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们真的很烦

宁修冰冷的声音在庭院中回**,冰冷的眼神跨过十数米落在王洛尘他们几人的身上,却依旧让他们瞬间如坠冰窟!

好可怕的眼神!

仿佛尸山血海瞬间出现在了眼前!

李子敬、郭在兴、沈逸云三人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唯有王洛尘稍微好一些,但是却也是浑身颤抖。

他终于看见宁修如他所愿转过身来,一步步朝他们走来,但是不知道为何,却产生了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但他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用疼痛使自己清醒了过来。

他现在不能退,今天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就要彻底弄垮宁修!

他忽然冷声笑道:“宁修,你耳朵没有问题吧?我说的是宁震元啊!”

“你还以为他是名震天下的镇国大将军吗?不是!”

“他现在不过是一介白身!而且早已经死了,我说他,又能如何?!你又能奈我何?”

“你不过是一个区区秀才,林家看不上你,你吃不上这份软饭,甚至现在连生活都靠着宁辅国接济。”

说话之间,他还从身后掏出了一把折扇,冲着宁修摇了摇道:“可实话告诉你,宁辅国的店已经被封了,认识这把扇子吧?这是你那傻弟弟宁书礼的。”

“当时封你们家店铺的时候,那个傻子哭的可伤心了,我看着都心疼,可是啊,封店的兵丁却觉得他碍眼,这不,打了他一顿,哎呀,那个惨啊!”

“可是你别说,这扇子还真的挺好看的。”

王洛尘笑着啪地将那折扇打开,冷笑道:“宁修,你走吧,其实今天我们不应该费这个劲的,因为你根本挨不到诗会选拔那一天,就会饿死在街上!”

他越说,那种恐惧便越小。

越说,心中的底气便越足。

是啊,自己怕什么呢?

这宁修以为自己是谁?

还是当年名震天下的镇国大将的儿子了吗?

不,他不过是一个白身的后代!

他不过是一个贱商的侄子!

他似乎会一些武功,毕竟是宁震元的儿子嘛,这也是正常的。

可是那有什么用处呢?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

大夏立国十六载,所有的武将皆为功勋后人,如果你没有那重身份,功夫练得再好也不过是个看家护院的罢了!

这十六年中,真正靠着英勇无敌打破这潜规则的,唯有白衣侯!

可惜啊,宁修不是白衣侯,也不可能是!

王洛尘忽然一阵的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放肆,而他的笑声也化去了李子敬三人的寒意,让他们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了满含嘲讽的笑容。

赵长淑一口银牙几乎已经咬碎了,这帮人竟然已经无耻到了这种地步!

为了对付宁修,竟然以权谋私!

她再也忍不住甩开了葛叶的手,走进了屏风之内。

“父皇,这些人你难道不管管吗?”她冲冲怒道。

“管,当然要管。”赵极此刻的脸上也写满了怒意,但是却没有起身,而且透过屏风看着外面,一步步逼近四人的宁修道:“但朕觉得,宁震元的儿子,可以自己处理好这件事。”

赵长淑骤然浑身一震,亦是抬眼看向已经走到了王洛尘四人面前的宁修。

父皇……这般信任宁修吗?

宁修,你会怎么做呢?

似乎无人注意到她这一来一回。

宁修走到了王洛尘四人的身前。

站定。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把折扇上,继而移到了王洛尘的脸上,然后一张脸一张脸地扫了过去。

李子敬、郭在兴、沈逸云。

这是一张张长相英俊,饱含诗书气息的脸庞。

但是此刻这些脸庞上,却全都带着嘲讽、冰冷的笑意。

他将这面孔深深地记在了心里,然后再度看向王洛尘开口说道。

“其实,我根本不想娶林若彤。”

院中倏然安静了下来。

王洛尘一愣后冷笑道:“你这是求饶吗?”

李子敬他们也都是目露嘲讽,这个宁修,现在才来求饶,是不是太晚了。

“他……”赵长淑死死地攥着拳头,难道宁修的处理方式就是这样低头了吗?

或许……是我对他期望太高了吧。

赵长淑心底叹了一声,转头看向葛叶,却见葛叶的脸上竟是浮现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看吧。”葛叶依旧是那两个字,但是一双浑浊的双眸中,却有精光渐渐浮现!

因为,他不认为宁修会就此低头。

因为,他从宁修回头的那一瞬间开始,就知道一场大戏已经拉开了。

之前的宁修,就像是一把被破烂剑鞘包裹住的宝剑,而现在,利剑已经出鞘!

甘愿藏身于破烂躯壳中隐藏自己锋芒的宝剑,一定有不能言说的秘密,但是这样的宝剑一旦出鞘,不见鲜血……决不回还!

果不其然,在四人嘲讽的目光中,宁修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开始时的愤怒和冰冷,但在这平静之中,却仿佛蕴含着惊雷!

“不。”宁修摇了摇头,眉眼间带着一股无奈的倦意:“我只是想告诉你,其实我来京城,是去找黄氏退婚的。”

王洛尘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黄氏可不是这么和他说的啊?!

宁修的声音如流水般静静流淌。

“只是……那一日,黄氏对我父亲不敬,所以我改主意了。”

轻声诉说中,黄氏那一日的嘴脸,再一次浮现在了宁修的眼前。

他再次轻叹了一声,幽幽说道。

“今天,我本来也不打算理你们的。”

“你们鼓动学子,在我大伯家门口骂了便骂了,无所谓。”

“你们又想取消我诗会选拔的身份,我也无所谓。因为我本来就不想去。”

“你们刚才辱我、骂我,我其实都无所谓。”

“我和我父亲在昌州呆了十年,我父亲临走之前,拉着我的手,只和我说了一句话——他叫我平平淡淡、安安全全地过这一生。”

“那是我父亲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应当听他的。”

“但是啊……有时候想这么做,就是这么难!”

“我想要退婚,彻底和你们这些权贵断去联系,然后找个小山村度过一生。”

“可偏偏黄氏要辱我父亲!”

“我只是想要看看葛老到底有没有生病,可你们偏偏又弄出这一出。”

“你们要斗诗,我拱手认输,你们也不愿意。偏偏还要辱我父亲,甚至还对我大伯一家下手。”

少年眉眼间的倦意浓重到了极点。

他真的很累了,和蒙元人那一战,外人只见他神勇无双,只传他三千轻骑如神兵天降。

却不知道在那短短的几天内,他身上受创十七处,不知道他曾不眠不休三日救治伤兵,不知道他越过长城之后,遭受了长城内外多少阴谋算计,明枪暗箭。

若非他医术高明,早已经没有活下去的道理了。

可饶是如此,他依旧感觉很疲惫。

从骨子里的疲惫。

学子们在宁家门外谩骂时,只当是宁书礼贪嘴一天要吃六顿,却哪里知道,那些食物大部分都进了宁修的口中。

他真的很想休息,很想听宁震元的话,平平淡淡、安安全全的的过一生。

可蒙元人要杀他,他唯有反抗。

今日也是如此,便唯有亮剑!

“你们真的很烦。”宁修叹息了一声,和他这声叹息一起落下的,还有雷霆万钧般的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