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借地扎营

是夜。

张云清没有睡下。

外面已经渐渐有了寒意,寂静的空气里泛着冷冽。

萧遗在东边的栏杆处倚着,看见张云清哆嗦的走过来,不免嗤笑,“你出来做什么?”

张云清打了哈欠,“睡不着。”

萧遗不知道是要骂还是要笑,“可有信服力?”

楼下有说话声传来,声音不大,但能听的清楚。

“哥哥!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是段浮玉的声音,张云清不免扶额,这个女人做事真是一言难尽。

“浮玉,你知晓的,母亲说过死生不能相见,为何……”段一针也是唯唯诺诺的人,一句话也说不清楚。

“可是怒气难和父亲已经不在了,我们难道还不能在一起吗?”

段一针好久没有说话。

“浮玉,我这一次甚是凶险,没有想到你也牵扯进来了,你回北城吧!不要再和红教掺和在一起了,这种事情不是你该做的,我只望你下半生安安稳稳,能够过完一生便好了,我能说的也都说了,浮玉,如何定夺,只是看你了,我们不能再见面了。”

段一针说完,段浮玉好久都没说话,只听得一声叹息,吱吱呀呀的脚步声便传过来了。

萧遗看了一眼张云清,“走吧!回去睡觉吧!”

张云清连连点头,“好。”

第二日一早,众人就起来了,收拾好行李,早早就出了城门,或许是照顾张云清,竟让她和林执衣坐在一辆马车里。

张云清忸怩,靠着马车,一个脑袋不停地往外面挤。

猛然间看见一个黑影缓缓远去,那身形极像路凌寒,一想起路凌寒,张云清就有些焦急了,按说这个人是朝廷派来的卧底,打的什么注意没有人知道,萧遗也没有为难他,只是让他自讨了个教训。

张云清不顾林执衣左右探究的眼神,就要出去。

“你要出去,先帮我把锁链解开了。”林执衣忽然出生。

张云清不言。

“你不解开,我们怎么逃出去?”

张云清皱眉,回身,巧笑焉兮,“可是我一个女流之辈,也不会舞动,没有钥匙是解不开的,你且等等我去偷来。”

林执衣往后一躺,“这白天去偷,怕是不好,我教你一个法子,你在夜里的时候去偷,钥匙就在常玖身上,我看他的模样很是新信任你,你只要找着机会下手,就不会太难。”

张云清不说话,看着林执衣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真的,沉吟道:“钥匙被抓住,连我都会失去信任,就更难逃走了。”

林执衣忽的做坐起来,对着张云清就道:“还是你已经不想逃走了,觉得那个萧老板会放过你,你只要承欢与他便行了,!”

张云清仰头,冷笑,“是又怎么样?我偏偏是有这个本事!有本事你也爬上他的床去!求他放了你呀!”

林执衣一噎,冷气森森的瞧着张云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张云清看也不看他,伸手挑起帘子,李青的脸已经红了大半,瞧见张云清出来,手拦住他,“小心掉下去了。”

萧遗的马缓下来,脸上有些笑意,“今日怕是一刻不停的要赶路了,看能不能到下一阵个镇子,要是饿的话,后面有干粮。”

张云清眨眨眼睛,“怎生突然关心起我了呢?”

萧遗斜眼,看见张云清穿着他买回来的成衣,虽然并不奢华精致,但也不算难看,裹着纤细的腰身更加瘦削,脸鹤氅都没有披上,“这天冷,你还是多穿一些吧!”

萧遗说是一天,还真的是一天,不过就是天黑,也没有到镇子上,只能找了个附近农家讨一碗热汤来。

远处有几盏灯火,众人赶马赶紧过去。只不过那农家三个小屋子连在一起,门外几颗柳树,屋子前还有两个刚刚扎的纸人,描成童男童女的模样,在这荒野之中,有些怪异。

听见声响,那门吱吱呀呀的开了,只有一个六旬老人穿着粗布麻衣,带着一个小童,看见各个高头大马,一惊,赶紧又把门给关上了。

乐清赶着马上前想要敲开门,萧遗皱眉道:“不要惊扰他们,我们在别处扎营,好好歇息,明天应该能到下一个镇子上了。”

众人得令,很快就扎营,生火做饭,有条不紊,很快,热汤也沸腾了,一人舀上一碗,对着大家就吹牛起来。

那老头可能是害怕众人,早早就熄了灯。

一日奔波,众人早就累了,躺下便呼呼大睡。

萧遗睡不着,走到张云清边上,起开一壶酒,自斟自饮,张云清瞧见,“要不我们一起喝。”

萧遗左左右右瞧了好几眼,才把小酒杯倒满了,递给张云清。

可是张云清忸怩起来,“这你刚刚用过的杯子。”

萧遗叹气,又拿回来。

张云清也叹气,心一横,拿来酒杯,一饮而尽,这酒薄,不及之前喝过的任何一种酒,但也有种奇怪的暖味在胸中激**。

萧遗喝的多了,指着对面不远的农家说道:“我不明白,为何会有什么武林前辈,千户名人再老了之后就隐退到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那些人能在这里干些什么呢?不摸刀的时候,手不痒吗?不喝酒的时候,五脏庙不痒吗?再无痛快岁月的时候,心不痒吗?”

张云清很聪明,听完举着杯子,“那屋子里的老人是个什么江湖高手吗?”

萧遗又给她到了一杯,“想不通啊!”

张云清也想不通,她看过不知道多少电视小说里都是功成名就之后归隐,可这有什么意思,看云卷云舒?

忽然想起自己所在也是江湖了,忙问道:“萧老板,江湖有什么痛快的?”

酒干耳热之际,萧遗只是冷笑,“这江湖一点是不痛快,只是看遇上什么样痛快的人了!”

张云清打了个饱嗝,今天怕是吃多了。

不知不觉,张云清就着萧遗的肩膀沉沉睡去。

“快到那里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话就多起来了!”

“要不要去拜祭一下!”

张云清听见有人在说话,打了个哈欠,幽幽转醒,发现自己还是在萧遗边上坐着,对面就是李程一,他看见张云清醒了,只是低声道:“我没有行过拜师礼,无事。”

萧遗点头,转向张云清,将她的脑袋拨正,“进去里面睡吧!外面冷。”

张云清正待点头,忽的萧遗脸色一变,眼睛望向那边的屋子。

“我们运气还真是好,这老头子有仇家来寻仇了!我们怕是要牵连进去了。”

李程一驻足片刻,便回身叫起来众人,只有常玖看着林执衣,没有出来。

萧遗轻轻道:“来了。”

众人立即警戒起来。

张云清在中央,有着没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怔忪,呆呆道:“屋里灯又亮了。”

门吱呀的缓缓被打开,那老人弓着背,一步步走出来,站在门前,瞧了瞧他们,“请问众位豪杰可是鬼门?”

许节看了一眼萧遗,朗声道:“我们只是借宿于此,弱势打扰众位,自当退离便是。”

老叟垂着身子,隐在黑暗之中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听了许节的话,也只是笑笑,道:

“江湖债,江湖了!”

萧遗举手,示意许节不要说话了。

老叟往前走了一步,萧遗身后,忽然有烈烈风声传来,嗖的一声,从众人头顶划过,狠狠扎进老叟身前一丈远的地方。“”

老叟一愣,夜色如水,忽有声音郎朗而来,却不带一丝情绪。

“江湖老规矩!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鬼门代杨家三十四口人来向成老前辈讨债!”

张云清一惊,这声音不算好听,但是语气之淡,一如亡魂。

“鬼门是什么?”

萧遗耻笑,“不过是借天之胆来主持公道,自以为是的隐世之人。”

铁算盘接着道:“萧老板是英雄豪杰,当然不似我们这这般,鬼门传说养了十二只恶鬼,替天惩罪,凡是公家不管的,管不到的,只要苦主找到了鬼门,那么这个鬼门便会查清事实,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张云清点头,“那他们武功是厉害极了?”

铁算盘嘴唇一勾,瘦削的脸颊没有什么血色,到显得怪异,“自然是,不过在萧老板面前,不过尔尔。”

张云清瞅了一眼萧遗,只见他面无表情,没了刚刚篝火边的温情,闷闷道:“的确,萧老板的武功是无人能及。”

这话半真半假,张云清素来就知道萧遗武功高强,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为人高傲,却又善变多疑,不信任任何一人,从不露出真面容。这样的人,不是少时多舛,前世坎坷就是天性如此。

萧遗耳朵听见张云清夸他,面上一缓,淡淡道:“暂时观望,不要让人趁虚而入,这林执衣还在里面,不要大意了。”

众人低喝,“是!”

“前方是何人挡路?”那声音又飘忽来。

许节上前,“我们借地歇息扎营,天亮自会离开。”

老叟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动了,往前走出院子,“我自在这里,便听一听你们的恩怨。”

“六年前,你受邀在杭州解决了一桩大盗案,之后便于杭州杨家做客,杨家本是镖局出身,半个江湖人,家产颇丰,主人杨远义与你把酒言欢,酒酐耳热之际,玩笑话说了你一句为人小气,总是赶尽杀绝,你勃然大怒,打伤杨远义,家人与你争执,你反手就毙了杨远义长子,杨远义气愤,拿出长剑与你决斗,你恃强凌弱,杀死杨远义,连带灭口杨家三十四口人,只剩杨远义长子的一个小儿。你有何话说?”

老叟像是回想起那夜的事情,脸色萧索,“老头子已经五十六岁了,自血洗杨家之后,我便退隐江湖,不再参与世事,每夜想及此事,便不能眠,今日若有个了断,也算是老头子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