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阴谋(三)

周天海的突然暴毙无疑像一颗重磅炸弹,将本就处于混乱中的周家推向**,无数个仆人,丫鬟冲进屋子,挑着最值钱的东西夺门而逃,有的甚至在逃跑后又折回来再捞几样东西。周天海的几房小妾除了将自己的首饰装满口袋,又跑到周天海的书房,将墙上的字画,柜上的古董一一囊进,就连周天海用的砚台,笔架都毫不放过,直到廷尉衙门的衙役整列整列地冲进来,把守住各个门口,这样的混乱才渐渐偃息下来,接着便有人开始抱怨,早知道如此就该学学那厨房的李二,抱起两个先秦时期的青铜器便跑,最起码也能过上几年安稳日子,有的则深深的后悔起来,自己还折回来干什么?周天海的几房小妾却忽然仰天大哭起来,嘶哑的嗓子哭喊着周天海的名字,声音凄凄惨惨,又有谁知道那嘶哑只不过是在争夺字画时喊破的喉咙。

郭鼎亲赴周家,整理了周家所有的财产,将那些丫鬟,奴仆拿走的古董,字画一一追回,在与周天海的几房小妾争夺珠宝的过程中,郭鼎白皙而肉肉的手上竟留下了道道指甲划破的血痕,如此景象,不知道周天海在天有灵,会是如是感想。

大约花了近一天的时间,共查处财产三千八百万钱,不过周家在各地的财产统计及数据资料却不翼而飞,据说那些财产远远超过在许昌查抄的这个数目,而与此同时,经过一天的追捕,仍旧没有周瑾中的下落。

郭鼎将这些细节一一呈报给刘协的时候,刘协的脸上却从未展露过笑颜,反而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在他的脑海中,只有那周瑾中和那失去的千万之资,不禁苦苦一笑,定然是周瑾中将那些其他城镇的资料带走了,想到此,不禁想起这几日来他与周瑾中的过招,若是光看结果,自己得到了周家三分之一的财产,而周瑾中却得到了周家的三分之二,论结果自己输了,那么过程呢?如果自己没有这帝王的身份和权力,自己调得动这堂堂的廷尉吗?如果是这样,庞平早已锒铛入狱,后果不是他所能控制的,而周瑾中,既然杀了他弟弟,他便是周家的唯一继承人,然后再慢慢的弄死周天海,过个一两年,大可宣布周天海因周瑾平之死郁郁而终,倒时候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坐上周家家主的位置,拥有周家的全部财产。所以这场较量刘协是彻底败了,如果非要说项周瑾中的败,那么他败就败在没能查出刘协的身份,本可以全得到的财产,如今只得了三分之二。

郭鼎汇报完毕,躬身站立,等待刘协的吩咐,刘协深叹了口气,这周瑾中算得上是个强硬的对手,如今让他逃脱,刘协心头总觉得是留下了一丝隐患,好像他与周瑾中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不过周家的事情毕竟到此算划上一个句号了,后面的事还得由他来处理,忙正了正心神道:“周家所得的财产,划一千万入国库!”

郭鼎点点头,刘协这样做倒是明智之举,像周家这样大的事情自然是要备案的,到时候曹操回来自然要查看卷宗,若说周家的财产一分钱都不见了,那么曹操岂肯善罢甘休,如此拨出一千万来倒可以堵了曹操的嘴。只听刘协又道:“再拨出两百万钱,就犒赏廷尉衙门的官差,由郭爱卿统一调配!”

刘协此言,郭鼎怎会不明白,其实这两百万就是给他郭鼎的,至于要不要犒赏,还不都是他郭鼎说了算,忙跪倒道:“臣替手下那些差役叩谢皇恩!”说完郑重地拜了三拜。

刘协心中感叹,这回的周家事件确实全赖了这郭鼎,若不是他,庞平恐怕早就判刑,杀头了,又忽然间觉得这郭鼎如此行为似乎有所暗示,再看他如此郑重的拜了三拜,不禁心头霍然,虽说这郭鼎一直帮着自己做事,但毕竟还是只处于君臣之宜,如果是曹操找他办事他只怕也会一口应下,这是为官之道,但他这回不但主动找了自己又如此郑重地行了君臣之礼,这与平时懒散的郭鼎简直判若两人,刘协心中渐渐明了起来,不禁问道:“爱卿,如今周家之事已经结束,可朕心头尚有大事未平,不知爱卿可愿与朕分忧?”

郭鼎闻言,微微一怔,其实刘协猜得不错,从上次周瑾中,周瑾平兄弟俩的案子开始,他便一直关注着这位大汉的天子,直到如今周家的破灭,这其间,无论是权谋还是手段,刘协都用得恰到好处,当然,他并不明白刘协心中的失败感,但他却看到刘协平白无故地赚了两千六百万钱,在他心中,这场阴谋的权斗,刘协才是胜者,这就是处在不同位置上所看到的不同结果,郭鼎这个人平时看似懒散,但却胸怀大志,只是如今天下大乱,欲求明主实在太难,他曾经也看好过曹操,但如今与这年仅十六岁的帝王相比,曹操似乎又欠缺了些什么,他在做了无数次衡量之后,还是毅然决定投奔刘协,而此时又恰巧碰到庞平入狱,所以便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刘协的话他岂会不明白,但他为人小心谨慎,只微微一笑道:“能为皇上分忧是臣的荣幸,只是不知道皇上说的大事是指哪桩?”

刘协也微微一笑道:“朕指的是君臣之道,如今天下四分五裂,诸侯割据,民不聊生!”说完顿了顿道:“君不君,臣不臣啊!”

郭鼎岂会不明白刘协的意思,君不君?臣不臣?说大了是指这天下形势,若说小了便是说曹操等一众人等的不臣之心,看来这皇帝不但想重掌朝政,更有一统天下的大志,想到此,心中也不禁澎湃起来:“臣愿誓死效忠,为皇上分忧!”

郭鼎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天已大黑,漫天的心斗新罗密布,散漫了天空,许昌城外的百里处一匹健马正发足狂奔,马背上的人被颠簸得厉害了,终究忍不住,勒住缰绳,跃下马来,却只觉得双腿麻痛,一个没站稳,生生地摔倒下来。

那人从怀中摸出一块干粮,靠着大树便狼吞虎咽起来,借着淡淡的星光,已依稀看清这人的相貌,年纪不大,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长得也算相貌堂堂,正是廷尉衙门漏捕的周家大公子——周瑾中。

周瑾中啃完干粮便靠着大树闭目养神,他昨天一早便从一个廷尉衙门的差役那里得到消息,郭鼎命令他们全全监视周家的一举一动,他的心中便是一惊,贿赂了一大笔钱后他又得到一个更让他吃惊的消息,那庞平并没有下狱问罪,他就隐隐感觉到事情的不对,本想拖个一两年再将周天海杀死,但眼下廷尉衙门的异动,周天海对他的怀疑,使得他不得不立刻杀死周天海,夺取周家在其他城镇的所以财产,然后便马不停蹄地离开了许昌,这一天便赶了整整一百里的路,他本身就不擅骑术,这一日的颠簸,早将大腿内侧的油皮磨尽,那厚实的马鞍生生地蹭着他的血肉,钻心的疼痛无尽地折磨着他,周瑾中将牙一咬,狠狠地从牙缝中挤出一个人的名字:“萧翎!”

想到萧翎,他忽然间生出一丝明悟,廷尉衙门如何会在这个时候盯上他周家,理由只有一个,那便是这个萧翎从中作祟了,但那廷尉郭鼎昏庸无能,平日里也不管什么正事,又岂会因为一个商人便如此大动干戈?答案呼之欲出,唯一的解释,这萧翎并非是个地道的商人,而是朝廷中人,所以才会有如此的能力,周瑾中想到此处竟恨起自己来,自己当初为何没有想到这一层,若是有了防备,自己又何必沦落至此?

周瑾中望着无尽的天空,深深地一叹,事已至此,感慨何用,眼下要想的是自己将那些在各个城镇的财产拿到手中,有了这些自己的生活才有保证,腰板才能够挺得够直,想到这里,周瑾中却忽然间一愣,周家被称为许昌四大家族之一,其产业遍布天下,可到头来来呢?只被一个毛头小子耍了个手段,百年基业便颓然而倒,说到底是为了什么?一个字,权!周家缺少的就是权力,一个商人就算拥有再多的财产,你仍旧只是个商人,面对军权,商人是无力反抗的,况且这样一个乱世,随随便便一个诸侯,太守就能要了你的命,拿了你所有的钱,有权就可以有钱,或抢!或骗!或掠!而有钱呢?只是成为这些有权者劫掠的对象罢了,所以,乱世之中,唯权是重。周瑾中想到这里,似乎又觉得这样的想法太过武断,他忽然间想起了一个人一句话,“奇货可居吕不韦”

吕不韦也是一个商人,可他最后却成了权倾朝野的相国,可见自己刚刚的想法也并非全对,有句古话,叫做相生相克,生生不息,虽说权利是要抓在手上的,钱财只不过是权力的附属品,但有的时候钱也能生权,就像杀了人不用偿命一样,只要断案的官收了你的钱,便照样给你办事,有钱不是罪过,不过却要懂得怎么样花钱,一心只想着做生意赚钱的商人是永远成不了一个一流的商人的,周瑾中彻底明白了,自己没有权,但手上有钱,那何不效仿吕不韦,以钱为利,则明主侍之!想到这里,周瑾中忽然仰天大笑,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一把又跃上马背,调转马头直往南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