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难解此中情

水波轻摆湖光清,

曼妙身姿染溪云。

一石飞来阴晴转,

飞瀑悬松指禅西。

险峰翻遍云崖渺,

万千痴缠扰丹心。

红尘不灭皆因果

谁人懂我此中情。

没错,刀背上多了一只手,一只长满老茧的手。只有常年干粗活或者从小练刀的人才可能长出这么一双手来。

无名刀客瞪大了双眼看着这只手,从手上的老茧一直往上看,直到看到了那顶足以盖住整个脑袋的斗笠。

“你,你是何人?”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脑门已经有点晕乎乎的,努力睁着眼睛望着萧南风。看来毒针是开始起反应了。

独孤秀的毒针实在厉害的很,只一针打中这人的手臂,这人便开始迷糊了。

“你又是何人?”萧南风淡淡道。

无名刀客略微一愣,随即故作潇洒道:“我是刀客!姑苏城中最厉害的刀客!”

“哦?你这种人也配称自己为刀客?”萧南风绝对没有要给这人一点面子的意思。

无名刀客有些不耐烦,他急需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地将毒逼出来,说话的口气也逐渐缓和了下来:“朋友,我今日有要事在身,且不知朋友尊姓大名,改日我定来讨教!”

萧南风冷笑了一声:“把她们的女儿还给她们。”

萧南风手上的力气实在大的很,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惊呆了,只看着这二人一个拿着刀把,一个捏着刀背,一动不动,像是在跟空气对话一般。

那人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再也不敢猖狂,他知道,对面这个人已经清楚自己中毒的底细,以目前自己的实力来看,怕是连台上的独孤信都打不过,更不用说眼前这个戴斗笠的神秘高手了。

点了点头,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不过他叹息道:“我只能让你一个人跟我去,其他人不行。”

萧南风知道他的顾虑,因为不久之后,他便会昏死过去,到时候若是有人找他麻烦,那他就成了别人案板上的肉,一动不动地任人宰割了。

萧南风也点了点头,他挥了挥手,众人让出一条道来,萧南风对几位受伤的大婶说道:“你们相信我吗?”

大婶们点了点头,目前来看,只有这个人有胆子跟无名刀客叫板,除了他还能相信谁呢?难道要相信躺在擂台上的独孤信吗?

背影,两个黑色的背影,他们走的时候,独孤秀像是看到了什么,她看到戴斗笠之人腰上戴着的,居然是她姐姐的十字节。

她能清楚地分辨出姐姐的十字节,那是因为独孤茗做十字节的手法跟别人不一样,所有人都是将十字节中间编的纹路清晰,井然有序,但她却非要将中间编的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两姐妹常常打趣,独孤秀笑称这种十字节为独孤茗节,天底下也只有她一人可以这么胡乱瞎编女人的身边之物。

但如今这人腰间居然是独孤茗的十字节,她似乎猜到了这人是谁了。

紧跟着萧南风的脚步,但也不敢跟的太近,独孤秀知道,以萧南风的耳力来说,她的轻功是绝对瞒不过他的。

两人踉踉跄跄地穿过树林,跨过一段常常的小溪,萧南风按照无名刀客的指示,掀开了几块青石板,青石板下隐约可以听见潺潺的流水之声,以及,几个女孩子的啼哭之声。

萧南风一脚将无名刀客踹翻在地,吐了口吐沫便跳了下去。几个孩子还算没受什么伤,萧南风冷眼看着已经不怎么能动弹的无名刀客,冷冷问道:“你有没有欺负她们?”

无名刀客结结巴巴地叹息道:“哎,我连她们的手指头还没碰过,不信你问她们。”几个女孩都点了点头,萧南风知道,就算是欺负了,事关名节,这几个女孩儿今后还要嫁人,自然缄默不言。

姑娘们走后,他又上去踹了两脚,怒道:“等你伤好了,就滚出姑苏吧!”

萧南风的背影渐行渐远,无名刀客算是松了口气,但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能动弹,只得靠内力保持体内的温暖。

不过他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张美艳动人的脸忽然出现在了他面前,他的四肢不能动弹,但她的额头却在流汗,豆大的汗珠像雨水一般滚落在青石板上。

独孤秀笑眯眯地看着他,忽然一记闷棍,他便再也没了知觉。

萧南风回到村子的时候,崔云云已经在坐在老马家的院子里,为他涮洗昨天的脏衣服了,见着萧南风走进家门,云云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五味杂陈。

泪水像山洪暴发一般地喷涌而出,她也顾不得手上的皂角水,三两步跑到萧南风跟前,抱着萧南风哭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想等你,但是我太害怕了,我。。”

她再也没法说出话来,萧南风的眼角似乎也有些泪光,是啊,多么单纯的一个姑娘,连面对鲜血的勇气都没有的姑娘,跟自己这个曾经杀人不见血的人真的相配吗?

街道两旁的灯火依旧通明,被风吹起的那一顶顶斗笠像是在招呼着来往的客人们快些过来。

今天的天气并不差,斗笠店今天的生意却不好,一整天,只卖出了一顶斗笠。老张头的老婆已经在店里摆上了一桌酒菜,就等着儿子和老伴收工以后吃上一顿美美的晚饭。

门板的最后一块即将封闭起的时候,一只硕大的手忽然按住了那块的门板。

小张吓了一跳,松手向后退了三步,颤抖道:“大。。。爷,你是来买斗笠的吗?”

那人冷冷道:“天气这么好,我买斗笠干嘛!”

是啊,这几天都是风和日丽,没有狂风暴雨,也没有炎炎烈日,只有和煦的春风和温暖的阳光,而这些都不需要用斗笠来挡住。

但今天,偏偏有人从这里买走了一顶斗笠,而且这位仁兄还带着这顶斗笠出现在了人群中。

那只手的力气很大,几乎将门板捏碎,不过他说话却一点也不凶悍,只是淡淡问道:“今天,有多少人来你这里买斗笠?”

“不买斗笠还问这问那的,真是。。”小张有些不耐烦地拽过门板,架在了墙上。

老张头见那人穿着打扮有些不一般,忙拉开他哈着腰笑道:“哎哟,大爷,您可是来买斗笠的?要多少顶?我们家的斗笠那在姑苏城里可是顶呱呱的啊,您看,这。。。这。。。这也太贵重了吧?”

老张头见那人从袖管里取出一锭银子来,张大的嘴就像再也合不拢一般,失声惊呼着。那人冷笑道:“我买一百顶斗笠,不过我打听一下,今天来你这里买斗笠的到底有几个人?他们都长什么模样?”

老张哈着的腰弯的更低了,他笑的眼睛就剩下了一条缝,这么大一单生意,简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笑眯眯地接过银子,一脚踹在儿子屁股上,低声呵斥道:“还不快给大爷倒茶去!”

“不瞒大爷您说,这几天天气实在太好,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开张了,今儿啊,只有两位大爷来光顾咱这小店。一位呢,就是您啦,还有一位是中午那位。”

那人忽然站起身来,一把揪住老张头的衣襟:“你可认识这人?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儿?”

“哎哟大爷,您快撒手,我这脖子都要被您给拧断了!”老站头的脸色通红,显然那人用力过猛,他快喘不上气来了。

那人也发现自己激动了,缓缓松开手道:“哦,对不起,他可能是我失散多年的好朋友。”

老张头咳嗽了几声道:“大爷力气真不小,那人我可不认识,不过小伙子二十来岁的样子,长得倒是清秀的很,说起话来声音却像个四五十岁的人,他只要了一顶斗笠,却给了我两顶斗笠的钱。哦,对了,这小伙子手上全是老茧,应该是个做苦力的,其他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小张的茶水刚送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没了踪影,这人比下午那人更奇怪,他付了一百顶斗笠的钱,却一顶都没要。

星光昏暗,夜路难行,那人行色匆匆,直奔慕容府而来。

“没错,一定是那小子!”说这话的时候,他正大口喘着粗气,接过旁人递送过来的一杯水。

端坐在主家位置上的慕容夫人微眯着的双眼已经缓缓睁了开来:“哦?何以见得。”

那人快速喝了口水,咳嗽了两声说道:“在下曾与那小子见过,他说话的声音跟他的长相实在不符。

一个二十来岁,满手老茧的人,声音却苍老的跟四五十岁的人一般,这样的人除了萧南风还有谁?”

慕容夫人略微点了点头,似乎长长松了一口气,眼神望着远处,口中喃喃道:“既然他还活着,那么我慕容家的仇是时候报了!”

夜色匆匆,门外站着一个人,一个身形消瘦的人,塞北的风沙已经将这个人原本饱满的脸庞打磨的消瘦如柴,分明的棱角在昏黄的夜色下显得格外富有立体感。

他的身子一动不动,站在家门口,但却不敢进去哪怕半步!

他似乎不敢相信,他的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从接到慕容鹰的死讯后,远在塞北的慕容城便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如今来到家门口,他却又不敢往前再走一步。

因为此时的大门上不再是羡煞旁人的张灯结彩,而是一片白色,一片雪白的白色。

慕容鹰去世后,慕容夫人决定,不报此仇,绝不撤下这些白帘。这也是警醒慕容子弟们最好的办法。

但后继无人啊,如果慕容恪还在的话,那势必可以与萧南风名正言顺地一较高下,说不定便可重新夺回属于慕容家的荣誉,但他却失踪了,在那个漫天大雪的夜晚失踪了。

慕容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行将归来的慕容城身上,他背着沉重的行李,行李上挂着一把满目疮痍的宝刀。

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刀,只有这样一把刀才配得上拥有塞北大侠称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