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血溅银山

杜飞这边检点人数、装备,那一边,吴心刚也慢慢睁开了眼睛,两下里计算,死亡十三人,还余十七名全副武装人员。

一行人沿羊肠小路而行,沿途可见破败的碉堡式建筑,转过弯来,不过十余分钟,只见青山环抱,山坡闲地遍种黄芪、板蓝根、桔梗、射干等中草药,一条大河延伸,分支数条小溪流,曲折回转,流向山脚一座小小村庄。

李小军很快辨认出,那座山村被八座小山丘包围,依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形成外八卦。村落八条小巷,曲折有致、回环往复,乾、坤、震、坎、艮、巽、离、兑,形成内八卦,村中两洼水塘,正是阴阳太极鱼。

沿溪水布局,分列瓦舍村屋,皆为木结构,式样古朴。民居随小巷走势,或高或低,参差不齐。明沟暗渠,遍布街巷,水流或急或缓,不知流向何处。路面上铺石块、石板条,更显幽静,不时可见零散村民出入,或打水洗菜,或浆洗服饰。

村民见到一行人持枪背包,不免好奇,驻足观看。有三五个儿童一直跟随左右,嬉笑玩耍。吴心刚吩咐手下掏出些钱来,有愿意为他们做饭打水的村民,尽付高价,只求一餐。

他们这一行共二十五人,村中任何一家都无法全部容纳,安排餐食,有村民将众人引向位于村庄中心的祠堂,这才去请人帮忙,劈柴架锅,杀猪做饭。

刘亦然打量着祠堂,三开间,三进深,悬山顶,抬梁式砖木结构。屋脊雕刻梅兰竹菊图案,墙头红蓝福寿字样,大门后是木屏风,正门头镶嵌着“御前侍卫”匾额。他心中不由一动,向赵劲夫、陈蕾使个眼色。两人走上前来,赵劲夫看明匾额所记年月,不由失声道:“1644年?正是崇祯十七年,距离皇帝自杀殉国,恰只有两个月时间。”

转过屏风,只见祠堂主室,上供塑像,庄严威武。赵劲夫走向前去,见上面有四个大字“朱天大君”,双足净赤,左脚踩在一座小小山坡上,右手持乾坤圈,左手持檀木棍,桌前明烛香火,果蔬三牲,上供一只铜制棋盘。

赵劲夫道:“看来藏宝图所指明的方向是对的。”

这时王峰也过来了,听到赵劲夫所言,不由问道:“赵教授,你这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赵劲夫道:“王会长,这尊塑像,供奉的不是哪一家的仙君,正是崇祯皇帝。”

王峰不由笑出声来,道:“崇祯皇帝?像哪吒拿着一个乾坤圈?如此模样的皇帝,倒还是第一次见到。”

李小军、陈蕾、刘亦然再次端详塑像,左看右瞧,也没有看出有何异常。赵劲夫见四人一副迷茫的样子,笑着道:“崇祯是明朝最后一个皇帝,随后清军入关,皇帝从此姓爱新觉罗了,在清朝,任何一个人去供奉明朝的皇帝,就是不要脑袋了。因此,一些明末官家、民间的遗民,往往在祭祀先帝的时候身穿道人服装,并且,不是按照崇祯的样貌去塑像,而是换了一种形式。”

王峰道:“换了样子,也看不出来是崇祯啊。”

赵劲夫手指塑像道:“明面上不能全像,但这尊塑像种种符号,说明就是崇祯。你们看,这尊像,赤足踩着山坡,双手各拿乾坤圈和檀木棍。你们想想,崇祯身死的时候是不是正是赤足?这个小山坡,象征着他自缢的景山,自缢使用的绳套,被后人象征性地异化为乾坤圈,那根檀木棍,则代表着那棵拴上绳套的歪脖子树。”

王峰仔细看向塑像,问道:“依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道理。不过,这里写着太阳公生神诞,难道不能是祭祀太阳吗?”

赵劲夫笑道:“恰恰是这一事物,说明祭祀的正是崇祯。崇祯自缢之日,正是三月十九,这一天在清朝时被明遗民异化为太阳礼祭。晨起,向东方设香案,望太阳祭祀。祭祀的正是崇祯皇帝。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村庄里的人,既然祭祀崇祯皇帝,十之八九和藏宝有着密切的关系。说不定,是藏宝人的后裔世代守在村里也未可知。”

王峰道:“祭祀崇祯,那供桌上的棋盘,又是什么意思?”

赵劲夫还未答言,只听祠堂外人声鼎沸,五十余名村民簇拥着一个人走进祠堂。然后是杜飞的声音:“村长,全村的人都来了吧?那就好,我们来到村里,打扰大家清净,请全村的人一起来用餐,也是表达我们一点小心意。”

陈蕾突然听到一个人的声音,脸色大变,紧接着,李小军同样目瞪口呆,两人几步来到外间,陈蕾脱口而出:“爸爸。”李小军则叫道:“爹,你怎么在这里?”

杜飞大笑道:“父女、父子相见,吴总啊,这下你可发财了。”

吴心刚一挥手,十七名全副武装的人员手持枪械,打开保险,已经将枪口对准几十名村民。

王峰惊愕道:“杜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杜飞呵呵怪笑道:“王会长,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两个人,是失踪了七年的陈刚和李小军的亲爹啊。真是没想到啊,他们藏在如此偏僻的小山村里。很明显,这两个人就是在这里守着崇祯宝藏的。”

陈刚并不慌张,道:“不要为难村民,有什么事,和我们两兄弟说。”

吴心刚道:“只要你们两个人配合,你们的儿子、女儿,还有你那没成亲的女婿,都没事。要是不配合,很简单,人人头上一个窟窿眼。”

陈刚道:“你们想要藏宝,可惜来晚了一步。”

杜飞道:“来晚了一步?是你陈刚没想到我们能到村里吧。”他又转向李小军道,“你说起那八件文物的藏宝图是陷阱时,我就意识到了。两道陷阱,李家的先人布下陷阱,李家的后人破了阵。阴差阳错,要是没有你李小军,我们恐怕早死在山上了。李继明,只怕你也没有想到吧,你儿子会把我们带进来。”

吴心刚接着道:“你们不想配合,很简单。”他一挥手,两个人拉来一名村民,吴心刚手枪上膛,指向村民的眉心,道:“陈刚,你看看,这一枪,我是打他的左眼,还是打他的右眼?”

陈刚还没回应,只听“啪”的一声枪响,杜飞已开枪打在了那村民的腿上,顿时鲜血流出。吴心刚捂着左耳,气急败坏地骂道:“杜飞,你个疯子,你差一点打到我。”

“一不小心枪走火了。吴总,对不住了。”杜飞呵呵怪笑道,“陈刚,我这个人最不想听到的一个字,就是‘NO’。一听到这个字,我就生气,我一生气,我这把枪就特别容易走火。一走火,我自己也怕,我害怕这只手拿不住枪,子弹就不知道打在什么地方了。”

陈刚正要开口,杜飞又拉过来一名村民,将枪放在他太阳穴的位置,道:“我现在要问第一个问题,我想听到你真诚的回答。崇祯藏宝的第九件文物,在什么地方?”

陈刚道:“杜飞,我就算交给你这件东西,你也会杀了我们所有人。对不对?”

杜飞呵呵笑道:“我只求财,绝不害命。我答应你,只要我拿到崇祯藏宝,你们一根汗毛也不会少。你不说,也好,下一个对象你也肯定猜到了,不是村民了,一定是你那漂亮的女儿。那时候,她香消玉殒,你后悔也没有用了。”

陈刚叹一口气,看向陈蕾,道:“七年前我离开家时,你母亲就告诉我,她发誓不会再让你受此煎熬,以死相逼,让我去退婚。她说过的话,我记得,女儿成人,一定不让她再蹚浑水,走老路。只要她活着,就让女儿自己选择对象,但绝不能嫁给李小军。她自己这一辈子为陈家牺牲了所有,不想再让你牺牲。我理解你母亲,但我不得不这么做。近四百年来,我们陈家世代总会有一人在此守护藏宝。如果今天有什么意外,是我陈刚,对不起你母女二人。”

他又看向李继明,道:“继明兄,李家世世代代为陈家舍命,今天,保不齐咱老哥俩的命,也就丢在这里了。”

李继明惨然一笑,道:“谁能想到,我祖先布阵,本为抵御外敌,可今天,偏偏是我李家的儿子破了九九连环阵,走出无向断魂谷?”

吴心刚道:“废什么话,有话有命再说,没命还说个什么劲儿?那最后一件文物在什么地方?再不拿出来,这全村八十余口都要托你的福,去见你们家的崇祯皇帝了。”

陈刚长叹一口气,眼神复杂,左手指向祠堂内间,道:“供桌上的棋盘,拿来我看。”

这是一件铜制围棋盘,勾画连接,纵横各十九条线,将棋盘分成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上有阳刻执子,俨然黑白双子,曲延如龙似蛇,天然生成一副棋局。眼见这副古棋盘摆放在厅中桌上,刘亦然心中一动,看向赵劲夫。赵劲夫微微点头,两人同时想到,那件冰玉壶壶中两人对坐,中间的玉桌上却无棋盘。

杜飞大喜,寻得一个房间,关闭门窗,逼迫王峰点燃玉壶,命人绘出最后一块藏宝图路线。九张藏宝图拼接完成,拿到陈刚面前,杜飞道:“你认不认得这条路通往哪里?不过,你要想好再回答。这村里八十多条人命都在你这了。”

陈刚惨笑一声,道:“为了银子,值得用这么多条人命去换吗?”

杜飞哗啦一声拉开枪栓,指向祠堂中的村民,道:“陈刚,你觉得这些人的命,值多少银子?”

五个人手持冲锋枪,将村民们全部集中在祠堂看守。杜飞道:“陈刚,你看好了,你要是不配合,若是出现什么事,我回不来,你们这些村民,一个也活不了。”

他又看向王峰道:“王会长,赵教授,先得罪了。你们是不是一伙的我不知道,但为了保险起见,我想你也不会怪罪我。刘亦然,你的女朋友是陈蕾,她父亲陈刚在这里,我对你们也不放心。拿到宝藏,我保证不会伤你们一根汗毛。不过,你们要是耍花样,也别怪我不客气。”

杜飞、吴心刚的十二名手下,押着陈刚、李继明和刘亦然、陈蕾等人,按照藏宝图地址所指寻觅而往。走出村外,沿山势而行,一道三十余米长的深渊拦住去路。向左前方绕过去,走了不到一公里,出现了一座桥。桥上落叶满布,长藤缠绕,青苔染绿,显然不知多久没人走过了。

吴心刚的手下走在前方,明明有桥有路,突然,他就掉了下去。众人大惊失色,吴心刚找了一块石头,向桥面上丢过去,明明看到有桥,却突然落入了深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都无法相信桥居然是虚空。

杜飞将走在中间的陈刚等人押到桥头,拽出陈蕾道:“陈刚,你有没有领错路,我还是不放心,这座桥有古怪,不过这件事情解决起来容易,你让你女儿先走过去,以示诚意,你觉得怎么样?”

陈刚面色突变,杜飞哼了一声,道:“就知道你这个老家伙有鬼,有好路不走,偏偏领着走废桥。”他一挥手,眼见陈蕾就要被推上桥,刘亦然冲过去拦在前面,道:“杜飞,你威胁一个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杜飞怪笑道:“哟呵,有不怕死的了。我不威胁她,好,我威胁你们两个,怎么样?”

两名手下四只手架着陈蕾与刘亦然,硬推着走向桥面。

李小军突然道:“杜飞,你想不想要崇祯藏宝?你如果想要藏宝,最好不要轻易将人送上桥。那座桥有机关。”

李继明大喊一声:“小军,你要做什么?”

话刚出口,吴心刚几步走过去,手上用劲,直接掐住李继明的脖颈。李小军道:“住手,谁敢伤我爹,我立刻把桥毁了。”

杜飞手一抬,开了一枪,打在吴心刚双脚附近,激起一片尘土。吴心刚大惊,正要骂出口,杜飞大声喝道:“吴总,你还想要银子,就放开他。”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吴心刚这才勉强放开李继明。

李小军看向陈蕾道:“过这座桥没那么简单,看似平安,一步踏错,便桥毁人亡。你看清我走的步子。一步不要走错。”

他又转过身来,对杜飞等人道:“我们只有一次机会。看周围形势,应是从巽位起,到乾位收,那么对应的罡步只有一种:交泰罡步。”

杜飞道:“李小军,这么凶险的桥,你可要讲清楚,什么是交泰罡步。否则,第一个死的可是你的小情人。”说着,将枪口指向陈蕾。

李小军眼睛似要喷出火来,深深地吸一口气,强忍怒火:“步罡踏斗,罡斗借喻北斗九星,第一阳明贪狼太星君,第二阴精巨门元星君,第三真人禄存贞星君,第四玄冥文曲纽星君,第五丹元廉贞罡星君,第六北极武曲纪星君,第七天关破军关星君,第八洞明外辅星君,第九隐光弼星君。罡步则指取后天八卦方位,由巽位起,至乾位收。每步皆有口诀,我先走一遍,你们都要看清记明。”

说着,他边走罡步,边口中念道:“巽双离只坤单步,兑上双行震亦双。鬼户独行坎一步,乾宫双立望天罡。切记,望天罡乾位收,要面对北斗所指方位。”

施演一遍后,众人按照李小军所走罡步习演数遍。杜飞走了数遍之后,浑身汗出如浆,不由有些气闷。此时李小军已走向桥头,摆开姿势,脚步一转就要踏上桥面。突然李继明喊道:“小军,你等一下。你走的罡步,可能不对。”

李小军停步,转头仔细看定桥面,不由出了一身冷汗,道:“我忘记了,交泰罡还有一种变化,就是交泰转步罡,口诀说‘坎双艮只步交乾,震上双行兑亦然。坤只离单双步巽,三台归去便朝天’。”

杜飞冷笑道:“李小军,不管哪一种,你先选一种。选对了,算你们几个命大;选错了,那也是你们命薄。”

李小军不言不语,闭目深思,片刻之后才道:“交泰转步罡。如果我的判断是错的,命自由天。”

说罢,他又自施展身形,作交泰转步罡。三遍下来,吴心刚、杜飞等人喘气如牛,吴心刚骂道:“李小军,你这是在耍老子吧。什么破罡步,比搬石头还要累。再走两遍,人能累死了。”

李小军也不答话,只是道:“杜飞,你们可记清楚了?记清了,那就跟着我走。”

说罢他身形一动,步随脚转,依罡步急走,桥面落叶被脚步踢动,片片悠悠散落深渊。三回五转,他已走到桥对岸,安然无事。随后,众人依李小军的步法依次过桥,人人大汗淋漓。

走过桥面,行不多远,面前是山崖绝壁,再无前路。一座八层废塔,倒了一半,只剩另一半耸立崖前。杜飞拿出藏宝图,命人左右寻找。不一会儿,有人喊找到了。众人过去一看,见是一杂草丛生处,拨开野草,露出被遮蔽的洞口。

杜飞命人从背包中取出火把,倒上松油点燃,小心翼翼钻进洞中。突然,风声迅疾,原来是其中蝙蝠受惊,哗啦啦地成群飞出,倒是吓人一跳。

杜飞停下脚步,将李小军、陈蕾、刘亦然带来,命三人行走在前,其他人跟随在后。李小军手持火把,照亮前路,山洞一米五左右高,仅可供人俯身前行。脚下不知是些什么动物的粪便,踩在上面如同淤泥。

众人摸索着向前行去,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水声哗哗直响,洞顶不断往下滴水,前面出现了一个偌大的空间,正中央,是一座小型的石制房间,四梁八柱,没有墙壁,只有一石台,平整如镜,上面摆着一个巨大的勺子。

杜飞道:“赵劲夫,你来看看这是什么?说出来,全村人可以活;说不出来,无论是谁,都得死。”

赵劲夫看向李小军,道:“小军,这是不是威斗?”

李小军点点头,吴心刚道:“什么威斗?不要藏着掖着。从现在起,你们无论要做什么,都要说清楚。我可不想死在这里,刚才那座桥实在是太吓人了。”

赵劲夫这才接着道:“如果这是一件威斗,那这一定是北斗七星阵了。”

吴心刚吓了一跳,道:“又是阵法?”

赵劲夫道:“这个阵法是开启藏宝之地的机要关键。杜飞,拿出你们的文物。”

杜飞冷笑道:“赵教授,你还是先讲清楚,什么是威斗,拿出文物,是要怎么办?拿文物破阵?”

赵劲夫道:“这件石室只有柱、梁,没有墙壁,其实这是四扇巨窗,每根柱上,均雕刻北斗七星。但这中间平台上的威斗,却是前四星组成车舆,后三星组成车辕。很明显,这是天帝乘坐的帝车。你们仔细看,这辆帝车之上有什么?”

杜飞将火把举高,灯火闪耀处,只见威斗呈深绿色,一个又一个凹处,呈七星状散布其上。

杜飞思索片刻,道:“你的意思是说,那几件文物要放在威斗之上?”

赵劲夫道:“这么大的石洞,必定有藏宝地。开启的法门便是这件威斗。九件文物,按照北斗明七暗九顺序排列,才能打开通道。”

九件文物被依序放在平台之上,赵劲夫一一安置:文王先天八卦铜瓶,第一星天枢;冰玉壶,第二星天璇;十二生肖兽首人身青铜镜,第三星天玑;崇祯御押,第四星天权;河图洛书铜算图,第五星玉衡;太虚铜人盘,第六星开阳;北斗七星铜带钩,第七星瑶光;铜围棋盘,第八星招摇;九曜厌胜钱,第九星天锋;兽人炉,北极星的位置。

九星放置上去,发现并未严丝合缝。赵劲夫想了想,将北斗七星铜带钩拆解,用厌胜钱各自连接起机扣,再各放其位,按照九星顺序,一一转动,只听得“咯咯”声响,威斗缓缓转动。平台渐渐打开一道缝隙,随着九星转动,裂缝越来越大,一道石梯出现在石室之下,一直延伸。

杜飞不由大喜,急急让手下将文物分别装入三只特制的箱子,又命令李小军先行下去,片刻,听到下面并无异常响动,方才押着刘亦然、陈蕾等人踏上石梯。

沿着石梯越往下走,水声四起,似乎洞被包裹在水中。下行至二十多米时,在三十几支火把的照耀下,一个巨大的门柱出现在众人眼前。杜飞拿起火把仔细照看,发现石门上满刻云纹。穿过石门,眼前豁然开朗,当先是一个巨大的石制灵龟,越过灵龟,一座地下城池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那座地下城池,围绕着石制灵龟,建有六座石门,除南门、北门是正向建筑,前如龟首,后似龟尾,大东门、小东门、大西门、小西门错落有致排列,形状如灵龟的四足。众人一直听到隐隐的水流声从四方传来,洞内却找不到一滴水。

杜飞哈哈大笑,笑声回**在灵龟城中。他志得意满地对吴心刚道:“吴心刚,你猜猜,这些银子藏在什么地方?”

吴心刚道:“杜先生,我怎么可能知道银子藏在什么地方?”说着就要下令手下寻找。

杜飞呵呵怪笑道:“不用找了,你就站在银山之上。”

吴心刚低头一看,除了硬硬的石头,什么也没有,正要发作,突然看到石门左近,在火把的照耀下散发出星星点点的微光。

他几步跑向前去,以火把照亮俯身观看,只见整排的大木箱下,几十块银锭从腐烂的箱底散落开来。他一脚踢过去,“哗啦啦”一声响,白晃晃的银锭如同水银铺开,落满地面。

杜飞命人将所有火把点燃,高举在手,这才看清,成千上万个木箱一排排摆放在六座门附近,数名手下手持枪托,向木箱砸去,白银滚落,映着火光,星星点点,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银子堆成的小山。

吴心刚笑道:“王会长,崇祯的藏宝已经找到了。现在,该你出手了。”

王峰手中一动,一把勃朗宁手枪指向杜飞。

吴心刚道:“杜先生,一路之上我一直拎着脑袋,防备你下手。你总归是要杀我们的,我打不过你,只得和王会长联手,王也是唯一能对付你的人。鉴于你本有心杀我,我们杀了你,你也不要怪我。”

杜飞哈哈大笑,道:“吴心刚啊,吴心刚,你真要对付我?”

吴心刚道:“你不杀我,我便杀你,没办法,江湖上便是如此。”

杜飞冷笑道:“吴心刚,你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王会长,你若要开枪,最好瞄得准些,别一枪打不死。”

吴心刚笑道:“好,就满足杜先生的愿望。王会长,你瞄着他的心脏打。”

“啪”的一声枪响,吴心刚满脸震惊,只见王峰的枪口冒着蓝烟,自己的胸前剧痛,不由摔倒在地,鲜血渐渐洇湿上衣。

杜飞上前一步,左脚踏住吴心刚的胸膛,道:“你以为,是谁告诉了我崇祯藏宝的消息?实话告诉你,七年前我在香港参加拍卖会,结识的人就是他,赵义。”

刘亦然、陈蕾、李小军、赵劲夫都是大吃一惊,王峰,竟然就是赵义?

杜飞伸手指向赵义,接着道:“我一直说的那个人,就是亲手开枪打死你的人。吴心刚,你知道是谁杀了你,也算当个明白鬼。”

吴心刚呵呵惨笑,每笑一声,嘴边就涌出鲜血,虚弱地道:“杜飞,他能杀我,也能杀你。”

杜飞一怔,抬头看时,赵义的枪口早已对准了他。

杜飞放声大笑,道:“赵义,我为你七年来忙碌,只要两成,你却要独吞?好,你的枪里有几颗子弹,你打死了我,我的手下也一样能打死你。”他提高声音,对手下喊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只要他开枪,你们把他们两个都打成筛子。”

赵义笑道:“你觉得他们听谁的?你再试试,看看你的手下是不是听你的。”话音未落,只见杜飞的手下,齐齐把枪口指向了他。

杜飞满脸震惊之色,道:“他给了你们多少钱?我五倍,不,十倍给你们。这里有六千七百万两白银,只要杀了他,都是你们的。”

赵义道:“你以为,他们是为了银子?”

忽听赵劲夫道:“我知道了,你催眠了杜飞、吴心刚的手下。”

杜飞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下目光呆滞,明显是被人控制了。

王峰哈哈大笑,道:“赵劲夫,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赵劲夫道:“那几个手下的神情不对,和我父母当时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刘亦然的父母,在北京火车站把我认作刘亦然,我那时便怀疑是催眠术,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证据。你以催眠术控制了我们的父母,对王希贤的太太,用的也是同样的手法。而香港那边的赵义,只不过是你的傀儡,你只是利用他吸引注意力,不让人识**份。没错,你是七个家族的成员,怎么可能放过亲手发现崇祯宝藏的机会?更何况,你与陈家和李家之仇不共戴天,你自然要亲手报仇了。”

赵义哈哈大笑道:“杜飞,赵劲夫说对了,那又怎么样?反正你是逃不过一死的。不过,既然你要求被打成筛子,那好,满足你这个愿望。”

话音未落,十余支冲锋枪一起开火,子弹如雨点倾泻在杜飞身上。

看着杜飞的尸体被扔在一边,赵义吩咐手下清点银两,这才转身走到陈刚、李继明身前,道:“1644年,崇祯皇帝有命,我们的祖先为同一个目标走到了一起。三百年啊,十四代人相安无事,一直谨遵圣命,保护崇祯藏银。直至清末民初,时局动**,你们陈、李两家,不过因我家祖先提出顺应时势,献出藏银,便引发了内讧。七门之中,你陈、李两家绝四户,我赵家七十余口,被杀得只留下两人,身负重伤,这才拼命保住冰玉壶,逃往美国旧金山。另一郑姓人家则逃往香港避祸。”

陈刚打量着他道:“赵义,若是你的祖先不欺你,你自然知道,你家祖先要献银于袁世凯这个窃国大盗,七家人谁能同意?”

赵义冷笑道:“难道你陈家就清白?我赵家人为了让祖先宝藏同归七门,才回到香港,借基金会的名义四处寻觅;你陈家却交宝于故宫博物院,这祖先哪一条规定,允许你们这么干了?这财宝不是你陈家的,也不是你李家的。这是七个家族共同拥有的宝藏,你陈家怎么就可以独自做主?那死绝的四门,你问过他们同不同意吗?”

说至此处,赵义将枪指向陈刚,冷笑道:“我现在就送你到地府亲口问问你爷爷,我看他该怎么回答你。”

话声未落,只听一个声音道:“他们会说,你赵义,就是一个背师灭祖的败类,可杀可诛。”

赵义大吃一惊,还未来得及回头,只见一个人影闪过,踢中了他的手腕,那支手枪也不知被甩到了何处。陈刚、李继明大喝一声,将指向他们的枪支一把拨过,与两名手下打在一处。李小军则向王也奔去。来人与赵义战在一处,你来我往,不可开交。

一片混战中,吴心刚强忍剧痛,以手肘使力,拖着身体爬到装备包旁。他摸索着翻出炸药,以最大的力气喊道:“赵义,你个狗娘养的,你玩弄了老子,别以为刀相派的人好欺负,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炸药被拉开引信,四处瞬间响起爆炸声。

剧烈的连续爆炸撼动山洞,突然,数道水流猛地涌进洞来,原来是地下暗河被炸开了,满地无数银锭瞬间被卷入幽深的暗河。

陈刚已经与赵义缠斗起来,李继明、刘亦然、赵劲夫还在与赵义的手下交手。王也一边与李小军交手,一边退避,突然他奋力承受了李小军一击,顺势冲向不远处的陈蕾。

李小军大惊失色,迅疾冲向前去,不管不顾地一把紧紧抱住了王也。此时水势迅猛,眨眼间两人已同时被卷入水浪之中,陈蕾只听得李小军大喊道:“陈蕾,我只是代表我自己。”

水声隆隆,激**着银锭,卷走了洞内的一切,众人被水冲散,自顾不暇,眼见李小军与王也消失于激流之中。

刘亦然奋力向陈蕾游去,急切地喊道:“陈蕾,你还记得你教过我潜水的。”陈蕾慌乱地点点头,双眼含泪,四处寻找着李小军的踪影,只见周围水势越涨越高,所有人都跌入了水中,随水势散落各处。

赵劲夫也游了过来,大声喊道:“你们两个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刘亦然转身,看向激**的水浪,坚定地道:“陈蕾,赵劲夫,带走那三只箱子。”

三只装有文物的箱子在水中漂浮,三个人将箱子抓在手中,紧紧锁在自己手上。刘亦然深吸一口气,在水浪来时,拉着陈蕾一头扎进水中。水势卷起身体,送进暗河。

一分、二分、三分、四分十五秒,刘亦然感觉身体随着水势左冲右**,他左手紧紧地抓着陈蕾,右手牢牢紧握赵劲夫的手,三个人随地下暗河,随水流奔涌向前,呼吸越来越快,胸腔里的空气几乎被挤压干净,嘴一张,大量的水流冲进喉咙,向肺里挤去。他不由咳嗽连连,紧接着手上几乎再也没有力气抓住什么,他不想放开陈蕾的手,但是头脑已经渐渐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亦然感觉自己的胸腔被外力不断挤压,伴随着好像人工呼吸的节奏,耳朵里嗡嗡直响。突然,世界仿佛静止了,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亦然,亦然。”

他嘴一张,猛地吐出数口清水,努力睁开双眼,只见陈蕾双眼含泪,紧握着他的双手。远处,赵劲夫坐在湖边,陈刚正在和一个中年人说着什么。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王也、赵义和李小军、李继明。三十余名公安干警已经将十几个赵义和吴心刚的手下控制住了。

一个小时之后,刘亦然等人被警车送到了八卦村,村里的五名武装分子早已被公安干警抓获,八十余名村民悉数得到解救。随后,从那条安全的路线,车辆将刘亦然等人送回了北京。当天晚上七点半,他和其他几人参加了由公安部和文物部门等组成的联合专案组会议。

经过专案组会议通报,赵劲夫才明白,原来刘亦然在见到陈蕾的那一刻,就意识到将陷入巨大的危险。在那天晚上,他将前因后果一再梳理,最终决定将所有的一切写进一封信里。在准备盗取机密档案的那一天,他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将信悄悄交给了崔魁。崔魁立刻向上级汇报,鉴于案情重大,公安部连同文物部门及相关部门,秘密联系香港方面,立即成立了联合专案组,制订了请君入瓮的计划。

于是,他们的每一步行动,刘亦然都会通过特殊的方式,沿途做出记号。专案组派出的作战小组,正是通过刘亦然的记号,一步步抓获了国际犯罪分子。赵义犯罪集团的行动,一直在专案组的控制之下。

那个最先赶来的中年人郑山,则正是七个家族中去往香港的宗族的后人。他在新闻上看到香港展出的文物中有兽人炉,立即意识到此事不妙。于是他找到王希贤基金会,从基金会得知他们已经派人来了北京,又马上赶至北京。他在陈刚家中一无所获,却无意中发现赵义等人行动诡异。

一路尾随,监听之下,他发现赵义向香港拨出的电话,号码并不是王希贤的,而是一个神秘的地址。他将此情况告知香港方面,那时公安部已经与香港政府相关部门联系,最终锁定了电话地址,发现正是悍匪的藏身之处。于是警方一边稳住悍匪,一边拆掉了炸弹,成功解救了陈蕾的母亲赵建雅。在北京公安干警抓获犯罪分子的时候,香港警方同时行动,一举破获了这起绑架、爆炸案。

回到北京后,刘亦然、赵劲夫的父母被送往专科医院,检查结果证实,确实是受了催眠术的影响,经过治疗,症状终于逐步消除。

刘亦然、陈蕾、赵劲夫从灵龟城里抢救出的文物,最终被送到了香港国际会展中心,成为特殊的展品。他们也接到了王希贤文物保护基金会的邀请,去参加展览的开幕式。

唯一遗憾的是,李小军父子依然生死不知。当时水势汹涌,众人无法寻得两人,不过没见到尸体,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但是,随着事后寻到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大家也只能叹息一声,暗暗祈祷着也许他们有一天真的会突然回到万安村的家中。

刘亦然、赵劲夫、陈蕾、陈刚、赵建雅、郑山最后决定前往万安村一趟,不管怎样,毕竟要给李小军的母亲一个交代。在万安村,陈、李、郑三家人相见,直述旧情,不免同为心伤。

从万安村回到北京,刘亦然、陈蕾和赵劲夫在机场转机,登上了飞往香港的航班。

7月28日,“文明华夏:中国古代科技文物展”专题展览,在香港国际会展中心如期举行,世界各国媒体都给予了报道,一时轰动。

参观的人流络绎不绝,一件件国宝级文物,蕴涵着中国古代灿烂的科技文明,展现在众人眼前。在百余件展出文物中,有一个特殊的展柜,文物依次摆放,呈北斗九星形状。

参观的众人不时对着展柜中的文物拍照,仔细观看文物介绍:涉及中国古代数学、中医、天文学、农学等相关的科技文明。

赵劲夫道:“谁又能想到,他们眼前的文物,不仅蕴藏着中国古代科技文明,还涉及崇祯皇帝的秘密?”

说到此处,赵劲夫不由叹息一声。刘亦然、陈蕾再次将目光投向展柜中的藏宝文物。人流聚集于前,那九件文物在灯光的照耀下,巧夺天工、庄严华美、雅正圆润,无言讲述着隐藏在历史中的传奇故事。正是,悠悠百年默然,白云苍狗人间……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