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脑部世界（五）
暗月似钩，夜深如潭。
朵莉的悲呼声震天动地。
中年男性的笑容猥琐而得意。他加大了手劲，打算把朵莉彻底掐死，但就在这时，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咯咯声，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苍白，血肉塌陷，露出嶙峋的骨骼形态来。而他的眼珠也由原本的棕栗色变成了青白色，乍一看仿佛没有瞳仁一般，眼睛里只剩一个黑色的小点。
“是鬼尸！”
安蓝陡然瞪大了眼睛。此刻那名中年男子脸上已经再看不到半点理性模样，有的只是急切的贪婪，就见他张大嘴，朝着朵莉的脖颈狠狠地咬了下去！
伴随着飞溅的血花，中年男子的头颅在空中飞了起来，划出一个抛物线后骨碌碌地滚到了安蓝脚下。
苍青色的皮肤，突出的獠牙，坏死的神经，以及死鱼般毫无光泽的眼珠子，不管怎么看，这都的确是一只鬼尸无疑了。但是，那名中年男子不久前明明就是一名僵尸……不，他甚至可能更像是一名人类！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鬼尸实际上是由人类转化而成的吗？那僵尸又是怎么回事？之前撕咬那家伙的古怪黑影究竟是什么？
谜团一个接一个地到来，安蓝觉得有些无法承受，她就像陷在了一团迷雾之中，完全找不到方向。
朵莉抛下镰刀，捂着脖子摔了下去。她的身体正在迅速衰败，皮肤上出现了黑褐色的纹路，脸部也开始变形，最后这名少女彻底倒在了地上，再无半点声息。
“她死了。”零在朵莉上方绕了一圈，得出判断。
安蓝：“……”
请问朵莉死了那刚才是谁掐着她的胳膊把她给拽到改造室里的？
“她的血液已经停止流动，心脏也已经不再跳动，不管是从僵尸的角度还是人类的角度来说，她都已经死了。”零说道，“但是也许她后期又遇到了其他什么事情，使得她再一次拥有了直立行走的机会。”
但是朵莉究竟是怎么活的，安蓝却没有机会再知道了，因为这个碎片的时间流已经到达了终点。在她前方重新出现了那扇白色的大门，只要拉开门把手，就可以回到记忆的长廊中。
当然，如果她愿意继续停留的话也没关系，最多是将之前见过的那些记忆重新再看一遍而已。
安蓝可不愿意重复观赏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迅速拉开大门回到走廊里。这次再选择大门的时候，她特地选了一个距离比较远的，本以为这次会是自己的记忆碎片了，然而天不从人愿，她偏偏又选到了朵莉的记忆。这个记忆的时间倒不算长，但它的内容比之前的还要血腥黑暗。
因为这一次记忆的主角是成年的朵莉和戴莉，而碎片中的内容则是，前者不顾后者的哭泣哀求，冷笑着亲手杀死了对方。在此过程中戴莉一直在试图求饶，但朵莉却毫不犹豫地亲手拗断了她的脖子。
“我讨厌欺骗我的家伙。”对着戴莉的尸体，她如是道，眼神冷酷而残忍。
亲眼围观了全程的安蓝心中十分之感慨，忍不住向芯片道：“零，那个我之前戴上头盔的时候，那名叫朵莉的僵尸是不是好像对我说过什么话？”
“她说您待会儿要是没死，她愿意助您一臂之力。”
“可是她要帮我什么？帮我杀死盖文吗？”
“应该是要帮您杀死一号先生。”零回答道。
安蓝：“我之前演的那场为了让盖文以为一号虐待我，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好的戏，她该不会是误会了吧……”
“恐怕在场僵尸都误会了。”
“……你说的应该不是我想那样吧？”
“我不知道您想的是哪样。”零道，“但大家想的应该是之前您看到的，朵莉与她养父之间的那样。”
那比她想的更糟好吗！
那比她想的更糟好吗！
“要是我不打算让她帮忙杀一号呢？”
“那恐怕她就会把您杀了的。”
零的回答让安蓝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过事已至此，也只有把那些家伙都干掉，灭口为上了。反正牢房里的僵尸应该不会乱传闲话的。若是不小心没能干掉他们，自己反而被弄死了，那也就无所谓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了。
努力地安慰了自己一番，安蓝总算重新打起精神，又朝着下一个房间前进。值得庆幸的是，零说这一次的房间里并不是朵莉的记忆碎片。不然连续三次都中奖，安蓝几乎要怀疑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脑子了。
这个房间内看起来是一个实验室。安蓝一开始以为这是大元帅用来解剖自己的那个实验室，但在仔细观察之后，却发现周围景物不对，房间的大小和装饰，机器的布置和种类都完全不同。要说唯一相同的，就是躺在实验台上的自己，一样的被铐住双手双脚，四肢大开地躺在冰冷的台面上，被一群穿着黑色和白色的无菌服的蒙面者们围在了中间。
“要先把神经切断……”
那些家伙们在讨论着。
“然后把骨骼进行软化处理。”
“接着将血液全部抽干。”
“还要植入病毒培育肉芽皿。”
一字一句，全部是会令人胆战心惊的话语。但是躺在实验台上的安蓝却没有挣扎叫喊，眼里也没有茫然和绝望，甚至当那些蒙面者们持着手术刀围过来的时候，她的嘴角边还浮起了一抹笑容。
这笑容仿佛利刃一般刺向了安蓝，令得她牙齿打战，手脚冰凉，甚至后退了好几步。她试图强迫自己观看那些蒙面者们做手术的过程，身体却抑制不住地发抖。在这阵阵颤抖中，原本稳定的碎片空间也开始跟着抖动起来。一开始还是轻微的摇晃，但随着这晃动越来越厉害，空间顶端开始有黑色的碎块不住地往下落。
零的身体整个变成了红色，它匆忙朝着安蓝大声提醒道：“请不要胡思乱想，注意保持情绪稳定！”
但是安蓝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起伏的情绪，无数的黑暗碎片潮水一般冲入她的大脑之中。她的身体表面开始出现了无数黑色的燎泡，霉菌在她的头发间疯长，这些带来的急剧痛苦使得安蓝站立不住，摔倒在地，疯狂地打起滚来。零急的在她身边一阵乱飞，大声叫道：“请抑制您的思维！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您的身体没有被注入病毒，也不存在任何伤痕，请立刻停止您的全部想象！”
“……过去了？”
安蓝打滚的动作突然一顿，缓缓抬起头来。此时她的脸已经完全不能再称作是一张脸了，上面满满的燎泡和腐烂出的菌斑，一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白色的头骨和硬质化的纤维。
“过去了……”零低声说道，“都过去了……”
“有我在这里，再也不会，让您发生那样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