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特聘书画专家

左汉直到9点上班,才懒洋洋地开始给手机充电。他对手机并无好感,更谈不上依赖。若不是留着还能约酒找乐子,他是断不会纵容一个勾不起自己食欲或兽欲的玩意儿浪费自己时间的。

手机就像段位极高的殖民者和资本家,分明霸占剥削了人的时间,却有本事让人前呼后拥、感恩戴德、日夜挂念,陪爹陪娘不如陪手机。

充电两分钟,殖民者枯木逢春,资本家起死回生。他没精打采一瞥,发现市局刑侦支队队长卢克同志竟屈尊降贵,像追小女生一样连发四问:“最近好吗?”“在干啥呢?”“你在哪里?”“怎么不回我电话?”

左汉一边顺着他的逻辑,想着接下来他可能会问“你到底爱不爱我”,一边顺着他的提示,去看通话记录。这一看不要紧,好家伙,卢队长居然给他打了18个电话,从昨晚9点半一直坚持到今早5点半。他突然好奇为何卢克至今依然是光棍,难道他追过的人良心都被哈士奇吃了吗?

左汉十分感动,然后扔下手机,按原计划继续摆出紫砂壶泡茶。

纠结三秒钟,还是选了普洱。他取出茶饼,掰下一块,闻了闻,心旷神怡。热水一冲,即刻出汤。他一边倒出深红的茶水,一边慢悠悠拨打卢克的号码。

虽然卢克心里有种半老妃嫔突被皇上翻牌的激动,但声音里还是透着深重的疲惫。左汉捏着茶杯,感觉自己喝下的不是普洱,而是罪恶。他打断卢克的寒暄,道:“卢大队长,有话直说,别跟我客气。”

“我现在碰到个很棘手的案子。调查已经展开,但有些问题,应该只有你能帮我。”

“梅莎莎的案子?”

“你怎么知道?”

“我又不是山顶洞人。当红明星换个发型都能上热搜,何况这女人死相如此创新。我们部门俩小姑娘都议论半天了。”左汉看看周围已经开始努力工作的同事,蹑手蹑脚走出办公室,放低声音继续道,“我还以为你一直忙着接受记者同志们热情洋溢的采访呢。”

“少拿我开玩笑了,和你说正事呢。”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这样的案子为啥非得找我?你就一个顶十个,更何况还有丁书俊和张雷他们啊。”

“梅莎莎被害本身并不是什么奇案,但现在公众还不知道,昨天上午我们还在省博地下储藏室门口,发现一张用血和头发画出来的《富春山居图》。现在我们有理由怀疑这幅画就是凶手以梅莎莎的血和头发当原材料做的。而且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凶手想用这幅画说明什么。我们这边可以解决一些技术层面的问题,但说到画,队里的人连皮毛都不懂。”

“我去,用血来作画,还真是标新立异、匠心独运,该不是遇到变态杀手了吧?”

“很变态,一般人看不下去。”

“画得如何?”

“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那我下班了去队里看一下。”

“等你下班,黄花菜都凉了!我马上过去接你。”

“不行不行,这样莫名其妙离开工作岗位,领导非得骂死我。我在这儿做人本来就如履薄冰了,你还怂恿我这样放肆。更何况你是警察,光天化日之下我被警察同志带走,这……”

“我就说你是去配合调查。”话说到一半,卢克自己也觉得词儿没用对,“哦,去协助调查。哦,不对,我就说你是我们的顾问!”

“得得得,你还是说我去配合调查吧。”左汉揉了揉鼻子,“我在公司每天低头哈腰,警察同志把我归入犯罪嫌疑人的行列,以后估计再没人敢动我了。”说到这儿,年轻人发出了魔性的笑声。

“那你稍微准备一下,我马上去接你。”

“好,我先把今天的急事处理一下……”话到一半,左汉便感到一股妖气朝自己逼来,吓得他连再见都没说,直接掐断电话。

“左汉,上班时间你不好好工作,跑外面讲这么久电话!”是刘清德。他说话的时候,所有的鼻毛都会呼呼飞动、猎猎翻腾,仿佛那鼻孔后边有两台大功率风扇正在无休止地作业。

“对不起,刘总监,我这就去工作。”左汉深谙“曲则全”的古训,多认一个错,少挨十句骂。

然而这位刘总监却并不乐意把已经蹦跶到嘴边的话再咽回去:“我对事不对人。”

左汉知道,一旦老板说“对事不对人”,那他马上就要开始怼人了。

只听刘总监道:“你来中艺上班也有两年了,看看你这两年里都做了些什么!一开始见你是W大的,几个领导还高看你一眼,结果呢?你别以为自己名校毕业就怎么地。现在什么时代了?本科满街走,硕士多如狗,海归一无所有,他们哪个文凭不比你好看!你看看你,跟中艺干半天,新画家没签几个,海外客户增长这么慢。你也就是到了国企,如果是我自己开个公司,早让你卷铺盖走人了!”随着音量的提高,刘总监的两粒眼珠子也似乎要瞪成碗口大小,“还都他娘的说你有能耐,你要真有能耐,就好好做几个大单子证明自己,要么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这刘总监屁股一撅,左汉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适才他站门口开骂之前,特意一勾脚,让办公室门户洞开,动作之熟稔,秒杀国足。而他吐出的每个字都运足了丹田之气,功力犹如流窜在十里八乡搭台唱戏的黑脸,明摆着要让所有下属听见他的怒吼,让左汉这个学历最高的下不来台。

左汉于是乖巧地配合着他的**威,将头深深低下,仿佛忏悔自己的没用,不仅影响了部门的业绩,还顺便造成了生气的刘总监五脏六腑的损伤和夫妻生活的不和谐,实在罪大恶极。尽管刘总监的唾沫星子早已挂成了尼亚加拉瀑布,但左汉还是要想象自己正享受着热水淋浴,舒服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左汉两年前从W大本科毕业,直接进了这个中国艺术品进出口有限公司工作。这个简称中艺的国企之所以不在首都落户而选择余东,主要是因为余东在国内特殊的文化地位。出于历史原因,该市常年活跃着众多顶级画家,还是国内书画和文房的最大集散地之一,艺术品市场成熟。此外,更有前覃省美院这样一个堪比中央美院实力的高校,为市场源源不断地提供专家和人才支持。

左汉就读的W大英语专业在国内排名第一,某部委直属,小班授课,精英化教学。毕业时,他本有许多不错的选择,但挑来拣去,只有现在这份工作能把自己的兴趣和专业结合起来。

他老妈是国内著名花鸟画家,良好的家庭艺术熏陶让他从小痴迷书画。虽然不是艺术专业毕业,但他也算半只脚踏进艺术圈了。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进了自以为很好的单位,却免不了卷入办公室政治。

这位刘总监野鸡学校毕业,并且莫名对此耿耿于怀,虽然身居中层,但近些年看到进来的下属一个比一个学历高,心内不免阵阵波涛汹涌。左汉的出现,让他内心的汹涌波涛彻底惊涛拍岸。

左汉搞不明白,这刘总监身为领导,不上九天与日月争辉,成天和他这个基层草民较什么劲。之前左汉工作能力强,刘总监骂他嚣张;后来他工作得过且过,总监大人又骂他没能力。小年轻的不禁感叹,人难做,饭难吃。

权衡之下,他还是选择夹着尾巴做人。毕竟他下了班自有风花雪月要忙,对在刘清德的白眼中升官发财实在没有兴趣。而且同样是被骂,被人当作威胁,难免阴沟里翻船;让人觉得无能,却成全了刘总监居高临下的心理诉求。人家嘴上说要炒掉你,心里却需要你。

有趣的是,刘清德刚刚还责骂左汉挥霍了工作时间,现在却要挥霍更多的时间锤炼自己骂人的口才。左汉虽然认为半小时的唾沫淋浴似乎长了些,但他只当领导正在声情并茂地朗诵艾伦·金斯堡的《嚎叫》——并且全文背诵错误。

这时刘清德背后的自动感应玻璃门轻轻滑开,卢克走了进来。左汉见是卢克,心里简直比被骂还紧张。

刘清德正打算换个倒装句型,让自己骂得别开生面,却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两下。他刚提起的那口气,就像一只被活吞的老鼠,挣扎着卡在胸口。

刘总监刚转过头去要开口,便听对方自报家门道:“你好,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卢克。”卢克边说边翻开警察证,举到刘清德面前。

如果是一个小警察,刘清德也并不放在眼里。可刘总监何等的眼力见儿,瞅见证上的“支队长”仨字,呦嗬,还是领导!他眼角和唇角的皱纹刹那间**般怒放,谄媚得不带半句商量,让人疑心他学过川剧的变脸。

“警察同志好啊,劳驾造访敝司,不知有何贵干呐?”

“我们遇到一桩杀人碎尸案,需要左汉到局里配合调查。您是领导吧?麻烦行个方便。”卢克亲见这位上司如此骂左汉,决计费心吓一吓他。

果不其然,一听左汉与什么杀人碎尸案有关,不久前还盛气凌人的刘清德登时往后踉跄两步,脸色犹如刚出锅的绿豆汤,仿佛下一个要被碎尸的就是自己。

“警察同志,我犯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抓我?”左汉拿腔作调。

“跟我回局里说吧!”

左汉坐在副驾驶位置,抱怨卢克没有顺势掏出手铐把戏演到底,丧失了演员的基本素养。卢克则嘲讽在外面风流潇洒的左少爷,在单位里居然如此包。

“刚才那个‘碎尸’加得不错。”左汉并没有过度吝惜自己的表扬。

卢克可不想和他贫:“等你看到凶手的大作,就不觉得碎尸有多牛了。”

“说说案情吧!”要参与办案了,左汉还是很激动的。

“不急,回队里说。”卢克用余光瞥了眼左汉,“你啊,当初就该去警校,学习个几年,再到队里和我们做同事,这最适合你。”

说到这,卢克感到身边的人突然低下头来,沉默了。

“别怪我不懂事,我只是实话实说。”卢克淡淡道。

“实话实说的人,有懂事的吗?”

“哟,你小子,会教训人了。”

左汉无奈笑笑,扭头看向车窗外,对着快速后退的街景道:“我也是成年人了,没什么伤疤不能揭的。我爸和迟嫣出事后,我妈自然死活不让我报警校。当时是和她闹过,但事到如今我也想通了,我理解她,已经丢了丈夫,如果再丢儿子,那她还要不要活了?换了我,我也不会让儿子从事这种高危职业。”

“可你是刑侦天才!”

“快拉倒吧,别用这种话来绑架我,我最多只是我爸的一个乖学生而已。”左汉的身子往下沉了沉,伴随着一声轻叹,惬意地闭上眼睛,“何况现在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的,有个事做,也不至于忙到没时间画画。”

卢克还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开口。

之前卢克交代过马上开会,所以等他俩走进会议室,该到的都到齐了。作为前局长左明义的儿子,左汉从小没少来局里。除了新来的李妤非,在座的全认识他。

张雷已经完成土质比对,证实滨湖公园并非第一案发现场。丁书俊已经完成DNA比对,《富春山居图》上的头发和血迹,均可与梅莎莎尸体上提取的样本作同一认定,且画上五枚血指纹与梅莎莎右手五个手指指纹一致。

两起案子正式并案。

卢克吩咐刘依守给左汉介绍案情和最新调查结果。左汉咬着唇,凝着眉,接受着幻灯片里淡淡血光的照耀。

“4月30号发现的《富春山居图》和尸体……原来是这样。”左汉想起自己和曹槟被赶出画展的遭遇,“那天我正巧和朋友在省博看展,突然就被赶出来了。”

“有没有兴趣看看凶手的真迹?”刘依守朝他挑了挑眉毛,“人家可自称‘大画师’呢。”

左汉皮笑肉不笑地笑笑,跟着进了物证室。

虽然刚看了照片,但亲眼见到这幅长卷的时候,左汉的心脏还是停跳了半拍。太像了!这不是一笔一画不差毫厘的那种像,而是神似。这位“大画师”高度概括了黄公望的笔墨精神,从小的用笔到大的气韵,把黄公望想要告诉世人的,全都交代了。

《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元·黄公望,纵33cm,横636.9cm)

《富春山居图(剩山卷)》,元·黄公望,纵31.8cm,横51.4cm)

“赏心悦目。”左汉沉默半天,只能吐出这四个字。

“这可是人血!”卢克被左汉说得直冒冷汗。

“如果把血看成墨,那么浓淡干湿全都到位,技法纯熟。要我看,这位‘大画师’找到的感觉,甚至比被乾隆皇帝认可的那个子明卷伪作准确得多。”

“什么是‘子明卷’?”卢克听得云里雾里。

“这个对案子不重要。简单说就是个赝品,但画得也不差。乾隆皇帝得到了子明卷,以为是真的,就在这张伪作上面,陆续像刷墙一样题满了字。简直蠢到让人绝望。过了一年他得到真迹,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为了面子,特地召集大臣,非说这假的是真的,真的是假的。”左汉随即指着这血画道,“子明卷的用笔虽然努力模仿黄公望,但还是脱离不了前辈董源和巨然的窠臼,皴线多为排列整齐均匀的长线条,走笔也相对死板。从渲染效果来看,也远不及原作润眼。而你看这位‘大画师’的仿作:他非常注重皴线的粗细、轻重、疏密、干湿和浓淡变化,突出线条的书法性审美……”

“停停停!”卢克感觉凭自己的工资,实在交不起这堂国画课的学费,“左老师,您说得太好了,可这和本案有何关系?”

“卢队还不知道那幅伪作是谁的手笔吧?”一只蛤蟆绝不会去关注王八界的选美冠军,左汉直接认定他不知道,“很有可能是董其昌所作。董其昌是谁不知道吧?他是明代最负盛名的书画大师之一。”

“所以呢?”

“你说,能比董其昌理解得还要到位,画得还好,这位‘大画师’会是一般人么?全国上下能有几个?余东市能有几个?”

卢克如梦初醒。这番话,极大缩小了排查范围。

见卢克和刘依守蠢蠢欲动,左汉淡定地道:“先别急,你让我多看两眼。”说罢继续皱着眉、眯着眼观摩起来。

“啊!”许久,物证室里看鬼片才会有的安静,被左汉那看鬼片才会有的惊叫打破。

“我说,左大师,您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吗!”刘依守捂着心脏,“有什么发现?”

“这是个模仿奇才!”左汉指着画上的题款,“这几个字简直和沈周的一模一样。沈周你知道吧?哦,反正你们也不知道。但《富春山居图》真迹上有一则题跋就是沈周亲笔。这家伙不仅练过黄公望,还临摹过沈周!”

“这么说,范围进一步缩小了?”卢克惊喜道。

“不,恰恰相反,我认为排查条件又变得模糊起来了。”左汉有些迟疑。

“为什么?”

“一般学画的人,都会主临一家。练好了,也会慢慢遍临诸家。但临来临去,要么困在一家的窠臼里,越画越死;要么取长补短,走出一条有个人风格的康庄大道。而这位‘大画师’很有意思。他画黄公望就极像黄公望,写沈周就仿佛沈周再世。你当然可以认为他只会这两家,但我有预感,他的本事不仅限于此。你也可以认为他这是在炫耀自己的能力,但我几乎敢肯定,除了炫耀,他更想做的,是要隐藏个人风格,逃过笔迹鉴定。这和找张A4纸,打印出你用宋体敲好的一段话没区别。”

“你是说,无法通过笔迹鉴定来判断作者了?”卢克心里怅然若失。

“很难,他很好地隐藏了个人风格。唯一的好消息是,有这么强模仿能力的人一定也不多。只要仔细排查,应该会有眉目。”见卢克又蠢蠢欲动,左汉忙按住他的手道,“还有,‘画亦有风水存焉’,这句话看得我心惊肉跳。因为看展那天,我对我哥们儿也说过同样的话。这几个字出自黄公望的《写山水诀》,是全篇最给我启发的一句。‘大画师’选这么一句作为题款,我暂时还判断不出有何深意。但英雄所见略同,起码看得出来,他和我一样,境界倒是很高。”

卢克从左汉的手掌下抽出自己的手:“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老天爷对我不公,在强塞给我一张帅脸的同时,又收回了我所有的缺点。”左汉道,“让其他人来物证室,开会。”

尽管卢队长腹诽左老师的越俎代庖,却并没有和他计较的打算。

左汉还是初中生的时候,就酷爱对局里的案子品头论足。虽然小朋友说话不算数,但多年来他确实没少给他爸贡献奇思妙想,局里的人也都很喜欢他。

其实他的聪颖本身并非耀眼,让人惊讶的是他太早展现了这方面的天赋。他高三那年,身为局长的左明义殉职,左汉自此鲜少步入警局。但三年前,余东市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案,凶手声称要杀掉十个人,不料刚杀完第二个就被抓了现形。当时卢克就是根据还在读大四的左汉的分析,顺利锁定凶手。打那时起,全队都服他,他也屡次成为刑警队下班聚会的座上宾。

“各位已经取得的成果,我就不一一具陈了。综合分析凶手给我们展示的内容,我认为有几个疑点还需要搞清楚。第一,分明有更简单的杀人手法,凶手为何要选择活埋梅莎莎?是他们之间真有什么血海深仇,还是凶手自己有变态的癖好,还是他想暗示什么?第二,凶手为何要敲掉梅莎莎的牙齿?第三,他为何要画《富春山居图》,而不是别的?我不认为他仅仅是在蹭最近大展的热度。第四,为何要写‘画亦有风水存焉’,而不是别的?第五,为何按了五枚血指印,而不是三枚四枚?无论从构图,还是从模仿原作钤印布局来看,这都不合理。”

“似乎有很强的暗示性。”卢克道。

“对。凶手不仅通过公园陈尸和高仿画作向我们明目张胆地炫耀,更是通过这些极具象征意味的元素,留下了诸多暗示。”左汉能肯定这一点,却也同时感到无奈,“但就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仅靠这些零散的暗示,我们很难推理出什么有价值的结论。目前我们能做的,只有使用最基本的刑侦手段——查监控、调查死者社会关系、研究尸体和物证。”

卢克看了眼郭涛,郭涛忙道:“我们在钟巷出口附近暂未发现可疑人员和车辆,经过地毯式搜索,也没有在钟巷任何角落发现嫌疑人,目前跟丢的概率较大。两个兄弟正在看滨湖公园的监控,应该不久就能给结果。梅莎莎那边,我们发现出事前几个小时,她正和一名年轻男子在西郊影视城内的豪宝酒店开房……”

“刚才开会怎么没说?”卢克怒道。

“还没来得及深入查下去就开会了,本想着有更多信息再汇报的。”

“这梅莎莎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左汉咕哝。

“这么看来,死者体内的精液很有可能就是该男子的。我就觉得凶手不会留下这种线索。”丁书俊道,“看来这条线断了。”

左汉皱眉:“有没可能就是那名男子行凶?”

“无论如何,没断的线索还得继续查。郭涛,滨湖公园的监控继续跟。刘依守,联系酒店,查出和她开房男子的身份信息,同时确定一下案发后房间是否被打扫过。我和左汉现在去酒店,之后找那名男子。你查到他的地址后发给我,同时展开监视,必要时对其进行控制。当然,最好能带着他去酒店找我们。”

“得令!”刘依守庆幸这次不用出门。

“对了,”卢克叫住正要出发的众人,转身看着左汉,“我已向局里请示,考虑到‘大画师’案的专业性、特殊性,建议成立专案组,并聘请左汉同志为我局书画专家。现局领导初步同意这一建议。左汉的职责是从艺术专业角度给予我们破案指导,作为我们决策的参考。左汉原则上不对专业以外的案件分析和决策发表意见,但……考虑到左汉同志过往的刑侦经验,我们也愿意积极听取左汉同志的看法。李妤非,相关手续可以走起来了。”

左汉听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后拍桌子道:“你怎么没请示过我的意见!”

“这不属于你的专业范畴,亲爱的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