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谁能作主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断断续续已经一整天了。
灾情比林北辰想象的要稍好一些。
半个长安都没了那话，还是夸张了不少。
但西市以南，长寿、崇化、丰邑、怀远四坊几乎被夷为平地，延康、崇贤、永和、永平、永安等十余坊受灾也是不轻。
东面各坊情况虽然要好一些，却也都不同程度的受到了影响。
尽管朝廷已经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但情况并不乐观。
房屋的损毁倒还在其次，主要是人！
无数伤者，无片瓦遮头，更遑论及时救治，就那么躺在路边听天由命。
没了父母的孩童，无助茫然的看着这一切，竟是连哭泣都已忘记。
然而让林北辰更担心的，是那些尸体！
无论人畜，那么多残破不全的尸体，倘若不及早处理，怕是要出大问题的，再加上这一场雨……
大灾之后有大疫，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对尸体处理不当！
日前被长孙皇后一语惊醒，深知自己纯属杞人忧天，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但自己现在还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就足以证明至少到目前为止，历史的改变并没有影响到自己。
或许正如长孙皇后所言，倘若一个人真的回到过去杀死了他自己的祖宗，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个人所回到的过去，无论多么的相似，都不会是他以为的那个过去，他所杀死的那个所谓自己的祖宗，也绝不会是真正的，他自己的祖宗。
或许，他只是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本来便没有他的世界……
有些像平行世界理论。
很难想象，这话是从一个封建王朝的女人嘴里说出来的，哪怕这个女人贵为皇后。
但是，这话对自己现在所经历的事情而言，无疑是最能解释得通，也最能让自己接受的道理。
既然接受了，那便不再有任何心障。
他也深知，无论在哪个世界，生命都是只有无比宝贵的一次。
自己已经足够幸运，所以，这一次，一定要活得认真一些，精彩一些，爽快一些！
但是，眼下，他并不爽快。
在潜意识中，他还是认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多多少少跟自己这个不速之客有些关系，也就是说，这场无妄之灾，是自己给这些淳朴的长安市民，大唐百姓带来的……
林北辰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救世主，也从不认为自己有多么的高尚。
但是，自己造的孽，就该尽全力去弥补，否则的话，就算天雷不劈，自己也会一辈子不安。
将未来十年的青盐一次性尽数售出以换取足够的救灾钱粮，算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因为我的缘故，你家的茅草屋没了，那我便还你一座大别墅！
但眼下，仅仅如此，还不够。
要怎样才能尽量降低地震带来的后续影响呢？
出去逛了一圈，回到卢国公府之后，林北辰便一直在努力回想着后世标准的震后处理措施，再结合眼下自己所知的长安城的实际情况，脑海中渐渐有了一个还算清晰的轮廓。
将这套处理方案整理完毕，一条一条的写下来后，已是深夜。
林北辰又细细查看了两遍，确认没有什么错漏之后，心中终于宽慰了许多，紧绷的神经甫一放松，困意便潮水般袭来……
再次睁开双眼，林北辰有些恍惚。
昨夜，自己好像是趴在书桌上睡着的，醒来的时候，怎么会在**？
疑惑之中，耳边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扭头看去，便见一道窈窕的背影，端坐与书桌之前，一面翻看自己昨夜所写的那套方案，一面微微颤动不止。
崔灵儿？
她怎么在这儿？
尚不及细思，又一道身影映入眼帘，却是芸娘进了屋，手里依旧拎着她的食盒，林北辰心中微微一动，连忙闭上双眼，继续装睡。
看到崔灵儿在此，芸娘竟是没有丝毫惊讶，反而笑吟吟的轻声问道：“灵儿小姐，看完了么？”
崔灵儿抬起头来，同样轻声轻语的说道：“这些，都是林公子昨夜所写？”
“北辰的房里昨夜一直亮着灯，我也不敢打扰，今晨送早点过来，才发现北辰竟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也不知昨夜到底写了多久，累成了那样儿，我把他弄到榻上，他竟都没睁一下眼。”
语气中有些心疼，但更多的却是自豪。
一面说着，一面打开食盒：“灵儿小姐，你一早便来寻北辰，想必未曾用过早饭，吃些点心吧，都是北辰教我做的。”
崔灵儿又是一愣：“林公子……如此博学多才，当真令人敬佩！”
崔灵儿说这话时，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装睡的林北辰。
林北辰虽双目紧闭，但这些话，却是听了个一字不漏，崔灵儿这发自肺腑的赞叹，让他十分受用，嘴角竟也不自觉的微微一翘。
便又听得崔灵儿说道：“芸娘姐姐，公子昨夜那般劳累，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醒过来了，我可否将这手稿誊抄一份，求姑姑即刻带我进宫，面呈皇后娘娘？”
芸娘楞了一下，眉头轻皱：“这……这毕竟是北辰的东西，我怕是做不了主……”
“做得了主，做得了主，但凡我的东西，你尽皆做得了主！”
突然自**翻起的林北辰吓了二女一跳。
林北辰也不管她们，径直走到桌边坐下：“崔秘书，这么早就来找我，可是有事？”
崔灵儿连忙答道：“公子所行，事关重大，灵儿不敢怠慢，故此一早便来，听候调遣……”
“嗯，是个敬业的姑娘，不错，我看好你！”林北辰捡起一块米糕扔进嘴里，又随意拿了一块递到崔灵儿面前，“味道不错，来一块？”
崔灵儿楞了片刻，方才满面通红的从林北辰手中小心翼翼的接过米糕，却是捧在手里，不曾下口。
林北辰皱了皱眉：“吃啊，很好吃的。”
崔灵儿这才小小的咬了一口，顿觉满口香甜。
“嗯，你刚刚说的，十分有理，正所谓救灾如救火，这事儿耽搁不得，我也进不得宫去，就劳烦崔秘书将这套处理方案给娘娘送去。”说道这里，忽然停住，扭头看向早已乖乖的站到一边的芸娘，“芸娘，如此，可以么？”
这一问，直问得芸娘慌乱不已，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北辰：“你……你……这等天大的事情，你问我做甚？我哪里做得了主！”
“我方才不刚说了么，但凡与我有关的事情，你都做得了主，牢牢记住，可别再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