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像他一样
赵妨雨走时,程夕染还心有余悸,喝了几大杯水想靠这个来缓冲。孙乘是当年赵妨雨的好朋友,带着他们一起玩的那伙男生孤立她,所幸只有一段时间,但那段时间里,程夕染整个天空都是灰暗无度的。
她没有人可以倾诉,年少的自己也算不上勇敢,所以一步步走到今天养成了这种性格。她现在唯一的底气和盼头,就是有江原这个好朋友外加她可以努力考到一个她喜欢的大学。
程夕染的脑海中忽然又闪出一个身影。
她抬手摸上那只橡皮鸭子,捏了一把,鸭子发出“吱呀”的响声。这个人好像没有在三中时她们传的那样跋扈。富二代,校霸?程夕染摇摇头,起码这几天裴嘉远让她觉得,他只是个活得相对无畏的高中生。
小混混……好像如果都是他那样,倒也不算是什么贬义词。
周一一早,程夕染就早早起来准备去学校,远处天边太阳才刚刚升起没多久,风吹过她的头发,似乎想要带走她存在过的证明。
程夕染戴上学生会的袖章,她一直觉得这个袖章有点幼稚,但是学生会统一要带,她也只能应着,时不时不太情愿地看一眼。
还有五分钟,进来的人就都算迟到了。
程夕染站在年级大门门口,想着自己好像一直没看到裴嘉远的身影,他…….应该不会来得比自己还早吧?
程夕染也不确信,抱着本子一直往楼下看。
到了迟到的点,几个学生才零零落落地上了楼,有个手里提着早饭的,有着双眼透着黑眼圈,眼睛时不时就眯上的,还有个神情紧张且气喘吁吁的。
“名字和班级。”
程夕染一个一个记下来,看了眼手里拿着早饭的男生:“你收起来吧,不然可能会被没收。”
男生是个小胖子,闻言直接把包装扯开,三下五除二把肉夹馍吃了个干干净净,末了还冲程夕染憨憨一笑。
程夕染默。
又零零散散来了几个迟到的学生,程夕染记好名字让他们去墙角站着,一会年级主任就会把他们带去讲话。
她整个高中到现在就在年级里迟到过一次,被拉着到办公室教育了半小时才回去,年级主任滔滔不绝地给她们讲着大道理,程夕染低着头,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体验一次。
一中学习管得严不说,这方面也严得要死,有的时候总让程夕染觉得喘不过气来。
直到下一秒,一个背着黑色书包的身影堪堪出现。
他神色平淡,步调慵懒,根本不像是什么迟到的学生,倒有点像是来巡视的领导一般自在。
程夕染皱了皱眉,小声问他:“你怎么来晚了?”
裴嘉远闻言没忍住笑了声:“我睡过了。”
他的语气实在乖巧,程夕染想把他放走,但是看了眼身后一排直勾勾盯着他们俩的人。
“你过来签个名,等会儿我偷偷给你擦掉。”
程夕染从包里翻出一支热可擦,递给裴嘉远。裴嘉远接过她的本子堪堪看了几眼,没接过她的笔。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想演个戏吗?”
程夕染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下一秒,裴嘉远冷着眼把本子“摔”给她,声音也透着股乖戾:“我不记。”
他也入戏太快了吧。程夕染在心里吐槽道,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你这样我怎么办?迟到了都要记的。”
裴嘉远低声轻哼了声,回过头来垂眸看着程夕染,目光淡漠却又透着点隐约的闪烁,话语中是少年的张扬:“校长是我爷爷。”
这是什么小学生台词啊……奈何裴大少的戏瘾感染力实在强,程夕染也被带的下意识哭唧唧地抽泣了两声。
身后一排学生都心疼地看着程夕染,被这么个少爷“霸凌”感觉一定不好。
程夕染心里却只想笑。
她回到教室时,裴嘉远竟意外地没有睡觉,而是坐在位上,看起书来。
程夕染瞥了一眼,然后坐在位上正色道:“你拿反了。”
裴嘉远神情不自然地把课本翻了过来。
程夕染还想笑两声,结果肚子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一股暖流从她身下涌出,程夕染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来了,看了眼周围后从书包里小心翼翼地翻出卫生巾揣进兜里,起身跑去跟看早读的老师说了一声后便匆匆跑去厕所。
裴嘉远看看程夕染急匆匆的背影,又看看她书包里露出一角的卫生巾包装,陷入了沉思。
他抬手掀开程夕染的书包看了一眼,想起来自己之前好像在电视广告上看过这东西,末了他很快反应过来程夕染是怎么回事了,迅速把东西给她掖回去,神色更不自然了。
程夕染这边从厕所虚弱地回教室时,就看到裴嘉远别过脸冲她说:“今天的作业你先不用替我写了。”
她闻言愣了愣,裴嘉远今天是安了哪门子的好心,不压榨她了?她狐疑地指指物理作业:“真的。”
“嗯。”
“物理老师说今天交不上就等死……不是,物理课代表是这么说的。”
说罢,程夕染冲孙可悦的方向仰仰头,又回过头看向裴嘉远。
“那你还是写吧。”
“……”
程夕染又把他的作业本拿过来,看到他耳朵根有点红,心里的奇怪又加重了几分。
“诶,你为什么不跟咱班的人一起玩?”程夕染边写题边问他。
裴嘉远只淡淡地来一句:“好学生,怎么会愿意和小混混玩呢。”
明明是自嘲的话语,从他口中听起来倒像是在嘲讽前者。程夕染一笔落下后,头也不抬地说:“其实我们班大多数同学人还挺不错的,而且我觉得学习成绩也不能完全概括一个人。你看我,学习也只是为了想考个好大学,私底下呢还得看店。”
说着说着,程夕染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我还挺羡慕你的,不喜欢的人可以直接用拳头教育他,我又矫情又懦弱,只能把委屈吞进肚子里,算了,不说这个了。”
裴嘉远的目光也定格在历史书上的伟人图片上,不知道在透过图片想什么。一早上,他都没翻过一页课本。程夕染却提笔三下五除二就解开了一道又一道题,下笔流畅。为了裴嘉远不被说,她特意换了写字方式,如果不是特意放在一起对比,基本看不太出来。
裴嘉远又一次如约给了钱,程夕染收过钱,开始算下个月的账。程夕染的日子过得实在紧巴,但裴嘉远看到,她的头发总是扎得整整齐齐,衣服也洗得很干净,偶尔距离近了,还能闻到点薰衣草的洗衣粉味。
那味道放在程夕染身上,显得甚为贴切。
裴嘉远觉得裴母给他喷的男士香水比起洗衣粉来,味道竟显得有些逊色。
不一会,程夕染却突然把笔一松,趴在了桌子上,头深深地埋了进去,手捂着肚子,身体不住地颤抖。
“我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