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氧气（2）
话虽这么说，但唐杳杳至多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她毕竟脱离了学霸的圈子那么久，很多学习方法和思维逻辑都不再掌握，就连持之以恒的毅力也几乎流逝得干干净净。想要重拾，谈何容易。
就在这时，现实给了她希望的曙光。明希决定以期中考的成绩对高二年级进行文理分科，这不可谓不是唐杳杳的福音。她的语文和英语并不薄弱，数学也可以题海战术来补上，而分科之后，她选择文科的话，三门副课便等于重新开始，也就不存在越掉越远的情况了。
她之前问过韩夭夭和林穹，二人的意向都是读文科，这就让她可以心无旁骛地专攻那几门课了。
甚至为了建立破釜沉舟的决心，她狠心将自己视为生命的游戏从手机上删除了。苏羡几天不见唐杳杳上线，很是奇怪，在得知缘由后，疑虑并没有消除：“杳杳，你怎么会对交换生感兴趣？”
唐杳杳本想隐瞒追随林穹去日本的事，避重就轻地回道：“我……我良心发现，回头是岸了，决定从今以后做个好学生了。”
苏羡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被轻易摆平，这些话实在难以让人相信，他紧咬不放，唐杳杳被追问得没了办法，只好全盘交代。
聊天页面停顿了良久，苏羡才发来一个迟疑的问句：“你……喜欢林穹？”
看到“喜欢”二字，唐杳杳感觉被轻微的电流击了一下。一直以来她都不敢给自己对林穹的感情下一个定义，每每想到这方面都会强制自己模糊带过，但她是清楚的，这绝不仅仅是朋友之上。经过叶央一事，这样的感情似乎越来越明了，也没有了自欺欺人的必要。
于是，唐杳杳发了一个害羞的表情过去。
那头沉默了更长的时间，苏羡才发来不咸不淡的一句：“那，你加油。”也不知是加油争取到分配生的名额，还是加油把林穹拐到手，但处在荷尔蒙期的唐杳杳将关于林穹的一切都美化了，只当苏羡是祝福，很是高兴。
不得不说，唐杳杳在学习方面的天赋，即便经历了数年的荒废，也没有完全香消玉殒。她不会病急乱投医，也不会制定自己能力之上的目标。无论游戏还是学习，在她脑海中的框架里，都可以归结为一个字——稳。
不求一步登天，但求聚沙成塔。
但唐杳杳突然热忱的学习劲头，让老师们跌碎了眼镜。曾经语文课上可以就着齐声朗读的唐诗睡着的唐杳杳，如今竟比谁都读得大声；曾经英语课上听写百般骚扰林穹以窥得他的答案的唐杳杳，如今竟能闷头一气呵成。
总而言之，唐杳杳在老师们口中的风评愈渐开始走上坡路，几次周练的进步榜上都有她的名字。
韩夭夭知道了她的心思后，为了能继续和她在一个班，也没有了停步不前的理由。二人绑定在一起，横扫各门学科的办公室，逮到机会就缠着林穹讲题。
林穹一早注意到她不同寻常的斗志，却什么也没问，只说：“看你的样子，要不要我期中考的时候故意写错几题？”
唐杳杳不屑地“哼”了一声，吐出掷地有声的两个字：“不！用！”又补充，“胜之不武。”
“你误会了。”林穹冲她一笑，“我的意思是，这样我们就能进一个班了。”
唐杳杳一愣，面颊上浮起一抹红晕，二人间仿佛有一缕暧昧的线缠绕纠结。
随即，这缕看不见的线就被韩夭夭故意用笔盖戳桌面的声音剪短了。
就在这种紧锣密鼓的查漏补缺的氛围中，期中考来临了。明希中学重理轻文，火箭班的尖子生们基本都倾向于理科，偶有几个想半路出家学文的，也几乎都被老师家长连番轰炸重回正路。
也可以说，越是末次的班级，学文的可能性越大，文科分班又只看语数外三门主课的成绩，对唐杳杳有威胁的就不剩几人了。
期中考，唐杳杳如常发挥。文科班共有三个，成绩出来后，唐杳杳不出所料地被分到唯一一个火箭班，同班的还有林穹、韩夭夭和梁非凡。不用猜都知道，梁非凡一定又是打通了路子，就算六门科目全拿鸭蛋也有恃无恐。
恐怕谁也没有想到，昔日的四人小组曾经只有林穹被看好，如今却能再续前缘。
唐杳杳只被甘美的喜悦冲击了少顷，就再度回归了严阵以待的状态。据说，文科班能占的交换生名额只有两人，如果排除了林穹，剩下的唯一一个名额，唐杳杳还需争夺。
这段时间，唐杳杳终日在天昏地暗的学习中度过，俨然成了挑灯夜战的大忙人，连自己的生日临近都全然不觉。
可她不记得，有人帮她记得。
某天在家写作业时，手机“叮咚”一响，她拿起来一看，是林穹发来的消息：“周末有空吗？我想约你去个地方。”
被习题冲刷得头昏脑涨的唐杳杳脑中接二连三跳出“单独”“二人行”“约会”等字眼，虽然知道不应该在这样的关键时期忙里偷闲，但架不住对方是林穹，她没有犹豫多久，内心的天平就往一边倾斜。
正准备回复，消息栏又跳出韩夭夭和苏羡的消息，竟无一例外都是约她周末出去的。
这是什么情况？平时也没见他们这么活跃，怎么现在约好了似的组团来约我？
唐杳杳感到奇怪，将正在输入的几个字删掉，退出林穹的聊天界面，点开韩夭夭的，问：“夭夭，你和林穹、苏羡居然同时约我，你说巧不巧？不过，你要约我去做什么呀？”
韩夭夭很快发来回复，却比她更惊讶：“杳杳，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周六是你的生日啊。”
唐杳杳一拍脑袋，经韩夭夭的提醒，她可算是想起来了。不过，闺蜜、兄弟和喜欢的人，要在这三者中选一个，实在是不好抉择。
十秒钟后，韩夭夭、林穹和苏羡同时收到了系统提示：您已加入讨论组“来帮我做选择题”。创建讨论组的是唐杳杳，讨论组里只有他们四人。
林穹最先发来一串省略号。
紧接着是苏羡：“杳杳，这个讨论组是用来干嘛的啊？”
唐杳杳：“是这样的，这周六是我生日，你们不是都约我出去玩吗？你们三个都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不愿意看到谁缺席，所以决定我们四个周末一起去给我庆生，这个讨论组就用来交流建议。”
然而，讨论组仅存在了不到十分钟，就被解散了。原因在于林穹和韩夭夭在之后小窗她。
韩夭夭自是通情达理：“杳杳，要不这周六你和林穹单独去吧？你应该很想和他共度二人世界吧？我嘛，就留到周日或者下个周末，时间你定，我随时奉陪。”
林穹则直接甩来不容置疑的一句：“这周六留给我。”
唐杳杳：“哈？”
林穹：“我说，我要和你两个人一起去，不需要其他人。”
唐杳杳抽了抽嘴角，心想这林穹也忒霸道了，他过生日怎么不见他打发韩夭夭和梁非凡呢，现在倒是理直气壮地让她当坏人。
不过，其实唐杳杳心里那一点隐秘的私心，也是不想叫上其他人的。
问题在于，要如何同苏羡解释。
正琢磨着得体又不伤人的措辞，被蒙在鼓里的苏羡已经发来了消息：“杳杳，讨论组怎么解散了？这周末你有什么打算？”
唐杳杳咬了咬大拇指，她不擅长说谎，尤其是对于交情深的朋友。思前想后怎么都觉得不妥当，索性将聊天页面截图发给了林穹。
林穹看到后果断回道：“我来跟他说。”
“啊？你……”唐杳杳很不放心，林穹万一又控制不住他那张毒舌的嘴，轻则苏羡心里不是滋味，重则他和唐杳杳的关系会就此有了裂痕。
林穹似是看穿了她的担忧，又说：“放心，我有分寸。”
叶央回来后，林穹和苏羡的关系似乎没有原来那么紧张了，他既如此说，唐杳杳也就随他了。
也不知林穹说了什么，不多时苏羡就发来消息说：“杳杳，我刚刚想起来这周六约了一场足球赛，要不，你和林穹还有夭夭一起去？不好意思啊，生日礼物我会补上的。”
唐杳杳看得疑窦丛生，直觉林穹也太会颠倒黑白了，分明是他们俩密谋，现在反倒成了苏羡道歉，那足球赛八成也是编造的。虽然有些过意不去，但木已成舟，唐杳杳总归是喜悦多于愧疚，连发了两个“没事”，又说礼物什么的不需要特地准备。但苏羡坚持如此，唐杳杳也就没再推拒。
周六那天下雨，唐杳杳盛装打扮，来到约定见面的咖啡屋。以往都是别人等她，这次她却比约好的时间早了二十分钟。
她挑了个靠窗的座位，给自己点了一杯多糖拿铁，想了想又加了一杯美式。她记得林穹曾在微博中提到过自己喜欢喝美式，不过那般苦涩的滋味她是一口都难以下咽，却莫名觉得像极了林穹的风格。
唐杳杳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咂着咖啡，偏过头去凝望顺着屋檐和玻璃窗蜿蜒而下的雨丝。今天整日的流程蓝图已在她的脑海里构画了无数遍，此时又不经意地想起，仍会小小的激动几分。
然而左等右等，等到唐杳杳喝光了一杯咖啡，桌上的美式也凉透了，林穹仍没有出现。
给林穹发短信，不回。
打他的电话，也一直无人接听。
她的一颗心也随着咖啡的冷却而逐渐沉入冰窟之中。
她攥着手机，半是生气半是焦急，猜想着林穹不来的理由。也许，他忽然有急事，顾不上联系她，也许，他在来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唐杳杳越想越难以心安，比起出了事故，她宁愿林穹是因故爽约。
她匆匆结了账，撑开伞跑进雨里，想要去找林穹，却一时不知改往何处去。
她不知道，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