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何为明君

黑衣玄甲，高头大马，乃是百骑司的标配。

林北辰虽然诧异，倒也不似芸娘那般惊恐，毕竟自己那卷《震后处理方案》一旦到了李世民手里，若是没有引起重视，那才真的叫奇了怪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接见他的，却并非当今天子李世民，依旧是长孙皇后。

虽然对这位皇后娘娘颇有好感，但都这样了，李世民还不见自己，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长孙无垢细致入微，洞察人心，见他这般神色，便屏退左右，微微一笑：“怎么，很失望么？”

林北辰连称不敢。

“陛下本是想要亲自见你的，但被几个小丑给绊住了，不过你放心，你屡立大功，陛下对你，是十分赞赏的。”

林北辰心中那一点失望瞬间一扫而空，接着八卦之心大起：“绊住陛下的可是魏征？”

长孙无垢哑然失笑：“你知道的倒是不少。不过这一次，你猜错了。”

顿得一顿，脸上笑意尽消，似嗔还怒：“你可还记得，我那日曾说起的将长安地动归咎于天罚的跳梁小丑？”

原来是这事儿……

林北辰便习惯性的又撇了撇嘴：“原来是那些傻叉。”

这已是长孙无垢第二次在他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当下来了兴趣：“到底何谓傻叉？”

林北辰嘴角微微一抽，知道避不过去，便胡诌道：“乃是骂人的俗语，意指什么都不懂，只会叽叽歪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人！”

长孙无垢眼前便是一亮：“如此说来，那些家伙，还当真是一群傻叉！”

林北辰嘴角抽抽的更加厉害，一代贤后，居然当着自己的面骂人傻叉……

“不过……北辰，你可知那群傻叉为何要将此事说成是天罚么？”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

但是……

这话自己能说么？

那毕竟是李世民一生之痛，最怕被人揪住的小辫儿啊！

见他面有豫色，长孙无垢便又说道：“你只当现下在你面前的，是无垢姐姐，而非长孙皇后，但说无妨！”

林北辰踌躇良久，方才大着胆子应道：“既如此，那我便胡乱猜测一下，可是因为玄武门之事？”

长孙无垢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那你以为，此事陛下做得对也不对？”

林北辰咬了咬牙：“对与不对，小子不敢评述，小子只知道，倘若有人把刀驾到了我的脖子上，我是绝不会引颈就戮的，再不济，也要溅他一身鲜血，让他一辈子噩梦缠身，若是有机会反杀，那更是不会有半分犹豫！”

“可是……”

“没有可是，我知道姐姐想说什么，但我以为，那不过是庸人之见。”

长孙无垢眉毛一挑：“此话何解？”

“原因有三。”

“你且一一道来！”

“其一，自古权力之争，最是血腥，一人之成败，牵系的往往是万人的性命，岂可意气用事，为全一己之名而枉顾之？当日若无玄武门之决断，莫说是娘娘，只怕昔日秦王府上上下下，不会有一人幸免。

“其二，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陛下那般的人物，所应考虑的，已不是一家一府之责，而是天下之责，万民之责，既有此能力担负起来，那便是责无旁贷，岂有假手他人之理？”

“其三，所谓成王败寇，事已至此，又何必纠结，明君二字，那是做出来的，而非是别人说出来的！”

“说得好！”长孙无垢击掌而赞，“那你以为，何为明君？”

“开疆拓土，威加寰宇，保境安民，造福百姓，展百家之所长，开万世之太平，可谓明君！”

“展百家之所长，开万事之太平……”

长孙无垢喃喃自语，重复着林北辰的这句话，一连数遍，双眼之中有奇异的光芒缓缓升起。

许久之后，方才又看向林北辰，站起身来，竟是微微一躬，行了一礼：“北辰之言，振聋发聩，无垢……受教了！”

林北辰被她吓了一跳。

爽则爽矣，但这他么可是当今皇后！

当下连忙也起身避到一旁，想想似乎不够，干脆又直接跪了下去：“小子胡言乱语，娘娘恕罪！”

长孙无垢便是微微一笑：“方才不是说了么，在你面前的，乃是无垢姐姐，并非长孙皇后……不过听了你这一番话，倒是觉得今日将你寻来，有些多此一举了。”

林北辰微微一愣：“这话怎么说？”

“今日寻你来，本是怕你溜了……”

林北辰只是稍加思索，便明白了长孙无垢，或者说李世民的用意，心思一转，立即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小子虽然不才，却也不是信口开河之辈 ！”

长孙无垢无奈回道：“你这小子，就喜欢装模作样。”

“此言差矣，小子句句肺腑……”

长孙无垢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陛下已着房玄龄按你那卷文书安排诸项事宜去了，卖盐之事，已是刻不容缓，既然确定了你不会偷溜，那此事便还是交由你来操办吧。”

“嘿嘿，娘娘放心，人皆有逐利之心，这等稳赚不赔的生意，傻叉才不干！”

长孙无垢楞得一愣，忽然笑道：“北辰说得对，傻叉才不干！此事若成，陛下定会重重赏你，去吧，需要本宫做什么，着那崔灵儿来告知一声便是。”

待得林北辰退走，一道挺拔的身影自长孙无垢身后的幕帘中缓缓走出。

李世民来到爱妻身边，轻轻的握住她的双手：“观音婢，你觉得朕做得到么？”

“陛下指的是？”

李世民目光一凝，神情肃穆，一字一顿的念道：“那展百家之所长，开万世之太平的一代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