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珊瑚（1）
周一回到学校，韩夭夭一见面就探听：“杳杳，我走了之后，你和那个苏羡相处得怎么样？”
“瞧你这语气，说得像相亲似的。”唐杳杳无奈地看着她，“他邀请我加入他的战队，说可以给我做宣传，让我有机会被职业战队挖掘。”
“那对你来说可是个大好的机会。”
“是啊。”唐杳杳说，“所以我同意了。”
“苏羡？”一旁的林穹听到她们的对话，脸色有些泛青，“是不是十二班的那个苏羡？”
唐杳杳点点头，奇怪地问他：“怎么了？你认识他？”
林穹皱眉道：“你别跟他走得太近，他不是什么好人。”
唐杳杳撇撇嘴：“你林大帅哥眼里就没有好人。”
今天下雨，例会在室内举行。班主任走进教室，拍了拍讲桌：“收作业的同学先回位，我有件事情要宣布。我们的军训刚刚结束，学校决定趁热打铁，在一周后举办运动会。”
唐杳杳软绵绵地趴在桌上，小声咕哝：“刚送走一个军训又来一个运动会，明希倒是一点不担心耽误学生的学习。”
林穹换上他标志性地勾起一边唇角的嘲讽表情：“不管别人的学习有没有被耽误，反正你是不会，因为你压根不学。”
“你才跟我同桌几天你就一口咬定我不学习？”唐杳杳生气地瞪他，同时在心里承认他说得对极了。
“运动会的开幕式上，每个班都要列仪仗队，之后会有一个评比。仪仗队的方案，就由文娱委员负责，同学们有什么好的方案，也可以汇报到文娱委员那里。”陈老师看向韩夭夭的位置。
“运动会项目的报名表在体育委员手上，每个人限报两个项目，大家踊跃报名，结果不重要，重在参与。”
韩夭夭偏过头问：“杳杳，你参加吗？”
唐杳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就我这运动细胞，在平地都能摔倒，还是不去丢人现眼了。”
“我跟你一样，所以准备加入拉拉队，你要不要也来？”
“拉拉队？”唐杳杳想象着自己穿着清凉的啦啦队服举着彩球活蹦乱跳的场景，现出惊恐的表情，“不了不了，我还是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好观众吧。”
韩夭夭点点头，拿出一张纸写写画画，片刻后对她说：“这次的仪仗队有四个领队，两男两女，女领队一个是我，另一个……”
她欲言又止，目光在全班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唐杳杳身上，脸上浮现出笑容。唐杳杳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下一秒，韩夭夭就拍着她的肩说：“另一个就是你了，我看了看，班上的女生没有一个比你合适，你可不能不帮我的忙。”
说完，不给唐杳杳反驳的机会，她就转回了身。
唐杳杳目瞪口呆地盯着她的背影，良久肩膀一卸，深深地叹了口气：“还不如拉拉队呢……”
韩夭夭身边的座位是空的，本应占据该座位的梁非凡同学，直到第一节课下才勾着书包一步三晃地出现。
唐杳杳和韩夭夭正在讨论仪仗队的主题，梁大少爷自带光环BGM出场，教室那厚钝的地板被他走出了红毯的效果。
他将书包往椅子上一甩，动静很大。两个女生忙着给全班同学排兵布阵，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梁非凡想要引起注意的伎俩失败，主动凑过来:“你们干什么呢？”
“下个星期学校要举行运动会，我们在为仪仗队操心呢。”唐杳杳一边拿着座位表一边确认其他人的高矮胖瘦。
“仪仗队？”梁非凡挑了挑眉，“仪仗队都有领队吧？”
“是啊，怎么了？”韩夭夭头也不抬地问。
梁非凡顺顺抹着光亮发胶的头发，露齿一笑:“领队的第一人选，怎么能少得了形象气质俱佳的本少爷？”
“你？还是算了吧。”韩夭夭介怀于梁非凡对她的轻浮态度，说了违心话打击他。
梁非凡像个炮仗一点就炸，拍着桌子叫起来:“你这话就不对了，想我高中前的风流韵事，全校女生那是排着队的找我签名合影，我一出马，妥妥吸引全场的目光！”
韩夭夭不理他，低头专心编站位。唐杳杳却放下了手中的座位表，认真地打量起梁非凡。片刻后，她得出结论，除了土豪味浓厚了点，他的确是符合小白脸的设定。
梁非凡被盯得发憷，眉毛纠结在一起:“你，你干嘛？”
唐杳杳扭头对韩夭夭说:“夭夭，我觉得，他行。”
韩夭夭不作声，默默写完第三行的最后一个人名，然后看看梁非凡，又看看她:“男领队的一个名额，我已经给林穹了，要是再加上他，四个名额刚好是我们这个四人小组，别人会说我以公济私的。”
唐杳杳以为梁非凡会一口否定，然后特霸气地来一句“谁敢多一句嘴”，未曾想他自视极高高到了一种境界:“跟林穹合作？那我得考虑考虑。”
韩夭夭抿嘴一笑，说:“不是你考虑，是我来考虑。”
梁非凡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知道自己有戏，也不再多说什么。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潜意识里最主要的目的，不是争夺领队的名额，而是能和韩夭夭并肩而立。
经过一番商讨，仪仗队的服装被确定为英伦风校服。唐杳杳提议在某宝上搜寻合适的款式，韩夭夭却说有家经常光顾的lo服店，也租借类似的衣服，由她去交涉可以打不少折扣。
二人收集了全班同学身高体重的数据，又向陈老师征得了使用班费的权利。离开办公室回班的路上，唐杳杳远远看到教室后门一个男生在探头探脑，看背影不像是十班的人，待到走近时，才觉得十分眼熟。
“同学，你要找谁？”
男生转过头，看到唐杳杳后，露出一道明媚的笑容:“你在这啊，我正要找你呢。”
男生不是别人，正是苏羡。
“什么事？”唐杳杳有些讶异，不会昨天刚聊完，今天又来找她交流，这效率也太高了吧？
苏羡看看她身后的韩夭夭，有些吞吐地说:“是……是这样，下个星期不是运动会嘛，我们班报了足球赛，我代表我们班出征，到时候……想让你来看看。”
“没问题，我会去给你加油的。”唐杳杳爽快地答应。
苏羡的笑容又明媚了一度:“那太好了，你要是来，我给你留个贵宾席。”
他还想说什么，上课铃在此时响起，苏羡朝二人挥挥手，向走廊另一头跑去。
“杳杳，我想到了一首诗。”韩夭夭勾上唐杳杳的肩，贴近她的耳际，没来由地说。
“什么诗？”
韩夭夭深情地念道:“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唐杳杳沉默，余光里苏羡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明白过来，扒开韩夭夭的手:“什么跟什么呀，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会专程来找你，就为了通知你去看他的球赛？”
“男生的心思谁知道呢。”唐杳杳敷衍了她几句，快步走向座位。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多说也无益。
作为全市各大高校的领头羊，明希的老师显然是不在乎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口号，对于运动会的热忱呈现两极分化。资历深的老师自然不会主张学生在与学习无关的活动上投入太多精力，甚至服装都未准备，仍是清一色的校服，自信可以精神面貌胜出，而序数靠后的班级则是一片花红柳绿。
唐杳杳有些拘谨地站在队伍之首，不断摆弄着白绸手套。在她的正前方三米开外，九班的学生一人提着一只笼子，笼中的白鸽不安分地扑棱着翅膀。
这届学生的脑洞让唐杳杳大开眼界，运动会放白鸽，颇有一种中国解放两岸休战的仪式感。也不知他们从哪找来这么多白鸽，看得唐杳杳直想朝那些笼子扔花生米。
唐杳杳在紧张时喜欢做小动作，例如撕纸，总之手上不能闲着。此时崭新的白绸手套已快要被她拉扯烂，运动会却迟迟未拉开序幕。她不安地左顾右盼，目光转到斜后方的十二班。
她看到了苏羡。身高超过一米八的苏羡也被选为领队，一身运动装衬出高大的身材，他怀中抱着篮球，正跟身边的同学谈笑风生。
似乎感觉到唐杳杳的目光，他看向唐杳杳的方向，四目相对，苏羡弯起眼，对她粲然一笑。
润养了空气又融在阳光里的微笑，有一股踏实的暖意，唐杳杳的紧张感在这个笑容里，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缓解。
她勾起唇角，回以微笑。
这一切，都被林穹看在眼里。
“别开小差，马上开始了。”他皱皱眉，严肃地说，只恨不能将唐杳杳的头转回原位。
唐杳杳怏怏地收回视线。
开幕式结束后，各班搬上小板凳到指定区域集合。唐杳杳换上校服一身轻松，向体育委员打听足球赛的时间。八班对十二班的足球赛安排在上午十点三十分举行。
唐杳杳拿着赛事表回到座位，翻开消磨时间用的小说，刚看两个字，就听见身边的同学议论，商社在一楼大厅摆摊举行义卖会，卖一些有意思的小物件。
唐杳杳望望大厅的方向，果然不少同学正向大厅涌去。她习惯性地想叫上韩夭夭，却见她正在拉拉队专用的助威区候场，只好带上钱包独自前往。
义卖会主要针对女生出售商品，如文字发帖、立体发卡等。幸而消息尚未扩散完全，摊位前的人并不多，大多数都是来看个热闹。
唐杳杳给自己选了一个写着“冷漠”的发帖，给韩夭夭买了一个写着“无辜”的发帖，又买了两枚小黄鸡发卡，在摊铺前流连忘返。
直到广播里传出“请高一年级八班和十二班参加足球赛的同学到操场旁集合”，唐杳杳的时间概念才被唤醒，忙将战利品塞进口袋，匆匆往操场跑去。
苏羡果然如他所说，为唐杳杳准备了贵宾座，几个不认识的男生在操场旁等候已久，看到她便围上来问:“你是唐杳杳吧？”
唐杳杳不明所以地点点头，然后就被不由分说地带到了一处阳光照射不到的看台，两个男生将她按在座位上，一个递水一个扇风。
唐杳杳迟迟未能从惊愕与懵逼的状态中反应过来，僵硬地接过矿泉水，问:“你们是谁？这是做什么？”
“我们大哥吩咐了，要为你创造良好的观赛体验。”拿着小扇子的男生挥动得越发起劲，“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啊嫂子。”
唐杳杳险些一口水喷出来:“谁是你嫂子？”
她夺过男生手里的扇子，说:“我受不起你们这样的大礼，替我谢谢你们大哥。”
几个男生见她脸上有了愠色，也不好再强迫她，万一她心有不满向苏羡投诉，他们反而要落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几人互相递眼神，心照不宣地选出一个代表发言:“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你好好看球赛。”
男生们走出不远就开始小声议论:“这大哥这么照顾她，我还以为他俩有什么，不过看样子好像关系挺正常的啊。”
另一个窃笑着说:“那不一定，没准是她害羞呢。”
唐杳杳并没有将那声“嫂子”往心里去，只是以一副老成的口吻自言自语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爱乱点鸳鸯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