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附录小说是时间的艺术:从叙事视角到时间轨迹
孟繁勇
阅读本书,读者自然会感觉到故事的不同,我想说的是,本故事是用时间轨迹的手法创作完成的,用这种手法创作的故事超级好看。那么,什么是时间轨迹?这就需要厘清一个重要问题,小说是什么。
我认为,小说是时间的艺术。在小说的世界里,时间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是统治文学世界所有一切的国王。
关于时间在小说中的存在
对于文学所表现的时间,一种解释为感知世界过程中的心理时间或者生活时间,比如以乔伊斯、普鲁斯特的作品为代表的意识流小说——这正是时间通过感知的方式被理解的局限性。
在我们所感知的世界中,客观的时间和自然的时间(包括宇宙时间与历史时间等等),在时间的发生过程中刹那即逝,难以被抓住。导致的结果,便是文学在表现自然时间与客观时间时的无能为力,似乎只能以心理时间或者生活时间进行记录——比如,在意识流小说中,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就需要用大量的文字进行还原。文字相对于时间,容量太小,很容易满溢。
也就是说,如何感觉时间和如何理解时间,是两个问题的方向。我们的世界被时间统治,而对于时间理解的偏差及时间的深不可测,为我们理解世界为什么以某种姿态存在,而不是另一种状态存在,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在此情况下,必须搞清楚两个问题:什么情况下时间才可以存在?它的存在方式又如何呈现?
如果任何存在无时间性,那么我们只能得到一个结果:宇宙从未开始,世界就此终结。正因如此,当我们说到存在的时候,理解就出现了偏差。实际的情况是:从时间的意义上讨论存在,我们讨论的就是一个缺乏时间内涵的存在。而把存在的现象,如日出日落、开花结果等理解为时间的维度,事实上那只是主观意识中时间的空间化,而远非时间的真相。也就是说,当用时间标志事物发展的某一个位置(或者阶段),我们得到的结果,实际上只是将时间空间化了——这恰恰是导致我们对时间问题迷惑的根本原因之一。
而对空间的时间维度理解偏差,由此带来的问题是:
第一,什么时间是流逝而去的时间(过去)?
第二,什么时间是能够捉到的时间(现在)?
第三,什么时间是还未到来的时间(未来)?
我认为,在小说中存在的时间,含义完全不同。时间顺序并非过去、现在、未来,而是过去、未来、现在。在此过程中,过去,是早已消逝的未来。未来,是尚未到来却已注定消逝的现在。现在,是不断消逝的过去。
关于时间的运行方向
人类经验告诉我们,在能量本身是有效的状态下,物质(事件)才可能存在变化过程,实际上,这正是时间从有效转向无效的过程。能量的转变从形态上产生的变化,即成为时间的运行方向,这不是通常认知下的线性时间之箭,而是呈发散状的非线性时间。无数能量转变形成的世界,则是在时间存在的前提下相互作用、碰撞的结果,最终形成了神秘、博大,不知何始、不知何终的世界模样。进而,由时间控制的逻辑,造就了世界的神秘。
世界的变化,某种程度上是物质的相对位移,空间是基础,时间是其决定因素。时间相互作用的意义,在于世界在此基础上,才能够形成原因与结果两者之间的对等关系:因,可以成为果;果,也可以成为因。因此,对于文学中的世界,唯一的可能,是我们只能够借助时间去观察、描述真正的世界。
世界的呈现,具体到某一事件过程,是在纷繁世界中的特殊表现。被证明了的只有一点:被特殊性事件掩盖了的,是决定事件为何发生的关键时间。时间,被遮掩于存在的面纱之下,每一个时间都被与之相邻并发生相互作用的时间所禁锢。宏观上观察,世界如此不可思议,甚至是神秘莫测的,无法全部理解的。但在微观上,每一个时间,对应的则是无法计数的时间之间的相互作用。时间在多个方向上任意过渡,取决于每一个时间作用力的大小,是连续地吸收其他时间的结果,进而循环,彼此互为因果。这就是心理时间或者生活时间中的可逆与自然时间存在的可逆的重要区别:前者模仿世界;后者,将自然世界从A点直接搬到了B点,进而在文学的意义上生成(而非创造)了第二个真实且神秘的世界。
关于感官系统与时间的关系
世界之所以精彩,首先在于感官对事物的识别,如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等感官系统。正是由于有了眼睛(视觉)、耳朵(听觉)、鼻子(嗅觉)、舌头(味觉),以及手、脚等身体其他各个部位(触觉),感官相对于世界某一特殊物体的刺激做出回应,世界才呈现于人前。这是我们获取外部信息的唯一方式,同样也是作家借以感知世界并描述世界的唯一渠道。
当感官系统受到某一特殊事物的刺激时,反应不仅取决于刺激的强度,更取决于感官世界据此所判断的刺激物之间的关系。这就是贝纳特的“适应水平说”,即焦点的刺激、背景的刺激和残存的刺激。这个心理物理学上著名的观点,被用于解释社会行为和人格过程。
小说被以文字的形式描述呈现,无论是全知全能视角、内视角、外视角等,基础是建立于某个感官系统之下的叙事视角。脱离感官系统,不会产生任何叙事视角。也就是说,叙述语言中对故事内容进行观察和讲述的特定角度,同样的事件从不同的角度观察就可能呈现出不同的面貌,来源于刺激物为感官系统提供的角度。但上述叙事视角有一个共同弱点,都忽视了时间存在的重要影响。
我们将重新定义的时间概念(以下所述时间,皆为重新定义的时间概念和时间存在状态),时间状态顺序为过去、未来、现在,而非过去、现在、未来。三个时间概念在小说中的存在模式,分别为“过去,是早已消逝的未来。未来,是尚未到来却已注定消逝的现在。现在,是不断消逝的过去”(每一个皆为独立时间,每一个独立时间,皆包含着过去、未来与现在)。引入上述感官系统“叙事视角”,对于物理世界中的感官系统而言,是在时间存在的前提下,上述感官系统对刺激物多重关系相互作用的结果。感官系统对于世界的反应,决定权在时间运行轨迹的基础之上,与感官系统的差别存在,以及感官系统的某一特殊感官对某一事物的刺激最先做出反应。不能不说的一点是,这是由复杂至极的无法计数的时间运行轨迹引发的连锁反应,但人们(包括作家)仅关注到感官系统的直接结果,感官对刺激物所做出反应的强度为何,决定了感官系统对世界的判断,而忽视了其背后的时间存在。
也就是说,依附在时间之上的事件的发生,则是在时间控制下的感知世界的功能,如视、听、嗅觉等感官系统的协同作用之下,才得以展现。刺激物被感官突出强化的结果,与被感官系统漠视的结果,是由时间存在运行轨迹这一基础决定的。
比如在触觉中产生的疼痛感,肌肤感觉痛,取决于在哪一个时间点事先察觉,进而引发其他感官系统在时间轨迹存在的前提下产生的连锁反应。在此之前,其他感官系统是无法察觉的,痛觉的关键独立时间存在,是被感官强化的结果。而感官系统的其他部分,则在这一时间点处于停滞状态。感官系统如视觉、听觉等参与由痛觉引发的活动(反应),在于引发痛觉的关键时间何时发生。进而,随着时间轨迹的不同,所引起特殊事件的感官系统连续反应也是不同的。甚至由于时间轨迹出现细微的变化,事件会产生截然不同的多维方向。
也就是说,感觉世界的方式,取决于感官系统,如听、视、嗅觉等。感官系统呈现世界的方式,取决于感官对刺激物的反应呈现何种时间轨迹。并且,时间轨迹发生的顺序,影响下一个依附在时间之上的事件(行为),进而,形成特殊事件发生的轨道,由此决定了事件为何以某种方向运行。
关于时间轨迹的雪球效应
时间轨迹如同一个抛出的雪球(雪球就是那个独立的时间),在时间无边无垠的雪地上沾起与之相邻的时间雪粒,随着连续吸收其他雪粒,导致不同独立时间相互作用的雪球效应越来越大,汇集为决定事件为何发生的独立关键时间。而独立的时间雪球,对应的则是无法计数的不同的时间雪球,它们之间连续碰撞、吸收、互相发生作用力,使得依附其上的事件发生质变,最终呈现出世界的本原模样。
时间雪球最终因体积过大与其他时间雪球碰撞导致崩溃,使得事件达到顶点,这就是事件**。随后,从高峰瓦解重归至时间雪粒,时间转而由有效转向无效,等待下一次雪球效应的到来,被吸收,组成另一个时间雪球,进而开始下一次循环。
时间轨迹在事件发生的轨道上,与周围的时间发生碰撞之时,彼此之间紧密结合。同一时间,相邻部分皆为独立存在的时间,每个独立存在的时间,皆包含着“过去、未来、现在”三种属性。时间的运行轨迹方向,可能是上述三种情况中的任何一种,之所以成为过去、未来、现在的任何一种时间状态,原因为与相邻独立时间的结合,连续吸收其他独立时间的结果。而独立时间控制下的独立事件,也就因时间运行轨迹的不同,产生变化,形成时间延续下的阶段结果。
时间雪球效应的发生与空间的关系
微观世界里,一个空间内,对应的则是单一的独立时间。但当时间雪球效应发生,随着连续与之相邻的时间发生相互作用,彼此之间吸收、碰撞时,空间与时间的关系将会发生变化:初始由单一空间对应独立时间,后为一个空间对应N个时间轨迹,再转至无数的空间内的时间轨迹存在,直至发展为N个空间对应N个时间轨迹之后,导致事件发生的独立关键时间出现,无数的关键时间的发生,最终促使建立在时间基础之上的事件沿着时间内生性逻辑确定的方向前行,而由时间内生性逻辑控制的N空间与N关键时间的相互作用,再次产生雪球效应,N循环的结果,就是感官系统呈现的世界模样。
由此,作为影响文学世界的时间轨迹,生成(由时间轨迹主导)而非创造(由作家叙事视角主导)了文学世界。从时间的角度考量,叙事视角的背后,被遮盖了的是更精准的时间轨迹。形成的结果是,文学世界并非由叙事视角引发,而是以时间轨迹为基础构成的时间内生性逻辑控制。
关于扁平化写作与立体多维式写作
叙事视角主导的小说创作,其自身欠缺时间的存在,是单一扁平化(视角)写作方式。无论是全能视角还是其他视角,都是主观意识的产物:由作者借来的单一视角,无法呈现本原世界的多维性。即单一空间,只对应单一时间。所造成的结果,是由叙事视角统治的小说,时间是固定的,文字是固定的,一旦落定,永远不会再动。
而由时间的理论基础形成的文学世界(时间轨迹),是立体多维式写作,如《庄周睡了,庄周醒了》。相对应的时间是运动着的活跃时间,引发的则是文字运动的跳跃,导致整个小说文本是运动活跃的,如同本原世界的事物不会是固定不动的,而永远是运动着的。由此,叙事视角模仿(创造)世界,时间理论则是生成(而非创造)了本原世界:由于时间轨迹的影响,将本原世界从A点直接搬到了B点。
这一点在《庄周睡了,庄周醒了》中皆有充分实践,同样的文字和情节,在顺序不变的情况下,第一遍读,是一本冒险小说《十洲死亡之旅》。阅读完毕之后,重新翻阅至第一页阅读,则是一本爱情小说《羽化的蝴蝶》。
显然,扁平化写作(视角)意味着缺少时间进而呈现方式受到严重限制。而立体多维式写作建立在时间运行轨迹之上,打破空间与时间一对一的单一模式,变为呈现多时态、多空间下的全方位立体式,将难以捕捉的隐藏在无数空间下的时间抓住,从而使得世界本原状态出现在人们面前。比如说,世界本原是什么样子的,如无数的人在某地出现。你不会知道除你之外的任何世界。但事实上,在某空间里,有无数的时间存在,交织碰撞的结果,也就对应了现实世界的模样。
时间轨迹对创作的影响
时间轨迹对于事物的发展变化起到关键作用,是具有决定意义的导致事件变化的原因,所呈现的本原世界,是发现及重新理解时间后产生的变化。由时间轨迹主导的小说,生成了的世界本原,存在于文学世界中。
比如说,传统小说叙述一定需要一个视角,这是叙述策略中观察故事发展必需的方向。法国结构主义理论学家茨维坦·托多洛夫将此分为三种形态:一全知全能视角;二内视角;三外视角。在小说创作实践中分为四种情况,即第一人称叙述、第二人称叙述、第三人称叙述,人称或视角变换叙述。
传统小说无论是以何种策略叙事,必然要挑选一个观察点,一个看待故事发展的方向和角度。这个方向和角度就是现代叙事学所说的“视角”,“视角”主要解决“谁在看”的问题,决定故事视角,或者说控制故事如何呈现是作家有意识安排的结果。
叙事视角理论的产生,对小说创作影响巨大,但也有些缺陷,比如,视角由此被禁锢在时间与空间的局限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作家的视角,无论是叙事的全能全知,还是其他方式,实际上正是忽视了时间与空间的关系,淡化了文本中存在的独立时间的意义对叙事的影响,进而导致文本呈现成为时间空间化的结果。
多维时间轨迹创作创新性的时间概念,以及引发出的时间内生性逻辑创作理论主导了叙事。时间轨迹在小说创作中的作用,使得视角消失了,视角不再主导故事讲述,而是时间本身,依循时间轨迹的逻辑发展。
它不再是谁在“看”,而是在观察之前,早已存在的是什么,它是由独立时间与独立空间之间的相互作用形成的时间轨迹来完成故事的结果。比如说,《庄周睡了,庄周醒了》由同样文字构成的第二本书,不是谁在“看”,而是看之前就一直存在,并不由视角决定;并且存在的是什么,早在叙事视角“观察”之前就发生了。第一本书的存在亦然。
在此情况下,叙事视角不见了,由视角主导的叙事消失。谁也不能再讲述小说文本向哪个方向发展,谁也不能控制小说文本应该是何种模样,变为时间轨迹主导建构叙事策略。小说文本的“视角”由无边无际的关键独立时间产生的时间轨迹代替,生成了故事的发展脉络,呈现出本原世界的意义。进而,故事从叙事视角的某一固定的单一性扁平化,朝时间主导的多元性立体化方向发展,由此带来叙事格局、文本呈现方面的变化,迥然有别于传统小说。
应该说,由叙事视角主导的文学世界,恰恰缺失的是时间、空间的存在与创作的关系及影响的重要性问题。叙事视角即主观意识存在,无法达到时间轨迹所要呈现的本原效果。
而没有时间内生性逻辑的支撑,叙事视角本身就是不完整的,需要重新审视。而由时间理论形成的小说,是建立在时间的运行轨迹基础上的,这是写作思维模式的改变。
重新定义与发现时间,并将时间理论应用于小说创作,很可能意味着从之前的扁平化写作(叙事视角),进入立体写作(时间轨迹),迎来小说的多维化创作时代。这在现有的写作经验之外,提供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可供选择,那里有无数的可能使得小说重新出发,是使人激动和兴奋的。当一旦理解并发现时间轨迹对文学世界创作的影响,便会发现小说的无数种可能性,那时你笔下的文学世界,就完全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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