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章 小朝会开始
第二天四更天，天还没亮呢，宁书礼就被宁辅国叫了起来。
宁书礼一身的酸疼，但是神色却很振奋，昨天宁辅国睡的很早，但是却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很明显他并没有睡好。
宁书礼飞速地洗漱着，宁辅国今天并没有拔下鞋底子，反倒是一会递个毛巾，一会递个梳子。
热水，早已经烧好了。
看着宁书礼弄得差不多了，宁辅国又去端已经熬好的粥，却发现宁修已经端了出来。
一家人坐下来开始吃饭，早饭很简单，就是咸菜稀粥，粥却熬的很稠很软。
“六心居的酱菜，比肉都贵呢。”宁辅国给宁书礼夹过去了一块酱菜，宁书礼吃的狼吞虎咽的，也不知道是真的明传京城的六心居酱菜实在好吃，还是昨天一觉将吃的那些都消耗光了。
看着宁书礼难看的吃相，宁辅国却没有生气，反倒是一个劲地说着多吃点。
宁书礼很快吃完了，宁辅国也放下了只吃了半碗的粥，笑道：“去吧，别误了时辰。”
宁书礼点了点头，三个人走到了门口，宁书礼就要去推那院门的时候，宁书礼忽然说道：“等下。”
宁书礼转过头来，眼中闪着光，就像是每一个男孩在干大事之前，希望能够从家长口中得到一些至理名言时那样。
宁辅国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到宁书礼的跟前，伸出手指，轻轻地擦去了他嘴角的一颗饭粒：“去吧。”
干完这件事后，宁辅国就转身回屋了。
宁书礼有些发愣，转头有些疑惑不解地看着宁修。
宁修却是眼中闪过感慨，他也是从宁书礼这样的年纪走过的，这样年纪的少年，总是期待着能够从自己父亲的口中，听到什么“逆天啊”“拯救世界”之类的热血沸腾的话，他们很难体会朱自清《背影》中那种深沉的父爱。
可真实的世界上，很少有人会那么说话。
沉重的父爱，就在那转身去买橘子的笨拙背影中，就在这个轻轻地擦去儿子嘴角饭粒的手指上。
“去吧，我送你一程。”宁修并没有和宁书礼解释这些，他推开了院门，却发现门口除了书铺的车夫外，还站着两个人。
顾南风和纪东歌。
“宁公子，宁小公子。”顾南风还是人如其风一般，如南风般温暖地笑着。
纪东歌却只是一拱手，然后拿着个酒壶，一大清早地在那喝着。
“既然你们来了，那我便不去了。”宁修眼中闪过一道感慨，冲着两人回了一礼道：“书礼有什么不懂得地方，还请你们帮忙多指点一下。”
“应当的。”顾南风笑了笑。
“有事问他。”纪东歌却是一指顾南风道：“我好不容易没人看着我，可以喝酒了。”
“上朝你还喝酒？”宁书礼禁不住问道。
纪东歌白了他一眼，根本不理他。
宁书礼一愣，顾南风却是笑道：“小宁公子莫怪，这家伙昨天去林府了，然后被拒绝了，连人家面都没有见到，被一个丫鬟就给打发了，人家丫鬟说他家小姐就喜欢白衣侯。”
“顾南风！”纪东歌怒了，“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不遵守约定，你不是说不会和外人说吗？”
“宁公子和宁小公子也不算外人。”顾南风春风般和睦地一笑，他带着这样的笑容说着的每一句话，都会让人觉得他真的是为你着想的。
纪东歌看着他这个样子，却更生气了。
宁书礼看着两个人的样子，紧张顿时消散了很多。
宁修的眉头却是微微皱了皱，他忽然想起来昨天在梅花小院中听到的话，心绪一下子飘摇了起来。
顾南风也似乎看出来宁修并不想听到林若彤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道：“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上路吧。”
他目光一转落在宁书礼的身上道：“小宁公子，借用你们家的马车一用，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宁书礼说道：“时辰确实不早了，我们走吧。”
顾南风和宁书礼钻上了马车，纪东歌站在原地踟躇了数息后，才上了马车，本不想和顾南风坐一边，却因为宁书礼太胖了，最后又无奈地翻着白眼，坐在了顾南风身边。
“哥，我走了。”宁书礼从车窗探出头来。
“记住我昨天说的话。”宁修笑了笑，还是没有说出宁书礼期待的经天纬地的话。
宁书礼想起了宁修的白菜论调，嘴角禁不住抽了抽。
宁修哈哈一笑，转头和车夫叮嘱了一声，车夫便扬起了马鞭，抽了一下，那马迈动四蹄，朝着皇城的方向而去了。
晓风中，马车渐渐地远去了，宁辅国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宁修的身边。
“贤侄，林家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宁修此刻心神已经收慑了，平静地笑道：“今天等书礼回来，我便去一趟林家，这事该了了。”
“嗯。”宁辅国终于说出了宁书礼期盼的话，却是对宁修：“你是干大事的人，干大事的人，离不开女人，但是不应该是那样的女人。”
……
大夏朝会制度，分为小朝会和大朝会，小朝会十天一次，带品级的京官没有特殊情况都要参加。
大朝会按例一年一次，遇到特殊情况需要下诏预知天下，所有七品及以上的京官和地方官都要参加。
今天就是十天一次的小朝会，按照寻常来说，这大多都是走个过场，因为真正重要的事情都在内廷会议上决定了。
正所谓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
不过今天的小朝会有些特殊，大家都很重视。
因为月轮诗会的选拔结束了，今天要封赏。
月轮的使臣要参加。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巡盐的李承全回来了。
这一年国库空虚，天灾人祸不断，京城四品以上大员俸禄还能保证，但是五六品还有之下的京官却有好多都指着这个发俸禄呢。
至于京城四品以上的大员，他们的目光则看的更加深远，因为他们知道，今天的小朝会不同于以往，必定是一番腥风血雨。
所以五更天时，在侯朝的四品以上大员们，一个个都是面容肃穆，而那些小官们也都闻出味来了，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还没有资格参与进来，但是一个个的心也都是悬了起来，因为不一定那一道余波就给他们波及了。
五更天不到的风是真的有些冷，朝廷设有侯朝房，但是这些小官却没资格进去，只能抱着肩膀站在寒风中。
不过这些人中，却又几个另类。
那是一群年轻人，有淡雅如菊的，有随意慵懒的，还有一个胖胖的，傻傻的在那四处张望。
不过这些人并不觉得这个人真的傻，因为就是这个人，将诗会选拔的头名诗魁的风头都给抢走了。
宁书礼。
好多人在心中呢喃着这个半生不熟的名字，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不过他们也没有想太久，随着一个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那些大员们纷纷下轿，文武群臣跟着那小太监的步伐走进了皇宫。
他们一路上并没有迈方步，低头看二鸟，夏朝的君臣关系并不像蒙元一样是主人和奴才，这些人中的言官，还做过一件很出名的事情。
有一次赵极招了一个乐班进宫，结果被一个御史给看到了，御史一看这不符合宫制啊，死活没让怀揣圣旨的太监过去，逼的那太监去找赵极，赵极竟然没生气，反倒是下了口谕让那些戏班回去了，还奖赏了那个御史。
可没想到，那个御史还不满意，竟然最后逼的赵极出宫承认了错误。
虽然这有一部分是因为赵极想做出个表率，尤其是那御史属于言官，自古以来汉族皇朝就有言官不杀的制度，别的官员可能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但是从这也能管中窥豹地看出大夏的君臣关系。
所以一路上大家虽然严肃，但是却并没有太过死板拘谨。
这倒是舒缓了宁书礼紧张的心情，一会看看黄澄澄的琉璃瓦，一会看着汉白玉的台阶，最后竟有几分轻松了的感觉。
不过很快他就又紧张了起来，因为他来到了崇和殿前。
谨身殿乃是赵极内廷议事之所，而这崇和殿，便是召开大朝会和小朝会的地方。
到了这，文物群臣神色全都肃穆了起来，宁书礼赶紧收回了四处乱瞧的目光。
随着代表五更时辰已到的梆子声响，天终于擦亮了。
一个小太监走了出来，站在高高的汉白玉台阶尽头，尖利的声音在晓风中传出去老远。
“时辰到，群臣觐见。”
文东武西，早已经按照品阶排班肃列了，随着那小太监这一声喊，开始拾阶而上，走进崇和殿。
说起来这崇和殿真的大，宁书礼站在最末，根本看不到站在最前方的人，但是竟然也走进了崇和殿中。
此刻，崇和殿正中，赵极端坐在龙椅之上，一身金灿灿的黄袍，六十岁的人了，隐在冕旒后面的双目顾盼之间，散发着赫赫的威仪。
而那个小太监已经回到了赵极的身边，此刻再次喊道：“跪！”
群臣下拜，山呼万岁，就连月轮的使臣也都是跪了下来，喊着外臣参加陛下。
宁书礼有样学样地跟着跪下，同样山呼万岁。
“平身。”赵极威仪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起身，紧接着宁书礼便不可置信地看着赵极站起了身，冲着众人弯腰一拜。
而群臣们也都是受了这一礼，脸上却没有半分惶恐的表情。
“看样子这和话本小说里面写的不太一样啊。”宁书礼暗暗思忖，目光好奇地打量着赵极，却不知道随着这君臣见礼之后，一股暗流已经开始涌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