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作天又作地
少昌离渊原计划让诛神台诛了自己，实在不行就将当年的老对头百里雅放出来，跟自己决斗到死。
谁曾想魔尊百里雅被他感化，直接飞升了。
从始至终，想要在墨幽青面前凄美的吐着血、引起她的垂怜这一幕都无法按计划发生。诛神台下，墨幽青望着他的眼神中，满满皆是由衷赞叹和肃然起敬。
不仅如此，回往神界之后，少昌离渊发现由于自己舍生忘死被加了许多功德，修为又增了一层。
看来日后想要寻死，恐怕更加的不易了。
这一切并不能怪他计划不周，要怪也只能怪魔尊百里雅是个贪生怕死的无能之辈。
不，往后要叫他十方真君了。
在五帝会议中，少昌离渊不经意地问起：“本君在云浮界的隐患已为房日兔大神所解决，不知最近各位大帝座下可有什么不平？”
既公然地夸耀了他的妻，就等于公然地夸耀了他自己，又让各位神帝感受到一番事业瓶颈的焦灼，岂不美哉？
各位神帝彼此互觑，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黄帝道：“实不相瞒，本君确有一心病。本君治下的大世界自在天，有一座「蔓渠之山」，此山原本无名无姓，却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一场场人仙魔战争之后，怨气积攒不化，若干年后生出妖树「蔓渠」。蔓渠不断延伸扩展，根深叶茂，如今已有一山之巨……”
黄帝先暴露了自己的短板，赤帝就觉得自己心里好受了很多。
“这些日子以来，南海水君一直不停向本君上奏，禀明南海深处有一恶蛟盘旋不去。身为一方水君，家门口的事如何处理不好？他却说那恶蛟力大无比，打得一群养尊处优的龙毫无还手之力。现在又日日兴风作浪，搅得南海鸡犬不宁。本君能有什么办法，本君既不是龙，也不通水性！”
“这些事情只要帝君和座下的各位神君齐心协力，总归是能够解决的，”白帝揉着眉头，看去头痛不已，“本君的左膀右臂昆仑真君一心体验人间烟火，这一下界，从书生、人皇、武将、师尊到仙二代小公子，各式各样的夫君也换了五六个了，竟没有一个合心意的。难道找不到意中人，就永远不回神界不成？”
说起此事，黑帝便有同病相怜之感。
“正是，明武将军也对本君上次安排的三生三世十分不满意。一直嚷嚷着先成家后立业，要是没有满意的情劫，就不肯继承本君这北方大帝之位。本君劝他莫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他偏说他的世界荒芜得就像沙漠，只有这一棵树……”
话到伤心处，四帝齐齐的发出了幽长而忧伤的叹息。
“唉……”
不日，少昌离渊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自在天大世界。
他根本无需去寻找蔓渠之山。
这座山已经大到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最高峰，最醒目的地标。
与其说妖树蔓渠长在山上，不如说蔓渠对于身边的一切活物鲸吞蚕食，疯狂汲取着一切的戾气，灵气，妖气，魔气，让自己的体型越加庞大，势力范围不断蔓延，已经成为了自在天的心腹大患。
倘若蔓渠如同墨幽青一般生出了灵识，必然会有更进一步的精神追求。但它一直只有进食的本能，甚至会攻击生灵，将之吸得精枯血亡，只余一个空壳挂在自己身上。
一眼望去，与巨山融为一体的蔓渠之树枝系绵长、盘根错节，各式动植物的躯壳密密麻麻、层叠交错地夹在枝系根结之中，形成令人震撼的惊悚视觉效果。
少昌离渊随意套上了蔓渠的一根枝桠。
听说吊死不太好看，但蔓渠吸人精血保留躯壳，无须非要缠颈，他大概率能死得美一些。
“啪——”的一声。
绳子断了。
第二日上朝。
少昌离渊：“东海水君可在？”
东海水君被青帝点卯，赶紧出声：“臣在。”
“听闻东海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产出的鲛绡柔韧无比、入水不濡、火烧不焚，可确有此事？”
“正……正是。”
少昌离渊微微抬起眼睛看了看墨幽青，她定定地直视着前方的他，眼中似空无一物。
三世夫妻，爱念纠缠，伤情至深。最终分分合合，不过落得在这云雾缭绕的永乐净土，万般前缘皆如梦似幻。
分明她就在这东方神殿之中，却好像远在天边，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触碰不到。百年追逐，终同登大道，以为是起点，却早已遍览浮生，到达了终点。
少昌离渊回了神，一脸沉稳地道：“本君需要鲛绡。”
直到退朝了，墨幽青才醒了过来。
最近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白日里睁着眼睡觉真难受。
少昌离渊再度来到蔓渠之山，先用手试了一试鲛绡。东海水君进献上品鲛绡果然韧性无比，水火不进，刀割不伤，十足十的宝物。此物只需要小小一匹，放在下界便是足以防身的法宝。
他一口气向东海水君要了数百丈之多。
大概东海水君几十年的库存都被他清空了。
对鲛绡的韧性有了充分的信心后，少昌离渊将鲛绡缠上自己的腰，站在蔓渠之山的最高点，一路向着山下深谷坠下。
鲛绡凌空飘起，顺着垂落的趋势渐渐绷紧。
很快便成为了一条直线，将少昌离渊悬在了半空中。
他思忖着自重太小，如此只能如浮灯般飘**，便念起“千斤坠”口诀，逐渐加码，先先后后召唤了数座大山的重量附在自己的躯体上。
直到少昌离渊很有些吃力，鲛绡已完全绷紧之时，蔓渠之山终于躁动起来，似乎是不敢相信如此巨大的美味珍馐将会从天而降，贪婪地抖动起身躯来。
少昌离渊决定再接再厉，帮它一把，务必要吊死自己，便用尽了全力往下一坠。
双方角力到了极限，少昌离渊忽觉鲛绡一松，自己手上原本沉重的负荷倏地空****的没了落处。
莫不是鲛绡也终于不堪重负地断了？
看来传说言过其实，也不过尔尔。
少昌离渊的心里失望无比。
“咿咿呀呀——”的声音响起，同时伴随着万千鬼哭狼嚎之声。
他仰起头向上望去，见鲛绡还牢牢地缠在根深叶茂，巨山一般的蔓渠之上。而蔓渠已受不住那庞然负重，渐渐向一旁歪斜。根系中所吸收的冤魂怨气，便随着蔓渠的倾倒而被释放出来，升上天空奔去往生。
兵败如山倒，地动山摇，山石乱飞，从刚开始的微微倾斜，到后来的连根拔起，也不过是在顷刻之间。
少昌离渊怔怔地立在原地。
半空中传来黄帝惊喜万分的声音。
“东方神帝少昌离渊根除妖树蔓渠，树下冤魂尽数净化，加百万功德！”
心情欠佳的少昌离渊来到了南海。
如赤帝所言一般，此地果然妖风恶浪，翻滚不休。原本应该负责平风息浪的南海水君一家被恶蛟打得怕了，此时关门闭户，充耳不闻。
甚好。他既不是龙，也不通水性。墨幽青若知道他失恋心碎之下跳了海，定然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倘若他去跳自己管辖范围下的东海，东海水君必然全家兼治下水族一起出动，将他托于浮波之上。
想到就要做到，执行能力极强的少昌离渊一头扎进了骇浪之中。入水后他却并不感觉到如何窒息，摸到身上也是一片干爽，原来是身上的鲛绡没有取。
少昌离渊正在拉扯鲛绡。
身边黑影游动，蜷曲盘旋的巨大身躯包围了他，血盆大口洞开，想来是觊觎神之血肉的恶蛟感受到了他的气息，闻风而动。
少昌离渊为自己选择都是死有全尸的途径，怎能忍受自己的躯体被这妖物玷污？
他心头怒火一起，身上的纯阳焰火大盛，瞬间蒸发了身旁水汽，形成了一个真空般的漩涡。
“罢了，先顺道帮赤帝解决你吧！”
盘旋南海的恶龙被暴露，方知道自己刚才在黑暗深海中瞎了眼，不知来者是何方神圣，竟企图口吞天帝。煌煌天雷一道接一道的劈在身上，刺目蓝光乍现，穿破坚硬的鳞甲，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恶蛟摇首摆尾，惨声哀嚎道：“小妖知错，帝君饶命！”
少昌离渊冷冷地看着它，手指下雷电滋滋作响。
“你在南海兴风作浪，让生灵不得安宁，合该受罚！”
恶蛟一边躲避一边俯首求饶，将自己最大的本钱作为筹码交了出去，“帝君！小妖有蛟龙之血！”
少昌离渊手指一顿，“蛟龙之血……神界有的是。”
“帝君有所不知，”恶蛟见他有松动意向，赶紧趁热打铁，“小妖与神龙虽然都属龙系，但龙系开枝散叶甚广，血脉庞杂大有不同。神龙早已在神界精纯的灵气中寡情绝欲，不比我们在外面野生天养的蛟龙……那啥。而且我们妖性越重，蛟龙之血的效用就越……那啥。”
“何以见得？”
“当年小妖在云浮界与太阴玄兔墨幽青缠斗之时，间或也有歇战，墨幽青曾以自身一锺精血，换小妖一锺精血，说是什么「以后给师兄的礼物」……”
“好了，”这「礼物」他见过，还是在众目睽睽的葬礼上，少昌离渊打住它的话，“拿来，本君放你一条生路。”
不多时，恶蛟忍下心痛和身痛，献上了数倍于墨幽青交换的蛟龙血，“帝君，这蛟血您就是日日用，夜夜用，也足以用上五个年头了……”
“那么久？”少昌离渊轻哼一声，“岂不是过期了，本君要新鲜的。”
“以后一年一贡！”妖龙再三叩首，“帝君饶命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