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曲浮生
罹恨哭笑不得，若抛开可能的阴谋迷局不论，那面具人对他的所作所为，倒真真算得上好的没来由。
心道:“他说他与我师尊乃是故人，却是敌非友，待我回返塞外，定要问一问师尊，她有一个怎样神奇的仇人。”
不远处的天空之中，只见柳如梦立于原处，动也不动，罹恨知道，那是她已陷入了诛心镜的幻梦之境中。
表明风平浪静，但那幻梦之境中，定波涛汹涌至难以想象，具体情形如何，罹恨是看不见的，唯有孤立于山崖，苦苦等待。
若不出差池，铁花玉桂枝与清风玉莲花瓣一个半时辰便可归天地府衙，宵云性命无碍，是以罹恨心中牵挂锐减，有了充足的时间和心力来思索现下情形。
“面具人说仍有一人未至，此人或可救如梦大家，但当今天下，哪里还有比这面具人还厉害的人物？国师李绩与其只怕亦在伯仲之间。便是当年名震天下的江湖三大神话人物，亦不可能比他厉害多少。”罹恨冥思苦想，仍猜不到来人会是谁。
一刻不到，那第一面诛心镜便已然破碎，守第一重镜的不灭和尚被幻梦之境抛出，落于山崖之上，直滚了好几个跟头才堪堪停住，面色难看以及，嘴角血迹未干，“梦丫头和当年的水疯子，简直别无二致。”
短短时间，不灭和尚便已败下阵来。
罹恨心头更忧，亦更加好奇。
若如梦大家与当年入魔后的水帝君不相伯仲，那便是国师李绩与面具人联手对付，亦无三分胜算。当世或有隐世不出之高人奇士，但亦不该能高明过神仙般的国师李绩，李绩与面具人绝非此时柳如梦之敌手，这般算来，谁可敌她？
思索许久后，心中叹道:“凡人之力终有穷时，纵使已神功妙法御天地奇力，亦因肉体凡胎之枷锁，限制自成！除非如血帝吴刚帝后羲和一流，天地之奇体，不死不灭，无无上威能。亦或风侯雨师一流，炼魂铸体，成神身，御造化之能。凡人不可败神魔，唯有神魔可败。”
他有念及此，转头便看不灭和尚，凝重道:“大师，你家小师叔若知如梦大家情况，可会来助？”
不灭和尚不假思索道:“师叔与梦丫头生死至交，若梦丫头有难，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是啦，唯有昆仑！
罹恨终猜到来人会是谁。如今天下，没人比国师李绩更加高明，若说有，那便是遗世之神。
不灭和尚的父亲乃是紫薇一脉大弟子了生禅师，便是宇文阐。紫薇帝师有三位弟子，大弟子宇文阐，二弟子杨广，而三弟子便是不灭和尚口中的小师叔，南王杨逸。
而南王杨逸，便是后来的天帝帝瑶。
不灭和尚叹了一声道:“小师叔封昆仑天宫，再不临人间世，谁也入不得昆仑，他绝不可能知晓梦丫头情况，更莫提前来相救。”
十三年前，帝瑶拱手让出南方江山，与雨师玉青雅等遗世之神重归昆仑瑶池，闭天宫永世不出，这段隐秘往事，当世少有人知，但不灭和尚却是其中一个。
自瑶池天宫封闭后，人间再无神魔，李世明终一统中原，成人间九五之尊。他得帝位后，以雷厉风行之狠辣手段，肃朝野，清江湖，毁风侯墓塔，炸紫薇洞庭，逼魔门退回塞外，刹道门中天之势......李世明所作所为，算不得光明仁义，那些曾为帝瑶效力之人，大多不得善终，便是如此，帝瑶亦再未现世。
到得今日，除了少数几人众知其真相外，其余人等皆认为帝瑶于十三年前死在了长安城。
“如今天下，人们并不需要神的统治和庇护，风调雨顺，花开叶明，传承已然替代了永生......当凡人不再需要神的庇护，那神的无上威能，便是魔乱人间！”不灭和尚仍记得帝瑶封闭瑶池天宫前对他等说的话，其中决绝释然之意了然，帝瑶绝不会再临人间。
所以，不灭和尚第一眼看到罹恨时，便知他绝非出自昆仑，帝瑶既选择封闭瑶池天宫，又怎会将昆仑的无上修为再传他人？这会令他期待的未来，再受威胁。
第二面诛心镜亦在片刻之后分崩离析，在那之前，叶天珺亦被抛落于山崖之上。
不到一刻钟，柳如梦便凭其无上修为，生生破了两重幻梦之境。
罹恨不自觉的回头，极目四望，若帝瑶当真不来，那当今世上，只怕再无人可治柳如梦。
“面具人既布五重诛心幻境，已是全力在挡柳如梦，若无人前来制服柳如梦，我得尽要遭殃，他定不会已此事骗人。”
可帝瑶封闭瑶池天宫之后，那些曾追随于他的人，被太宗皇帝李世明几近赶尽杀绝，即便如此，他亦不出昆仑，这一次，面具人真能将他引来么？
罹恨不由心头打鼓，不敢肯定。
不灭和尚与叶天珺皆在幻梦之境中损耗了极大功力，此时二人皆盘膝而坐，迅速运功调息。
又过片刻，第三重幻梦之境亦破，令羽宸亦被抛出。但他却与不灭和尚和叶天珺状况不同，落地之处并非山崖之上，而是直愣愣的往山崖之下坠去。
罹恨虽与令羽宸素不相识，但如今好歹也算同一战线，忙运功化龙接住令羽宸，将其拉回山崖。
只见得衣衫染血，伤势已重至无法运功的地步，罹恨皱眉奇道:“你怎做到的，竟将自己在幻梦之境中伤得这么重。”
这是没有道理的事情，同为守镜之人的不灭和尚与叶天珺虽也有伤，但他二人之伤，都是源于体内功力之耗损，而非皮肉之伤。面具人于每重幻梦之境中，皆为众人设置了最为有利的条件，令众人有阻拦之力的同时，亦有保命之机。
令羽宸倒是厉害，竟险些将自己葬送在了自己可以操控的诛心幻境中，这是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令羽宸咳了几口血道:“我不信那面具人，是以想在最有利的环境里，拦下如梦大家。”
罹恨一听便明，原是令羽宸疑心极重，又忧极了柳如梦的安危，是以他才于阴阳幻梦之境中拼死相留，想凭一己之力留下柳如梦。
他不知该说令羽宸聪明，还是说他愚蠢，唯有闭口不言，继续眺望着仅剩的两面诛心镜。
前面四面镜子皆为诛心镜化出，并非本体，若不出意外，冰判官傅长琴守的那一面，亦会在片刻之后碎裂。
终得看最后一面！
诛心镜本身加之面具人亲守，且还有个少将军，地五重幻梦之境，定然才是面具人全力施为之境。
“你是何人？怎会我门中功法？”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突然于罹恨耳畔响起。
罹恨猛地回头，只见得一白衣女子正微笑看他。这个女子容貌清秀美丽，约莫二十年岁，虽不惊艳，却美得如空谷幽兰，安静而淡然。
她在微笑，却笑得让罹恨直觉心惊。
而山崖之上，不知何时，已然只剩下他与白衣女子二人。
罹恨哑然失色道:“姑娘是谁？”
白衣女子停住笑容，绣眉轻颦，不悦道:“我在问你。”
罹恨忙回头望去，不远处的柳如梦与余下的两面诛心镜，亦于不知不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心中狂跳，暗暗惊道:“炼魂心典九重，聚魂重生，拘魂之法！”
聚魂重生乃炼魂心典九重境界之威，凡人若修至此境，便可聚不灭之魂，破体重生。不仅如此，还可已不灭之魂，入他人之体，拘他人之魂，夺其体为己用。
而被拘之魂，将落入幻魂之境，永不得出，最终魂飞魄散。
此法杀人于无形，委实邪魅可怕，令人防不胜防。
这是炼魂心典最厉害的境界，罹恨亦未达此境。
却不料于不知不觉中，便被拘魂之法所制，落入了他人之手。震惊过后，罹恨咬牙令自己冷静，道:“不瞒姑娘，小子名叫罹恨，来自塞外，所练功法皆为师尊传授，但其名讳来历，我并不知，姑娘定然不信，小子也无能为力。”
白衣女子犹豫了一小会儿，方淡淡一笑道:“你会炼魂心典，该知骗我不得。”
罹恨苦笑道:“姑娘既已拘我神魂，自可辨我是否说谎，只需杀我，再以搜魂之法一探便知。”
白衣女子忙摇头道:“我不杀人的，你别骗我便成。你告诉我，你师父是男是女，年纪多大。”
罹恨只觉这白衣女子好生简单，举止言行，极尽单纯，倒和他极其相似，或许这便是宵云曾说的涉世未深，心机不足。
炼魂心典可达九重，已是不世之高人，三百年来，除大黑山魔城帝子宫女帝三菁秀有此成就外，这个女子，乃罹恨所知的第二个。
“面具人入诛心镜前学的女子声音，原是此人！”罹恨凝神一想，便回忆起面具人最后的那个俏皮空灵女声，原是出自白衣女子。如此看来，这个白衣女子，定是面具人等待之人，罹恨不答反问道:“你是昆仑瑶池天宫的人么？”
白衣女子嘟嘴道:“我在问你师尊样貌年纪，你仍未答，怎的又来问我？”
罹恨无奈，唯有将其师尊样貌年纪等特征告知于白衣女子，这是没得瞒的，白衣女子九重炼魂，即便罹恨至死不说，她仍可在其死后以搜魂之法知晓。
白衣女子听过之后，咦了一声，沉吟片刻后，衣袖一挥，于身周聚出一个人形，道:“是她么？”
罹恨一见那虚幻人影，陡然一惊，他方才形容师尊容貌的言语并不详尽，不料白衣女子片刻便能猜出其身份，这让罹恨如何不惊。
那是一个紫衣女子，有着精致的娇俏容颜，笑语嫣然间足可摄人心魂，她是美得，与众不同的美，美得可摄人魂。
白衣女子点了点头，叹道:“也只会是她啦。”
这倒让罹恨疑惑顿生，忍不住道:“我师尊究竟是谁？怎的你们都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