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忧国忧民的老父亲

过年这几天,幺娘又给李咎做了身衣服,乃是一色碧青的提花缎子絮棉夹衣夹裤,一色白护领枣红衣身的羊毛呢道袍,上面还绣了个狮子吉祥纹样,外头搭一一件杏白色的褡护。三九见了,让小莲拿红青二色绦子打了个腰带。

李咎看着那红绿配,眉毛都要跳两跳,本着“大丈夫不拘小节”的心态给穿上了,再将长长里的头发扎起来,用头巾一裹,杂毛理顺,对着大穿衣镜一看,和外头的翩翩少年佳公子倒也仿佛。李咎大老爷终于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古人。

蹬上一双浅口的羊皮靴,李咎去二门外迎接贵客,临出门还被幺娘追着递上来一个大斗笠。

这日还有些纷纷扬扬的小雪,赵笠父子和王县令都穿着蓑衣来的,李咎这边的初三、哑巴在外面劳作,穿着李咎从现代找来的橡胶雨衣,轻省简单,只是少了些韵味。

王县令今日是以寻常书生的身份前来,不过赵笠父子隐隐约约的敬意却让李咎大概猜到了他的真实身份。

李咎迎着他们时,王县令正对着东院白翻着的地深思。

赵笠主动给双方做了介绍,王县令看李咎是一表人才、青年才俊,李咎看王县令则是一个青衫书生,形容清矍,仿佛忧国忧民的老父亲一般。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既视感,让李咎对这个人物就平添三分亲近。

赵笠给李咎介绍,一是自家父亲,可以“叔”呼之,另一位家中长辈,可以“先生”称呼。

李咎猜测这位中年书生是赵笠正儿八经的师父,于是给两位长辈行了叉手礼:“赵叔父,王先生。”

王县令转过身来,笑道:“不必多礼,某听小郎提起结识了一位慷慨有为之士,又听闻你谋划着新年整治些良种、雇请人做些短长工,心里着实好奇。小郎说的不甚明了,故而冒昧打扰李先生。”

李咎口称“不敢”,又问道:“先生何以教我?”

“小郎说,先生空着若许白地,是为了培育良种,还说这些良种亩产不下千斤,请问先生,果有这样的良种?”

“果有。今日还特意用它们烧了菜,请先生品尝。”

王县令又问:“栽种这样的良种,比粳稻更难么?”

“远不如种稻、种麦困难,照管起来十分粗糙。”

王县令呼吸微微一滞,很是怀疑李咎在信口胡说。

李咎道:“今年春天就会播种,秋季收获时,先生可与黄贤兄、赵贤弟一同亲临监督,自然就知道我是否夸大其词。”

“便是只为见证如此神物问世,也是该亲到现场看看的。”王县令又道,“未知我能否现在就瞧瞧它们生得如何模样?”

“都在厨房和地窖放着,先生想看,我叫人拿了来就是。”

李咎说着,叫来初三,让他去取土豆、红薯和玉米,还特意叮嘱将未曾处理的、洗干净的和“灶上蒸熟的”各拿一份。

初三跑腿的时间,王县令在李咎的带引下来到了目前待客的客厅。

李咎的屋子在他自己看来可不小,客厅就有三十来个平方,被屏风分隔为两个部分。但是在王县令等人眼中,可就显得十分袖珍了。

尤其是对比李园的三亩地,李咎的这个小楼,简直就是寻常人家的一个厢房大小。

王县令往罗汉床的上座坐下,李咎问吃什么茶,赵笠急不可耐地说:“乳茶!”

在赵笠和王县令疑惑的眼神中,赵笠又补充了一句:“乃是李贤兄自己制的,熏茶与牛乳并煮,纵使不喜欢,也可一试,就当是涨见识了。”

王县令和赵县丞欣然称是,李咎便让幺娘煮一壶乳茶来。这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李咎说一声,幺娘在门外应了,少时就提着玻璃壶、端着一茶盘杯子来了。

除了上次给赵笠、黄致喝过的乳茶外,还有不曾兑牛乳的红茶以供两位先生品鉴。

王县令啜一口乳茶,不甚喜欢,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种香甜醇厚的口感应该会是许多人偏爱的那口。随后他又试了一下纯红茶,却又是另一种风味。

王县令沉吟片刻,他自己更喜欢清雅的白茶和绿茶,但是他觉得也许会有人会喜欢这种风味浓郁的“红茶”。本县可以产茶,只是茶叶的质量总是比不上那些名茶,如果……将红茶作为本县特产进行种植呢?是否青山县又多了个出路?

赵县丞乐呵呵的,他和赵笠口味儿差不多,一口就爱上了乳茶的做法,安心要讨方子,又说不出口。

赵笠却道:“还是上次你给我包的瓜果味儿的红茶好喝。这个也太烟熏火燎了。哎,贤兄,我回家用你给的茶同牛乳一起煮,味道却比你家的差远了,这是怎么回事呀?”

李咎估摸着是他用的奶粉,而赵笠用的是未杀菌的鲜牛乳的导致的不同结果,道:“熬制时还要加糖的,回头抄了做牛乳的方子给你拿去。”

赵笠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想想又夸他说:“倒是上次做什么‘鸡蛋糕’的方子很好,我家厨子做了两次,极好吃。就是一个蛋糕倒得两个蛋、一碗白面粉去配,我都心疼。”

李咎道:“原就是逢年过节拿来哄孩子的,谁敢当饭吃?这些东西要好吃,糖、油、奶、蛋、肉,就是这五样需舍得放进去,自然精贵。也是我家孩子多,否则我也不拿出来了。”

赵县丞闻言,道:“倒不曾见着令公子,不知是否比我这孽障懂事些?”

李咎笑道:“小可尚未婚娶,何来公子?是我家做事的几个孩子。”

闻言,赵县丞心中一动,正要说什么,幺娘来添水,等她走了,李咎才道:“方才这个就是其中之一,年前她无处可去,恰被我遇见。我也是孤苦伶仃一个人,便收留了她,以妹相待。其他几个也是如此。原是这个道理,仿佛与别个殊异,世叔莫怪。”

王县令听了,心里是满意的。不管李咎真实想法如何,他将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视作“自家孩子”,足可见的是个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