊醒,身上早已湿透。

她赶紧爬下床,抱起了哇哇大哭的孩子,她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流着,没有依靠的女人带着孩子,这日子真不好过啊!

云云在红盖头里忍不住偷笑着,按照习俗,她现在还不能揭开红盖头。马嫂将独孤茗送来的酒准备分给客人喝,但老马接过来闻了闻,笑道:“哎呀,这可真是好酒啊,给他们喝浪费了,要不今晚就留给这小两口做交杯酒好啦!”

马嫂笑着拍了老马两下:“哎哟,老头子,还是你想得周到,就这么办。”

并不是每个人都不愿参一个运粪工人的婚礼,萧南风与云云拜完天地后,独孤秀出奇地来到了他们家,这算得上是他们家最高贵的客人了。大家都为她让出了长长一条板凳,就给她一个人坐。

这在农村,也是前所未有的待遇,老马都不知该如何招呼独孤秀,只好让云云娘前后操持着。

“这新人拜完天地,是不是该喝交杯酒了啊!”有人起哄道。

一帮人也跟着喊了起来,这其中喊声较大的都是跟萧南风和老马一起运粪的工人,他们平日里一直在劳作,也只有在这样的日子里,才能尽情地欢笑。

老马取出那壶好酒,掀开盖子,一股酒香扑鼻而来,真是好酒啊!他为萧南风和云云各倒了一杯,走到前厅,笑着递了过去。

萧南风激动地举起酒杯,与云云交杯,就在酒入嘴中的一刹那,他的脸色忽然变了,噗的一口,口中的酒全都喷了出来,喷在了云云那鲜红的盖头上。他疯了一般地扯开云云的红盖头,大家都还在笑话他太着急的时候,萧南风已经急的大汗淋漓。

他疯了一般地大喊着:“喝下去了?”

云云一脸羞红地点了点头。

“快吐出来!”萧南风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坚定。

但为时已晚,云云整个人已经瘫软了下去。萧南风瞪大了双眼一把抱住云云,大喊着:“怎么了怎么了?云云,你快醒醒啊!”

可云云的瞳孔在不断收缩,脸上已经面如死灰。

孤独秀豁然站起身来,看着云云身上发生的变化,又看到那壶放在桌上的酒壶,心里咯噔了一声,原来这壶毒酒,被云云给喝了!

所有人都慌了手脚,尤其是云云娘,不知所措地冲了进去,又不知该做些什么,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急的一直在地上乱跳。

“小姐,我求求你,帮我家云云请个大夫来看看吧!”不知所措的云云娘只得跪在独孤秀跟前哭诉着。

独孤秀自己的毒,其实她是最知道能不能解的,但她还是吩咐人去请了大夫。请来的大夫也说不出个究竟来,独孤秀当然知道他说不出个究竟,他要能说出来,那她独孤秀就不要在江湖上混了。

什么是江湖,充满热血和残酷的世界便是江湖。世上本没有所谓的江湖,只是一群热血的人聚在了一起,便成了江湖。

萧南风此时却实在痛恨这个江湖。

小屋里的孤灯一直亮着,小屋里的女主人却已经安详地躺着了。她紧闭着双眼,似乎没有任何声音可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萧南风两眼无神地望着躺在**的云云,一动不动,从白天看到了黄昏,从黄昏看到了黑夜,可云云却像是个固执的怨妇,永远没有醒来过。

两天,天色初亮,萧南风已经两天未曾吃过一粒米,喝过一碗茶,他甚至没有去上过一趟厕所。

小屋里依旧灯火通明,小屋外却站着一个人,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独孤茗早早便已经站在那儿,她估算着,今日已经是第二天,一个人可以三五天不吃饭,但却不能两三天不喝水,不睡觉。

她的身子虽在屋外,心却早已飞到了屋子里。屋子并不大,但却充满了怨愤和无奈。独孤茗蹑手蹑脚地抱着孩子推开了门,这个时候若是没有关门,那就说明,这扇门从婚礼那天过后就没有关上过。

没有人敢来打扰萧南风,他的一声声怒吼几乎吓跑了在场所有宾客,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年轻人居然会发出如此凄凉的怒吼,这是对命运的一种声讨。

苍天不公,他从九岁开始就失去了几乎所有的亲人,一个人独自在江湖闯**,生活告诉他,不要爱上任何人。可他偏偏爱上了一个人,而且爱的如此热烈,但似乎命运注定了他不是个好运气的人,他在乎的人,竟没有一个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