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品茶论道

来了贵客,而且是意中人的姐姐,也就是自己的“大姨子”,张仲坚自然要好好招待,当下把李秀宁二人让入客厅,开始煮茶待客。

马三宝谢绝了张仲坚的邀坐,恭敬的立在李秀宁身后,至于带来的另两个家丁,则静静侍立在院中,高门世家的规矩彰显无遗。

李秀宁怡然自得的跪坐着,打量着屋里的陈设,一切都很简陋却井井有条,不管是坐席案几还是地面都干干净净,看起来让人很舒服,想想这家里只有张仲坚一人,却能保持如此干净,这让李秀宁对张仲坚第一印象便很好。

打量过屋内后,李秀宁又把目光放在张仲坚身上,细腰阔背,面如敷玉棱角分明,就卖相来看,可以说是英俊不凡,能力品行如何尚且不知,但从言语、应对、气质方面来看,应该是一个思路清晰、具有独立思考的人,远比同龄的少年成熟的多!

而此时的张仲坚一边烧水煮茶,一边在紧张的思考,思考着李秀宁的来意。真的如她所说是为了答谢自己救了李绫,还是有其他目的?比如要来相看自己,亦或警告自己不要和李绫走的太近,也许自己抢了李绫簪子的事情这李秀宁已经知晓......

心中快速的思考,手却一刻不停,泥碳炉火已经点燃,几块精碳扔下立刻燃起火焰,把装满清水的铜壶放上烧的同时准备着茶叶茶杯,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动作有条不紊。

在隋唐时期,饮茶已经成为一种文化,有着严格的礼仪,而茶道更能体现一个人的修养。在煮茶的过程中,不管是张仲坚和李秀宁都没有说话,一个在专心致志的烧水煮茶,一个则仔细的打量着对方。

然后李秀宁惊讶的发现,张仲坚的煮茶和自己熟知的茶道有着很大的不同。

隋唐时的煮茶又称烹茶或煎茶,用的是饼茶,所谓的饼茶是将采来的茶叶经蒸、捣碎、拍打成饼状,之后再烤干保存。

煮茶时,先用竹夹将茶饼取出,放在火上炙烤,之后储放于“纸囊”中,以保存茶香不外泄。等到饼茶冷却之后,将其放入“碾”中磨成粉末。接着用“罗”(筛子)来筛滤茶末,筛下来的粉末盛于盒子内。煮茶时需要使用“风炉”和茶釜。先注水于茶釜内,然后放置于风炉上煮沸。

总而言之整个过程非常繁琐,而且煮茶时还要放入姜末以及其他香料,最后煮出的茶水成汤状,以茶碗盛了待客。这便是隋唐时的茶道,而后来倭国所谓的茶道也是从唐朝学过去的。

李秀宁发现张仲坚的煮茶步骤要简单的多,用的也不是茶饼,而是针状茶叶,放入茶碗中,没有加盐,也没有加葱姜以及其他香料,只是把烧开的水注入茶碗,整个煮茶过程便完成了,时间竟然非常快捷。

到底是粗鄙的府兵啊,亏我还以为他懂得茶道呢,李秀宁心中叹道。看着面前的茶碗,她不知该不该掀开碗盖去喝。

“三公子,请。”张仲坚端起茶碗,向李秀宁示意。

客随主便,到这个时候,李秀宁也不得不端起茶碗。掀开盖着的碗盖,便有热气沸腾而上,竟然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悠远清郁,茶还未喝人已经有些醉了。

咦!李秀宁震惊了,且不管这茶好喝不好喝,单从这香气来看着实不凡!然后她定睛看去,便看到茶碗内,茶汤碧绿,茶叶根根竖立悬浮于茶汤中,如枪如矛一样,竟然格外好看。

试探着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在口中浸着,甘、鲜、淳、正,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滋味,是如此的美妙。

“这是什么茶?”茶水入肚,李秀宁的矜持一扫而空,急不可耐的问道。

“这茶采自洞庭湖青螺岛,先师给它取名君山银针,是先师拜托荆湖的行商不远千里捎来,全由芽头制成,茶身遍布白毫,大小长短均匀,形状如同银针,经过先师独门秘法炒制而成。

先师曾言,茶生于高寒之地,受风吹日晒,尝尽世间艰辛,然后在最美好的时刻被采择下来,经历了炒砸碾磨之酷刑,再以开水冲泡之,方能展现其绝美的滋味。

喝茶本就应该品其滋味,感受其被风吹日晒之意境,而俗人饮茶却把茶叶和盐姜香料等物掺和一起烹煮,使得完全失去了茶之本味,如此喝茶不如不喝。此饮茶方式为先师所独创,与大隋之茶道全然不同。”张仲坚笑吟吟的介绍着,以解李秀宁心中之疑惑。

李秀宁沉默了片刻,赞道:“尊师真乃高人也!”

自己引以为常的喝茶方式被说成俗,自己被说成一个俗人,偏偏却无法反驳,这一刻,李秀宁出身高门世家的心理优势**然无存。

但李秀宁毕竟是李秀宁,乃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又岂会如此认输?

茶道比不过张仲坚,她决定换个角度。

“张兄对茶道的理解,在下自愧不如。却不知张兄对眼下天下局势如何看?”李秀宁单刀直入问道,现在的她对张仲坚再不敢小觑。

“现在的天下局势吗,”张仲坚沉默了一下,方道:“可以用九个字来形容: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这话说的如此大胆,便是李秀宁也禁不住骇然变色:“张兄慎言!”说着忍不住目光看向外面。

张仲坚淡淡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实,我相信三公子也不会去向大隋朝廷告发我。”

“能否请张兄说的更详细一些。”李秀宁沉默了下,继续问道。

“以三公子的家世,天下的情形知道的肯定比在下多得多,关东出现的诸多反贼三公子肯定知道,不用在下赘言。

在下想说是局势如此之坏,其根源便在当今天子。他不恤民力修东都、修宫室、修运河,使得天下百姓疲惫不堪。而后又三征高丽,动用百万军队、几百万民夫,民力几乎耗尽,无数府兵百姓死在征辽的途中,以至于乱民四起。

若是天子知错能改,坐镇朝中抚恤天下的话,局势未尝不能挽回。然而天子却只顾自己享受,远赴江都,抛弃两都、-抛弃大隋的根基关中,置千万百姓于不顾,等于是自弃江山。既然连天子都不管自己的江山,天下又岂不群雄四起,逐鹿问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