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来自金陵的关注
铅笔这个东西要怎么做才能薄利多销,赵县丞也不知道,就目示儿子代为解答。
赵笠昨儿喝醉了,哪里想到这么深,更不会去问李咎怎么回事,只得猜测说道:“这个儿子也不知道。但是李先生既然出手就是几百支,想来自有独门技艺。大人、老爷想问,招他来问就是了。”
王县令道:“不忙,这才到什么地方?老赵啊,你说还有什么能看时间的,又是什么能清洁身体的,索性都拿了来,与我仔细说说。应该也有不懂的,正好一起请教那位李先生。”
赵县丞重点点了那个香皂和李咎“病从口入”的理论,王县令对此时很认同的,因为他也略懂医理,很容易就理解李咎所提出的清洁手、口可以降低生病的可能。只是香皂的品相和气味看着实在不像薄利多销品,反而处处都透露着大户人家的气质:皂上的齐整雕花,外面的漂亮包装……怎么看都不像几文钱就能拿下的东西。
赵笠给王县令演示了一下香皂洗污泥的能力,那淡雅的香气和节省的用量让王县令很满意,可是一想到这东西该有的价格,王县令又觉得心在抽痛。
再后面抬上的酒却不是王县令有好感的那口。王县令一直认为酒是用粮食酿造的,如果一个地方的粮食不够充裕,却用粮食酿酒,这酿酒就和杀人无异。故而王县令只在丰年才会偶尔买一点陈年的酒喝,绝大多数时间滴酒不沾。对赵县丞抬来的酒,他只说了声“好”。
最后送来的自鸣钟和怀表,倒是马上让王县令有些意动。
没别的,就是这俩东西太精巧了,非常适合给府城送节礼使用。
王县令自己两袖清风,青山城又没个特产,他既不舍得搜刮民脂民膏,自己又没钱置办,每年都要伤神不已。今年他原本已经决定要让那个逃税最多、做事也圆滑的大户吴员外进上些奇花异草完事的,现在却又有了新主意。
巧合还在自鸣钟只有一座,怀表却有两只,王县令自己可以留下一只,剩下的还能送两年哩!
将这些东西全部看完了,王县令自己也都有了底,想来想去,就剩下两个要紧的问题:铅笔和香皂究竟造价几何,售价又几何?还有,若是真的薄利多销,则需要多少人力,是否会出现劳力都来做工,致使农田荒芜、粮食歉收的情况?
赵笠想起中午的那一桌子饭菜,道:“李贤兄说,他有一种亩产可达一二千斤的粮种,只等今年春天试种成功,若是可以,明年就会给种地的送种子。”
赵县丞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住嘴!瞎胡闹什么!人间何曾有亩产一二千斤的粮食!”
王县令道:“也不是不可能,最好的田,仔仔细细地伺候,一粒一粒地照管,说不得也有六七百斤没脱壳的米,也可称得上是千斤之数了。”
“不是米粮!”赵笠不服气地辩解,“李贤兄亲手炮制的,吃在嘴里粉绵绵倒像是捣碎了的面粉果子,有的香甜,有的酥糯,既可以做成饭食,也可以当成蔬果,绝非曾见过的五谷杂粮中的任何一种!”
“哦?”王县令迟疑了,“你确定他不是信口胡说?”
“这个谁知道啊!但是他既然今年开春就种下去,秋天必然收获,到时候县令大人亲眼盯着他收割,亲自过秤,不就行啦!”
赵县丞横眉竖目的又要骂人,倒是王县令挥挥手阻止了他:“姑妄听之,姑妄听之!这个奇人既然能拿出这么多咱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说明自有神奇之处。若是真有这样的良种,是民之大幸!你我只有期望他真有的,倒不必只当是一时戏言。不过,若能亲自见一见、问一问就好了。”
赵笠忙回道:“这个也简单,我们原就约好了喝酒,大人有闲,我去送帖子请来,如何?”
王县令道:“不妥不妥,且不论粮食是真是假,也不论这些物件是贵是贱,他自有一番见识,乃是奇人,怎能招来喝去?横竖衙门也清静,就下个帖子拜会也是应当。况且其人究竟如何,还是眼见为实。看了他家有怎样的产业,再看他家仆从的行为举止,约可见一二。”
赵笠疯狂点头:“对!我和黄先生也是这样打算的。今天是赶巧上门,人家也没啥准备的,不如送拜帖约个日子正式见一见也好。他家的菜做得极好,保管吃了忘不掉……”
在赵笠的撺掇下,加上满腹疑问等待李咎解答,王县令答允了赵笠初八一起拜访李园邀请。
同一时间,黄致在家给钱塘、金陵、吴江的好友们写信分享今日的所见所闻,从除夕晚上的烟花,到格外朴实的李园,重点是李咎的“薄利多销”和几个物品的前景,随信还附赠一个香皂、一根铅笔。他的座师致仕后在金陵归隐,当年黄致中举是座师尤南主考的,两人又是同乡,关系格外好一些,因而给尤南的随信礼物中,黄致还捎去了一个自鸣钟和“说明书”。
关于新品种粮食的产量,黄致趁着酒兴也提了提,但是到了装封时,他又删掉了这一段,重新誊写好了书信。
还是再等等吧,万一是假的,或者出现什么意外,总不好让人白高兴一场。
黄致的信和礼物在几个地方的书生堆里引来了一些议论。随后不久,染织陈带着货进了金陵。当他拿出钟表等物安心要炫耀一番时,才发现金陵已经在传说此物了,以至于他刚将小自鸣钟掏出来,金陵那个行商脱口而出“雀儿钟!”
年后的这几天凡是往尤南家拜年的,都知道尤南有一个在青山县当先生的学生送上了一个巧夺天工的计时更漏,名叫“自鸣钟”,因每隔几个时辰会有一只假鸟报时,因此又名“雀儿钟”。雀儿钟计时精准,构造精巧,好些人家都在打听哪里可以买得。
染织陈还没开价呢,那个行商道:“八百两一个雀儿钟,一两银子一个香皂,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染织陈说:“这可不行,我还往钱塘去呢!钱塘那边说好的老张等着我送货呢!”
行商才不管染织陈和谁说定的,到底把货截留了下来,于是染织陈也省了事,交割完东西带着钱马不停蹄地就返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