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沧州铁骨(二)

“给洪大人请安。”一个前额长瘤的大汉突然走出人群,对着洪云定就是一揖到地,活像一名台上的戏子正扮演着某位酸腐的文士。

一见这位“文士”,洪云定的眉头不由一皱,他知道眼前之人便是飞蛇会京城分舵的二当家,人称飞天射影的段天一。听说自从飞蛇会的大当家高麻子死后,便由此人接替会主之位。为此,飞蛇会还为了这个宝座内讧了不少时日,死了几十名党徒。

“哦,原来是飞蛇会的小贼。”遇见此等青皮,洪云定一贯是冷言冷语:“怎么着,光天化日之下,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还敢拦你洪爷的去路?”

“不敢。”那段天一嬉皮笑脸的神色一点也没被骂走,反而变得越加殷勤了:“咱是啥人?青皮流氓是也。怎敢拦截官爷的去路?”

“是啊,咱们这些人都是下三滥,怎敢与日月争辉?”此时,人群中又袅袅婷婷的走出一位佳人,一双媚眼中虽已满是红尘滚滚,但那俏丽的脸蛋上却没留下一丝的岁月痕迹。

“浊风没月阁的?”洪云定一见来者,厌恶之情更甚。

“嘻嘻,大人真会说笑!奴家是清风明月阁的老三,姓楼,大伙儿都叫奴家楼三娘子。”那女人给洪云定恭恭敬敬的道了个万福:“听说洪大人替我们铲除了害群之马,奴家今日是特地来道谢的。”

“你说的是那十二飞镖手?”

“正是。”

“听说其中一个还是你的姘头。”洪云定挑衅的看着楼三娘子,戏谑之意渐浓。

“不怕大人笑话,奴家的姘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不多。”楼三娘子眼波一闪,没等洪云定再损她,便已自污起来。

“世人都说青楼女子都是絮薄花浮之辈,现下看来果然不假。”洪云定冷笑。

“人说洪大人是个嫉恶如仇之徒,现下看来果然当真!”蓦地里,一个高亢的声音从人群里投了过来,只见众人眼前一花,一位瘦削的富家公子,已然站在了洪云定的面前。此人三十左右年岁,长得倒是仪表堂堂,只是那双赤红的眼眸中总是闪着森冷的寒芒。

“辽南帮的?”洪云定似已猜到了对方的来历。

“听说你重伤了我手下的一名香主。”那人一开口,便是浓重的辽东口音。

“原来是辽南帮的帮主。”洪云定此时已然认出了来人,不禁冷笑道:“你叫什么来着?哦,本官想起来了。你叫做林秀之。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哎呀,阁下的名字可不太吉利啊。”

“辽南帮的头目都是辽东权贵的子弟。他们的先祖为朝廷立下不世功勋,如何能被你这小官折辱?”林秀之冷酷的看着洪云定,似是在做最后的审判。

“本官从不管别人说什么,只看他们做什么。”洪云定仰天长笑一声道:“既然有些人仗着权贵撑腰,便想为所欲为,乃至于,连童子也不肯放过。那么本官也只能没收了他的‘作孽凶器’,也算是对其小以惩戒了。”

“照阁下的意思,踢爆我帮邵香主下身之事,已算是给足了咱们的面子?”林秀之怒极反笑。

“是啊,你瞧瞧飞蛇会和清风明月阁,他们在京的好手几乎都被本官剿灭殆尽。也就是你们辽南帮运气十足,只是残了一个香主和几十名不知死活的手下。这份人情,林帮主应替本官好好记下才是。”洪云定扫视着身前的上百恶徒,唯独从未将目光停留在林秀之的脸上,这一份轻蔑远比对待段天一和楼三娘子更有过之。

“沧州铁骨果然名不虚传。”林秀之森然干笑了一声,扭头对身后的手下道:“既然洪大人喜欢匡扶正义,咱们这些匹夫也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番苦心。”

林秀之话音刚落,只见其身后的几十名手下一齐跪倒在洪云定的面前,高呼着要投案自首。随即在段天一和楼三娘子的示意下,这两人的爪牙也是依样画葫芦,纷纷跪倒在地,哭天抢地的要求去衙门自首。

“有点意思。”洪云定虽不信这帮痞子敢与之公然厮斗,却也做好了各种极坏的打算。却不料这些无赖着实有些手段。他们这是以退为进,主动要求自首,无非是认定了兵马司牢房有限,还多有囚犯看押,怎能容下这么多的新囚?这些人如此发难,便是存心捣乱;若真带他们归案。必然引起轩然大波,自己这六品武官的乌纱恐怕也将朝不保夕。眼见这些人耍起了青皮,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只见他骤然从腰间拔出铁尺,不等面前的三个匪首反应过来,便在他们的腹部各击了一尺。三人原本正在得意,不料报应来得如此之快,俯首弯腰之际两副镣铐已然将他们拴在了一起。

“你们这些青皮不敢来硬的,便要耍赖。”洪云定嘴上说话,手上也是不停,他一边挥舞着铁尺,打退了前来救援的十几名帮众,还不忘用他的铁腿,在这三名首领的膝弯处各踢了一脚。直踹得三人跪在当场。

“别动!谁敢上前,本官便将首恶就地正法。”见面前的上百青皮大有一拥而上之势,洪云定早已找到了应对之策。只见他高举着带血的铁尺,作势便要向楼三娘子他们砸去。直吓得三人立时喝止了群匪。

“应对的不错。”跪在一边的林秀之此时竟还笑得出来。

“果然是个狠角色。”楼三娘子的脸上也只闪过一刹那的惊恐,随即便又恢复了常态。

“咱们认栽。”段天一冲着手下一阵狂吼:“你们都他妈滚蛋!在这青天白日之下,尔等怎敢造次?我等随洪大人归案也是一样的。”

随即,也就是几个弹指的功夫,那群青皮竟然飞也似的消失在了街道之上。

“你们真要自首?”洪云定冷哼一声,他实在有些不解,这些人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公然殴打官员形同造反,这个理儿咱懂。”林秀之豁然便要站起身来。洪云定见状,又在他的膝关节上猛踢了一脚,但这一次却并没有将他踢倒。

“只怪咱们没能好好照顾大人。让大人生气了。”楼三娘子见洪云定已然收起了铁尺,便也扭扭捏捏的站了起来。

“什么意思?”洪云定狐疑道。

“没啥意思?既然都被您抓了,不如就将我等带到兵马司去吧?”段天一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腿脚显是疼痛不已:“咱们身上还背着许多案子急需交代,洪大人既然是北兵马司的副指挥,理应承办此案才是。”

“嘿嘿,到了兵马司,看你们还能耍什么花样。”洪云定脸上虽然疑云密布,但一时间也没更好的主意,只能带着这群宵小先去衙门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