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中平元年(二十二)

领头的胡人气得哇哇大叫,我却乐得手舞足蹈。

慕容飞慢马过来,人在马上,手却可以扶住他那杆巨长无比的枪尾。那枪捅穿了三个人,把他们一串钉在地上,尽管这样枪尾犹自露出一丈有余。

陈浩说:“这他妈的什么鬼兵器啊,这他妈的是房梁吧?怎么这么老长!”

我冲他喊:“慕容飞,你怎么……”

我一句“你怎么来啦”卡在喉咙里,慕容飞冲我瞪了一眼,不知道我哪句话说错了,就只好禁声。

慕容飞扶着枪尾,座下马匹低头吃起草来。他冲那胡人头领说:“步度根大人,好好的云中城您不呆着,跑我们定襄来做什么了?”

步度根听言气头更甚:“你说你叫什么?”

慕容飞笑:“张飞。”

“好,张飞!你他妈的既然知道老子是谁,怎么还敢袭击我的手下?”

“在往北一点,是不敢的。”

“在定襄你就不怵老子了?你这点儿骑兵还不够老子吃的!”

慕容飞把脸一拉:“咱们定襄云中两郡互不干涉,今天大人您带这几千骑兵突然到访,估计也没安什么好心。”

步度根大悟:“你小子是幽州刘备的人!”

慕容飞拱拱手,没搭话。我借机拨开人到他马下:“喂!你怎么来啦?”

他见是我就笑了:“我跟他都是鲜卑人,你别在他们面前透露我的身份,叫我张飞便可。”

“你们是本乡吗?”

“差不多,离得不远。”

我离近了看他的兵器,黑亮粗壮,跟条大蟒蛇似的吓人。

“你拿得这是个啥啊,咋这么长?”

慕容飞低声道:“他妈的别提了,铁匠喝多酒弄错了。我让他打个丈八枪,这老小子见我带的铁多,脑子一热给我从一丈另八寸打成了一丈另八尺,我他妈……”

我听得哈哈大笑:“那你咋不换件趁手的啊?”

“这朱山铁可金贵啦!舍不得嘛!”

步度根见我俩拉起家常,脸色更是难看,想来慕容飞带的骑兵加我们这八百步兵合起来也超不过一千人,对方在人数上有绝对的优势,于是便想趁机再冲一次。

慕容飞见了问我:“兄弟可懂兵法?”

我摇摇头。

“也行。不懂有不懂的打法儿——这样,一会儿我带骑兵引开他们主力,你见对方前锋阵形都在转弯时就带你的人上去砍一顿。砍完别贪刀立马回防,待我再引他们一波时再动手。”

说完他笑眯眯地问我:“听懂了?”

“你该不会是个军师吧,说话咋这么有学问。”

他没承认,从尸串中提出长枪,呼喝一声带着人拍马迎上去了。同时他也没否认,想来他一直在这前哨之地驻扎,看上去是给刘备投石问路,实则是在保驾护航。

果然如慕容飞所说,他一上去就掀翻几个胡人,而后带着人往左侧跑去,步度根气得叫骂不断,一马当先追着慕容飞跑。我看准机会带着兄弟们上前一顿切瓜乱砍,当步度根回过神时我们已经砍翻好些人并回了原地,一时间他追慕容飞也不是,过来打我们也不是。

慕容飞高声喝道:“大人您兵马如此之多,不如分兵试试啊?”

我一听坏了,这步度根别说一分为二,就算一分为四兵力也在我们之上,你这一提醒他要是分了兵换几路打,咱们都是腹背受敌,岂不就要玩儿完了?

步度根果然依言扬手,顿时胡人骑兵分成两拨,人多的那一方向我们赶来,另外几百轻骑断着慕容飞他们去了。我仔细一看,步度根居然亲自领兵朝我们这边来了,一下子吓得手足无措。

陈浩说:“顺哥,这慕容飞该不会是想借这胡人的手杀了咱们吧?”

“不至于吧,那他还专程来救咱们干吗?”

“我不知道。或许是为了挑起咱们刺史部和云中城的嫌隙,然后他们定襄的好坐享渔利?”

我脑袋里也一片混乱,就见步度根他们脚程异常之快,只一会儿就来到近前,正说想硬着头皮抗呢,就听远处慕容飞又在喊。

“步度根大人,您怎么不多派些人手来啊!这些个兄弟已经回天上去啦!”

我们听了都是一惊,就见远处去追慕容飞的几百轻骑全都死伤一片,倒在地上哀嚎遍野。

那慕容飞顶多也就五六十人,顷刻间把步度根几百轻骑全部宰了,这实力未免有点过于可怕。猛不丁就想到进山的吕布他们,虽然各个都是马上好手,要是突然间被五十几个这般高手围剿,怕也有相当大的危险。

步度根不可置信地看了半天,喝道:“你是妖怪不成?”当下大怒催马,又掉头去追慕容飞。他这一转其他人也跟着走,陈浩提醒我,“顺哥,变阵了!”

我大悟,忙带人上去砍了几个走得慢的。那一千多骑兵浩浩****追着慕容飞过去,我心想这大军踏过哪还有全尸啊!结果更让人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慕容飞见步度根势大居然也分兵了,拢共五十人一下子分出去一半,步度根不理分出去的那些人,一心想至慕容飞于死地,于是笔直地咬着慕容飞追赶。

慕容飞也不急也不忙,兜着圈子带步度根他们跑,离远了看好似在围猎赶马,一点都没死到临头的压力。陈浩突然拽我胳膊:“顺哥你看!”

慕容飞分出去的那二十多人绕到步度根队伍尾后突然加速,撕开一道口子冲进步度根队伍里去。

“他们疯了么?十几个人往千把人的大军里钻?”陈浩晃着那颗烙铁般四方的脑袋,几欲跳起来质问。

很快,步度根就发现了问题。他听得身后喊杀声大作,起初没有理会,过一阵子慕容飞非但没有撵上,身后的队伍也越来越是聒噪,就这么回头一看傻眼了,就见十几个人凶神恶煞的骑兵在自己队伍里左右冲阵,所过之处死伤无数,偌大的千人阵竟没一个人可以把他们留下。

步度根察觉异样后开始整军,意图弄清队里这十几个人的来路。这时他们被慕容飞带到我们阵前,慕容飞冲我挤挤眼:“高将军,还记得咱们约定的兵法么?”

我见步度根队伍混乱不堪人走马啼,便一扬手:“兄弟们!”以陈浩为首的八百并州军齐齐喊一声有,先前一次冲阵已经让他们吃到甜头,这会儿就等一个信号打算梅开二度,再去上前砍杀一番。

慕容飞见状勒马回拨,比我们抢先一步冲进步度根阵里。就听他兴高采烈地问道:“二哥,杀痛快了没有?”

我们跟着慕容飞的马尾近到步度根阵前,随着一同压进,这时步度根队伍里斜刺刺杀出一彪人马,为首的长须青袍,舞着一杆势大力沉的铁刀,那大刀过处人马犹如豆腐瓜果纷纷熟烂,一阵风般到了我们面前。

青袍汉子马快,还没搭话就到了近前,睥睨看我一眼便问慕容飞:“这些便是老丁头的人?”语气跟和风细雨的慕容飞不同,甚是看不起我们。

我站出来,离近了甚至可以闻到这人身上浓郁的血腥味。

“我们是吕布的人,跟丁原无关。”

青袍汉子闻言哼了一声:“老三说吕布有越丁自立之心,你倒是不打自招了。”

“丁原本就不是我们并州的人,越什么甲乙丙丁的,弟兄们是跟吕主簿一道出生入死的,跟那些整日里坐在朝廷里的老爷有个屁关系!”

慕容飞冲他喊道:“二哥速来!”青袍汉子不再理我,转了马头慢慢挥起大刀,过了会儿马力加快,大刀也跟着急凑,步度根的人见这青袍汉子如见厉鬼,哭喊着四散逃去。我见机不可失,催着兄弟们入阵杀敌。

步度根又指挥一阵,他估计怎么也不相信慕容飞只带几十个人就能杀退他数千大军。又勉强撑了一会儿,部下逃窜的实在太多,青袍汉子在人群里盯上了步度根,开始催马赶去。步度根吓得没有人样儿,撂了几句狠话以后也随着大队走了。就这样,不知为何而来的步度根带着他的残兵败将又不知为何回去了。

慕容飞令手下清理战场,我承蒙他的搭救不好坐视不理,于是也派了二百兄弟前去帮忙。慕容飞请我到了他们帐篷说话,陈浩起初不同意我去,我心想要害我早就动手了,他俩随便挑一个抓我都跟抓小鸡子似的,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动我。于是让陈浩整顿军事,我跟着他俩去了他们营地。

慕容飞吩咐老仆给我煮了肉脯,又亲自给那青袍汉子烫了酒。我们席地而坐,这汉子魁梧得吓人,身高和吕布差不多,但是却又比凤仙儿魁梧一些。这人话少,坐下便喝酒吃肉,仿佛刚才在阵中如临天神的人和他无关似的。

慕容飞跟青袍汉子说了我的名字,那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慕容飞习以为常,笑着解释道:“我二哥就是这副脾气,就连我跟老大他也这般对待,高将军莫怪啊莫怪。”

我哪里敢怪这大哥哥,连忙说些客气话。慕容飞接着说:“我二哥这几年一直在定襄这边跟胡人交战,近来我们在幽州沾惹了麻烦,所以特地来我二哥这里躲上一躲,希望没给高将军你们添什么麻烦。”

听到边关击胡这事我就想起那日在汾阳行军途中凤仙儿和文远都对刘备手下一个姓关的大加赞赏,说是在定襄这边常和胡人打架的主儿。

“你二哥是不是姓关啊?”

“呦,将军知道啊,那就好说了。”慕容飞笑意盎然道,“我二哥姓关名羽,河东郡人。”

关羽坐在地上吃着肉,听到慕容飞介绍他便插了一句:“既是一起讨贼交情,叫某家云长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