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差一着,亡羊补牢
离天亮四个小时前,丰乐樱花园附近。
樱花尚未开放,毗邻樱花园的民宿是生意最萧条的时候。民宿区建在远离城镇的黄河之畔,不是旺季,白天鲜有来车,可在深夜的某个时间点,其中一幢房间的灯光突然亮了。
张光达匆匆叩响了二楼的门,开门的是安叔,他已经穿戴整齐了。另一个是那位最早到登阳发展业务的女士“胡总”,正收拾着桌上的电脑,电脑旁边整齐地放着各色U盾,足有二三十个。
“怎么了?”张光达心里泛起不祥的预兆。
安叔平静地道:“该走了。”
“啊?”张光达惊愕道,一下子失态了,“坏了,小聂还在登阳。”
他掏着手机,不过动作瞬间僵住了,安叔的手已经伸到了他的面前,他只得无奈地把手机递给安叔,不过还是抱着万一之想道:“老安,不至于吧?”
“自己看。”安叔摆头示意着,那位女“胡总”把电脑屏幕挪过来:门咚的一声,影影幢幢冲进去一群人……那是金叶公司员工租住的单元房。这几秒钟的视频看得张光达浑身冰凉,有点恻然地问:“那小聂怎么办啊?老安,你不能丢下她,不能丢下她。”
张光达有点失态地拽住安叔的胳膊。安叔回头,漠然地看着他,淡淡道:“怪不得你混得这么惨,生意就是生意,加进感情色彩就不对了。你救得了她吗?”
一句话问得张光达无言以对了。安叔抽出胳膊,拍拍他的肩膀道:“现在连主谋‘沈凯达’都跑了,你总不至于想回去给警察补上这个缺吧?快去,收拾东西,上路了。”
催了两次,张光达垂头丧气地回房间了。这边“胡总”已经收拾妥当,提着行李拉杆箱,而安叔连行李都没有,两人小心翼翼地下楼。胡总轻声道:“反应比想象中快多了,还有几笔款没收回来。”
“精明的商人从不拿走最后一个铜板。”安叔道。
“我们算商人吗?”胡总笑着问。
“算,玩弄智商的人。”安叔头也不回道。
下楼,上车,和张光达分乘两辆车,驶离这个隐秘的地方。车驶上黄河大桥时,“胡总”刻意放慢速度,向窗外撒了一些什么东西,好像是那些用于转账的U盾,然后驾着车,消失在茫茫雨夜中。
四个小时后,两队警员包围了丰乐樱花园民宿,像大多数时候追踪到骗局的源头时一样,这里已经人去楼空……
早上十时,来自中州市局、登阳市局以及省厅的警员陆续会合到反诈骗中心。猝然发案的案情惊动了各方,爆出越来越多猛料的排查,让各方都坐不住了。
“目前为止,已查到的支付快件,达到三十一万件左右,这是截至今天上午九时的数字,还在增长。按平均每件八十八元计算,约两千七百余万元案值,即便刨除这其中的货物价值、快递费用以及代收费用,被诈骗分子攫取的非法收入也超过一千五百万元。”
向小园在中心位置讲解着。众人面前就是中心最显眼的数据大屏,在对各快递网点数据提取之后,这个数字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自我们昨天采取行动,目前滞留在快递网点以及路上的快件,统计尚有十九万八千余件。我们已经向各地警方做了提醒,需要说明一下的是,这些未支付成功的快件,分属于中州和登阳不同的个人、个体商户,或者公司商户。根据目前各警务单位的核实情况看,他们是以十五到二十元不等的价格从别人手中买下的。有关这个诈骗团伙的详细案情,我们还在追踪。”向小园道。
两大块,一个是已诈骗成功的,一部分是还在路上的。让她感到难以置信的是,这个骗局果真有三层,这位幕后的X不但自己狠狠骗了一把,还教唆着别人去骗,连别人用于诈骗的货物都是他提供的,现在倒好,一窝蜂跟着他行骗的都砸手里了。
俞骏看着诸位同行,补充解释道:“很遗憾我们没有抓到此案的主谋,案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而且已经引起了跟风效应。昨晚开始的行动到现在,已经滞留了超过九十人。我们惊讶地发现,有很多快递网点都沦陷了,从承包经营的到快递员都参与了此事,甚至还有自己单干的,网购十块、八块的货物然后浑水摸鱼,搞这种盲发诈骗……信息是怎么泄露的我们正在查,现在无法分辨究竟是哪一家快递公司的用户资料泄露,不过我们能确定的是,可能不止一家,仅在我市大学城的两个不同公司的快递网点,就向诈骗团伙输送了二百二十万元的代收货款,这种利益捆绑导致本案定性难、梳理难,将来肯定还要出现定罪难的情况。”
众人哗然,哪怕是警察,哪怕是对犯罪有过深入研究,恐怕也想象不到一个简单的代收货款快递能演绎成这种千万级别的大案。向小园给众人分发着资料,本案定名为“八十八元货到付款诈骗”。各分局、刑警队领回了辖区重点标记人员的排查要求,这些人多数还被滞留在派出所、治安队,现在大量的人员必须迅速以涉案轻重甄别分开,否则以派出所的处理能力马上就会捉襟见肘。
来访的络绎不绝,到十一时,中心又接到市局命令,把中心的停车、会议、培训等场地全部腾空,因为大量的涉案快件分散不妥,要收集到这里统一处理。向小园忙着指挥众人腾场地,腾到一半,第一批就运来了,跟着是警车、快递公司的车辆开始走马灯似的进出,把还滞留在中州未发出的以及昨晚缴获的涉案快件,一堆一簇地在这里登记存放。
到中午时分,忙碌的场地里响起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吃饭,吃饭,大家都到食堂吃饭……”
是钱加多,早上就回来了,各警务单位次第启动后,主办本案的X小组反而没什么事了,金叶公司那帮“员工”和聂媚都暂被登阳警方滞留,小组归队能做的事就只有这个了……收集,登记快件。
“我说,都没听到啊,不准备吃啦?”钱加多跑到大邹跟前,催着。大邹有点落寞地盯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咦?似乎不对劲啊,怎么都懒洋洋有气无力的样子?他又追着陆虎问,陆虎也懒得吭声似的,他又要去追娜日丽时,被络卿相拽住了,警示道:“别光知道吃,都烦着呢。”
“烦着也得吃啊。哎,不对啊,这不事都完了,烦什么?”钱加多不解了。
络卿相小声告诉他:“根据聂媚手机提取的信息,没追到主谋。”
“哦,幕后大Boss溜了。”钱加多抚着脑袋,脑子反应过来了。不过他心里可没装这个,不当回事道,“这难道和吃饭有必然联系吗?”
“对,多多说得对。”有人接上了,是俞骏匆匆赶来了,他拍着巴掌道,“过来,过来,都过来。”
干活儿的小组人员聚到他左右了,俞骏抿着嘴、满脸笑意地审视一遍,又看看向小园,然后赞许道:“你眼光不错,都是有强烈荣誉感的同志……不过啊,现在怎么看挫败感这么强啊?不至于啊!”
“就是啊。”钱加多接领导的话茬儿了。俞骏直接把他拉过一边说道:“领导说完你再说啊,不能抢领导词。”
钱加多“哦”了声:“您说。”那谄媚样子把大伙逗乐了。俞骏道:“轻松点,我们及时制止了一桩正在发生的诈骗大案,你们清理的快件如果流向市场,可就又是上千万的非法资金进了骗子腰包,从这一点上说,这就是胜利啊。”
“我们动作还是太慢了,登阳方面技术上分析聂媚的手机行程,足足用了三个多小时,等包围了樱花园骗子已经走了,其实就差一步。”娜日丽道。这恰是最惋惜的。如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到那个转账的,获取一手证据,那这个案子就完美了。
众人的心结可能都在这儿。向小园宽慰道:“我们满打满算成立不过两个月,能有这样的斩获已经不错了……我们工作的意义不是抓了一个或者几个坏人,而是保护更多的好人不成为坏人的侵害目标。吃饭,走了。”
“对嘛,美女领导说得多好啊。”钱加多词穷憋了句。众人哈哈大笑着,向小园现在都不觉得很尴尬了,她很大方地一手搭在钱加多的肩膀上,说:“大家反映你后勤供应得不错,继续努力。”
“必须的,这个我专业。”钱加多眼睛一亮,看到向小园的玉手在肩上时,蓦地觉得浑身酥了,不料刚高兴一下,那手就化作纤指,指向他道:“如果想继续发挥你的专业,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你得遵守啊。”
“什么?”钱加多问。
“同一组的队友,异性之间不准谈恋爱,以免影响工作,如果违反规定,会被调离的,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不能当你女朋友,否则不是你被调离,就是我被调离。”向小园道。
“啊?!”钱加多的爱情憧憬破灭了,一下子苦脸了。
“这个组都是单身,我这不单身马上都要回归单身了,你想搞特殊化呀?”俞骏故作姿态地斥了句,这个小疙瘩正好趁此机会解开,否则什么时候看这货都别扭。
“太不人道了,太过分了……你过不下去了,就逼着大家都单身啊。”
钱加多幽幽地在背后说了句。俞骏回头作势要收拾他,惊得钱加多一溜烟跑了。
最后一位没心没肺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了,钱加多怏怏不乐地去找斗十方,端着饭在餐厅里找了几遍没找着,快吃完了,才发现斗十方打着哈欠进来了,一边抖着身上的雨水,一边往打饭的窗口跑,看那样是刚睡醒,饿了。他拍着桌子把斗十方叫到了他对面一块儿吃,斗十方刚坐下,他就神神道道地凑上来道:“跟你说个事。”
“失手了?”斗十方吃着道。
“你咋知道?”钱加多愣了。
“不都写在大家脸上呢吗?”斗十方道。
钱加多好奇地瞅瞅,不解地问:“怎么可能写到大家脸上……哎,他们失手了,我失恋了……”
“哦,这事啊,那说说呗,说说你的痛苦以及郁闷,让兄弟们乐和乐和。”斗十方嗤笑着,终于有让他兴奋的事了。
这一句管用,气得钱加多端饭起身去寻络卿相说话,不理会斗十方了。斗十方若有所思地吃着,有点走神,不经意抬头时,面前多了两位,像是刻意坐到他对面的,一看两人饭菜几乎没怎么动的样子就知道,心事重了。
不用说,是俞骏和向小园了。斗十方不紧不慢地嚼着,几次眨巴眼睛却没有说话。俞骏憋不住了,小声问:“睡醒了吧?你可真行啊,这么大的事出来,你反而睡得安生了。”
“两位领导夙夜劳累,我觉悟自然得比你们低一点。”斗十方谦虚道。
向小园不悦,道:“我怎么觉得你老是话里带刺啊?是不是从我们见第一面,你就对我有成见?”
“情绪,你有情绪,你的情绪有点失控啊。”斗十方好奇问,“发生什么让你失控的事了?”
这一问恰到重点了,向小园掏出手机,点开,推到了斗十方面前。斗十方一瞅,愣了,默然拿到手里,看了半晌,又轻轻地放回向小园面前,良久无语。
是关于那个跳楼的报道,了解更详细情况的向小园轻声道:“她叫赵喜梅,是首批参与者,也是我选择的追踪目标之一。她把她两个弟弟、丈夫,还有小姑子、夫家的几个亲戚都带进金叶微商里了……看到这行能赚点钱之后,几家人凑的五十多万全投进来了,她出得最多,还把房子抵押了,警方要查封她囤的产品,她去阳光大厦找公司理论,然后看到了查封通告……一下子想不开,就直接从楼上跳下来了,才三十多岁,孩子刚上小学……”
向小园说道。因为这一跳,登阳的排查都迟缓了,怕引起更大的事端。俞骏补充道:“这次涉众类案件,全部厘清恐怕得一两个月,至于消除影响,就不知道多长时间了,可能是几个月,可能是一两年……十方,我很好奇啊……”
“好奇什么?”斗十方随口问。
“好奇……你似乎对骗局的兴趣,要远大于对普通人的同情心。”俞骏道。
“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退一步讲,如果没有及时止乱,这位赵姐肯定会继续盲发这种包裹,她心里也知道是诈骗,但是为了生活,为了家庭,或者是为了其他什么高尚的目标,她继续干着……而且不会停止,又怎么讲?”斗十方问。
这一下倒把俞骏问住了。俞骏想了想,只能报之一叹了。本案涉案人员,既是受害人,又是嫌疑人的情况很普遍,最终恐怕也只能依法处置,处理结果恐怕会有很多合法不合理的地方,就比如这些要全部收缴的快件。
“没有抓到目标,根据聂媚的手机分析出了可能藏匿的地方在丰乐樱花园,等我们赶到已经人去楼空了,他们可能有某种渠道得知崩盘了。”向小园转着话题道。
“这个查也得很久。找到黄飞他们了吗?”斗十方问。向小园失望地摇摇头。
斗十方看了眼,又埋头吃饭了。此时饭桌上的情形很古怪,仿佛斗十方才是领导似的,向小园在看着他的脸色说话。俞骏也感觉出这种怪异,他笑了笑道:“在职务上我们是上级,可在具体案子上,看来决策权得给你了……除了聂媚落网,其他人都溜了,包括那个傀儡‘沈凯达’居然也消失了。昨天的行动太糙了,可也没办法,这锅夹生饭我们硬着头皮也得吃下去,否则听之任之,乱子只会更大……损失看了吗?我发给你了。”
“看了。”斗十方道。
“基本合乎你的判断,不过干得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一点。这个金叶公司还违规担保,给旗下的二十六名经销商贷了三百多万,昨天抓到聂媚的时候,办贷款的就和她躺在一张**。”俞骏道。
这是嫌微商穷,替他们贷上款,然后再方便多骗点。听到此事的斗十方笑了,哭笑不得的笑,评价道:“人性里的恶要释放出来,能做出什么事来都不用奇怪。”
“所有选择坐视罪恶而不去制止的人,都是同谋。”俞骏道。
斗十方一怔,抬起头来,在和俞骏的相视间,头一回发现这位蔫蔫的主任有如此犀利的目光,像试图洞穿他的身心一样,两人相互直视着。好半晌,俞骏问:“你在逃避什么?”
“逃避?有吗?”斗十方怔了下。
俞骏看着他,审视着,缓缓道:“需要我说明吗?对于一名警察,正义伸张,宵小束手是最振奋人心的时刻,你却躲在宿舍里睡觉。”
斗十方的目光说不出来地复杂,声音不自然地低了:“我也不知道我在逃避什么。”
“我来告诉你,你在逃避一个真实的自己,少年时的颠沛流离,求活儿时的奔波忙碌,艰难生活以及一切遭受过的冷眼鄙夷,哪怕再善良的人也会变得神经麻木,哪怕再热心的人,也能学会从不博取,当然也不会给予别人同情。但你仍然会同情那些人,因为同情,而选择逃避。”俞骏道。这个人的三观让他很头疼,可能是特殊环境的缘故,他在心理和心态上,和那些作奸犯科的嫌疑人更接近。
“谢谢你为我开脱,说真的,这让作为职业警察的我都有点嫌弃自己。也有职业带来的困惑吧,比如在看守所,那里面关着很多有特殊人格魅力的人。”斗十方又低下头,专心地吃饭了。
俞骏笑了笑,就着这个话题道:“不过这一次他可是露了马脚,如果迟个把月可能做得更好,偏偏我们行动突然,他跑得也仓促,跳出来的线索很多,多数是黄飞出货,还有人提到了一个绰号叫‘杜风头’,这位人物可能姓杜,再加上樱花园排查,我想,我们离他不远了。”
“远水不解近渴,你在找一个最快的切入点?”斗十方问。
俞骏看了向小园一眼,笑了,很喜欢这种默契,他直接道:“对,现在是一盘乱棋,棋眼在哪儿,不是谁都能看出来的。”
向小园补充道:“据传唤的参与人员口供显示,这个杜风头二十多年前在车站经常组织抽奖,带着一拨人骗钱的,青狗、老骗、光腚这几个老油子都曾经在那一片混过,遗憾的是,这一次跟风可没讨到便宜,替风头挡枪了。”
“青狗……不会有任何交代的。”斗十方笑道,表情里有让人看不懂的自信。
向小园自己低头翻查着联网信息,看了片刻道:“对,他确实什么也没交代,不过他的手下交代他们昨天去油脂仓库买的货,凑了不到十万块钱,还欠对方一半,按体貌特征描述应该是黄飞,王雕也在场,就是王雕去联系的……你根本没接触案情,怎么知道他不会有任何交代?”
“因为他是纯粹的江湖人,江湖事江湖了是他的个人信条,有事通过警察解决那不符合他的风格,他会自己解决的。”斗十方道。
这些论调就跳脱出向小园的社会认知了,她将征询的目光投向俞骏。两人商议过,这盘乱棋走到现在这个程度,虽然过于仓促和突然,可同样打乱了犯罪团伙的计划,如果能找到对方的某个纰漏,那便还有机会追踪到对方的线索。
所有的警务技术和手段的实施都需要时间,偏偏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俞骏看看表,犹豫半天道:“你知道我想问什么,他们不是你的同伙,我才是你的同事,总不至于混淆自己的站位吧?”
“我没有混淆,我已经告诉你了。”斗十方抬头,又一次重复,“青狗。”
“这是个顽固死硬分子,反社会性格的人。”俞骏不解。
“是啊,信仰这么坚定的人不多见吧?”斗十方道,他迎着向小园怀疑的目光解释着,“快意恩仇说的就是这种人。他住登阳看守所的时候啊,是个刺儿头,不管你把他关到哪个号子里,用不了一天,头铺的位置就会给他空出来,其实头铺的位置意义不大,但是一种象征,为了这个象征,他可是没少戴镣铐。”
“这意思是,很要面子?”俞骏道。
“对,吃了这么大亏,要是咽下这口气,可比杀了他还难受。”斗十方道。
似乎触到灵感的小尾巴了。俞骏犹豫问:“你的意思是……”
“放了他,反正他也没骗到一毛钱,还被人骗了好几万。”斗十方道。
向小园被噎了一家伙,俞骏受刺激似的乱挠腮帮子。这个大胆的想法似乎有某种合理性,他一下子理不清其中的利害关系。
斗十方提醒道:“耗子打洞雀上房,偷鸡得找黄鼠狼,这路子只有熟悉的人才能找到……风头肯定跑得最快,可总不能跟风的都跑这么快吧?就没一个两个落下的?比如黄飞,比如傻雕,比如那个蟊贼……别忘了青狗的身份啊,那可是专业收债的,欠债的就是钻耗子洞里,他都能找出来收本追利。”
俞骏听得豁然开朗了。他看着斗十方,笑意慢慢爬上了脸庞,就那么笑吟吟地看着,仿佛斗十方脸上长了花一样,让他越看越有兴趣……
名为放曹,实为借刀
“2室的,完了没有?”
“没有。”
“快点,这边等着呢。”
“所长,这骗子满嘴跑火车,交代了十个数字,就没对上的。”
“什么?”
陇海路须水街派出所,所长一听审不下来,吼上了。他发愁地看了眼派出所或站或蹲等着的还有二十多人,排队等领鸡蛋常见,像这样排队等着领处罚可是难得一见,偏偏所里业务水平实在跟不上,半天审不清个小毛骗。所长上前把2号特询室的民警叫出来,那民警递着反诈骗中心的统计,这个叫马宝云的名下,一个多月统计到的发出快件有八百多件,是个重点协查户。他往里头瞄了瞄,长脸、小八字胡子、剃了锅盖式的很潮的发型,上面还染了一层银不银、灰不灰的颜色,一眼让这位识人多矣的所长有了大致判断。
小警员小声说了,就认还没收到货款的,所以只认了四十多件。上面协查的信息有证有据,四十多肯定交代不了,这所长拿着笔录进去,大马金刀地一坐,吼道:“坐好!”
那人吓了一跳,背杵直了,就听所长迅雷不及掩耳道:“不认拉倒,这儿凑不够数,就按八千件算,八千乘以八十八,按这个定案值,送看守所。”
“什么?八千?哪有那么多?”这人急了。
“你不说,我只能估了。来,带走!”所长嚷着。
警员进来了。那人急了,抓着桌沿喊:“所长,你别坑我啊,顶多七八百,你不能完不成任务给加个零啊,那我不冤死啦?”
“到底有多少?上面统计你发了八千件嘛,你确定只有七八百?”所长带着迷蒙的表情问。
这个猝来的欺骗表情让那人在仓促间赶紧赌咒发誓:“真的只有七八百,别说八千,要上了千,你怎么整我我都不吭声,真没赚几个钱啊,那发出去的好多根本收不着钱,赔的还没算上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差不多,我多看了个零……来,继续审,抓紧时间,就按七八百来。”所长一笑起身了。这位马宝云瞬间郁闷了,几秒钟不慎上了恶当了,他拍着额头感慨道:“哎呀呀呀呀……谁是骗子呀?我这功力差远了。”
“好好说话,到底发了多少?哪家快递?大致什么时间?”民警摊开了笔录。
这回,开始挤着牙膏交代了。
从凌晨到现在已经傍晚了,雨都停了,排查还没有停,所长无意瞄到院子里进车,匆匆跑出来时,意外地看到了反诈骗中心的那两位名人,赶紧迎上去握手问好,一肚子苦水倒不出来,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句:“你们可真厉害啊,头回见骗半截的给抄窝了,今儿排队来我这儿投案自首、主动交代的快递员就有十来个。”
“还是不够厉害,没有更早地发现。”俞骏谦虚道。向小园客气地问:“找你说个事,借一步说话。”
“好……来,请请。”所长把两位请到了办公室。
不知道商议了什么内容,很快,所长带着两人往后院滞留室去了。那儿有个铁栅门关的简易关押室,进去时里头蹲了七八个嫌疑人。所长小声道:“就这伙,块头最大的那个就是席青山,关的都是他手下,这帮收债的没少到这儿报到。”
向小园提溜着刚装好的塑封袋子递给所长,俞骏侧头示意:放人。
所长一下令,门当啷打开了,一个接一个垂头丧气出来了。毕竟在警察面前,哪怕最黑的黑社会也会温顺得让人不自在。有位谄媚地给所长鞠躬,谢谢所长英明。所长呢,照例要教育几句,指着青狗道:“席青山,我就不说你了,刚出来才几个月,这就又准备进去?打人、抢人、讹人都干过了,这又学骗人了?一辈子非要把坏事干绝吗?”
“所长,我们是受害人,您让承认,我们都承认了;您要收缴货,我们都上缴了。那我们被人骗的那八万块钱找谁说理去?”青狗郁闷道。
“你被骗的那八万另案处理,你骗人这叫犯罪未遂,亏是没收钱,再收钱该把你收监了,一码归一码……都听好了,所里研究决定,暂时释放你们,保持二十四小时手机开机,随传随到啊。”所长宣布着,把每个人的随身物品交还。这一行人点也不点,已经急急地往外跑了。
这就是上级来人的用意,人一走,所长的纳闷说出来了:“我说俞主任啊,别怪我多嘴啊,就青狗这样的,再投一回胎,也还是个坏种,你就再给他示好也是白搭。”
“谢谢喽,这也得一分为二看,这次盲发诈骗,他确实是受害者,这八万块对他来说,差不多得倾家**产了吧。”俞骏道。
“这不是笑话,不信您瞧着,还要出事,这急红了眼,出去就没好事。”所长道。
“那就好,我们就怕没事……回见啊。”俞骏招着手,带着向小园一起上车驶离了。最后这句话倒让所长愣了好久,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事,还是不打探为妙。
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一上车,向小园打开笔记本电脑,输入命令,接通了反诈骗中心的追踪系统,片刻后,虚拟的电子地图上看到了一簇红点。
手机,递回给青狗的被扣押手机。俞骏脸上浮现着玩味的笑容,悠悠道:“接下来就看狗哥有多大能耐了。”
“这个要是被发现,我可是难辞其咎啊。”向小园尴尬笑道,做这种事好像还不够熟练。
“那群流氓脑袋瓜子要够用,还至于被人骗光裤衩吗……各单位注意,X1到X4号,现在方位出现在了陇海路,从现在开始放下手头的活儿,专心盯我给出的方位,目标随时可能出现,是哪个目标我不确定,一旦发现方位区域有本次涉案的嫌疑人,马上定向追踪……如果追踪条件不利,可以采取抓捕。”
X1到X4次第回应,俞骏挂好步话,一踏油门,车疾驰着穿梭在中州各条大街上,在人来车往的街市上,等待着,寻找着,期待着一个渺茫的机会……
“嘀……嘀……”微信一响,坐在熙熙攘攘夜市吃烩面的一位边吃边拿出来看,看着看着被烩面噎了,喷着汤汁说了句“快看”,把手机亮给对面的伴儿。那位一看:“卧槽,还有人敢骗疯狗的钱?”
可不咋的,狗哥发飙了,微信追杀令出来了,瞅见这俩人随便一个,打个电话就值五百,知道人在哪儿领路值一千,要是把人堵上了,给一万。
此人看着,慢慢地目光转向同伴。两人心意相通,相互点头,然后快速扒拉着烩面,心急,一时吃不完的扔下半碗就跑了。两人出门且走且发着信息:昨儿个半夜在须水工贸桥这片的网吧见了,老俞家火锅后头那家。
信息一去电话就来了,问明了情况,然后被骂了两句,不过好的是,微信收到了转账,二百五十块。
狗哥算账忒清,不是实时信息给减半了。
两人乐滋滋一人分一半,这倒上心了,各打着电话问相熟的混子,就一件事:找人,名好记,叫傻雕。
熙攘的夜市、灯光昏暗的陋巷、车水马龙的车站,抑或是在那些肮脏角落、萧瑟街头,总有发愁明日衣食的人看到这条信息眼前一亮,然后努力回忆着,是否见过这个人,一看这个人似乎就是自己的同类,说不定真在哪儿见过。
对于始作俑者,也有自己的判断标准,青狗此时就蛰伏在第六机械厂家属院,一拨被骗的兄弟围着他不时地给他消息,他的面前跪着一男的,如果金叶公司的人在场的话,一定认得出这是他们的总经理“沈凯达”。得到消息很偶然,“沈凯达”是被黄飞送到这里的某个楼凤的温柔乡藏着的,却不料这个暗娼恰是某混子的姘头,既落狗哥个人情,又能拿点小钱,何乐而不为呢?于是他被又早又快地出卖了。
网吧,那肯定是钻进去睡觉了;胡同的面摊,那肯定是吃去了,都没有寻找的价值。青狗烦躁间,一抬腿,把“沈凯达”又踹了个仰面朝天,怒声道:“再想想,还去过哪儿?”
“没去过哪儿,就在仓库里干完活儿,吃了饭就到这儿了。”“沈凯达”双手护着胸,侧躺着,头使劲地往下缩。
“妈的,不说,信不信放你孙子的血!”一个混子扯着头发,把人揪起来了。“沈凯达”一副了无生机的死相让他觉得棘手,那混子惊讶道:“哥,这孙子不是咱们一路的。”
“当然不是,风头的替身,我们也算……妈的,这回糗大了,别人偷驴,我们组团给人拔橛子。”青狗明白过来了,说得好不懊丧。找着人都好说,不管扣着人还是威胁到风头,钱都可能要回来,可现在难办了,明显是收盘走人了。
只要思路一阻,气无可泄,拳脚就开始活动了,他把“沈凯达”揪过来噼里啪啦又是一顿胖揍。折腾的方式五花八门,充满了奇思妙想,比如给他灌了大半盆凉水,还捆着下面的那活儿不让他放水,等揍一会儿又吐出来。
又是一顿狠揍,青狗蹲着拿掉“沈凯达”嘴里的卫生纸,问:“妈的,你不是跟风头的人,到底是谁?”
这一下“沈凯达”涕泪横流地说了,说他叫张建,被人骗去一回打黑工,两回传销,后来想借钱做生意,又被骗了,钱没见着,背了一屁股债,加上这回,第五回了,是被人骗去当总经理了,一共就给了几千块外带几回大保健。
越说青狗的脸越阴,看这样找到人的希望渺茫了,正发愁这个货怎么处理呢,又一条让他看到希望的信息来了:有人两小时前在火车头浴池里见过。
一问看清了吗,让对方形容下。对方回道:“戳个大脑袋,小眼麻子脸,咋瞅都不顺眼。”
“对头,是傻雕没错了!”青狗一摆头,“走,把兄弟们都撒到那一片,去火车头大众浴那儿肯定是连洗带睡觉,那地方能躲过警察查,出来肯定在周围吃。”
“哥,那这货呢?”一兄弟指着惨兮兮的“沈凯达”。
“带上,妈的!”青狗道,招呼着众兄弟出门。临走时另一室一妖艳娘儿们探出头来亲亲热热地喊了声“青哥”。青狗顺手把赏金给塞到对方胸前沟里。那妞热情地说着:“哥,你忙完来坐会儿啊。”
“坐个球啊,哥惨得都快跟上你卖了。”青狗牢骚了句,摔门而去。
“X3报告,他们似乎抓到一个人……我正跟着他们。”程一丁的声音。
向小园急急道:“把实时情况发过来。”
步话放下,手机响起,上面是模糊的图片,似乎是两个人架着一个上了车。向小园惊愕地看向俞骏问:“这什么情况?”
“看不清楚啊,这谁呢?”俞骏伸手拨着图片。
向小园愕然问:“不会黄飞被他们抓了吧?”
“不至于啊,黄飞可是街头恶霸出身,要是他,不至于没什么动静,不是。”俞骏判断道。
向小园随即在步话上通知道:“X3跟着他们,其他人保持分散队形,相隔不要超过十分钟路程。”
一阵“收到”的回复,最后一句回复是斗十方的,他在步话里问:“我是X几号?”
“0号吧。”俞骏回道。
“不错,一个圈,句号,诈骗的终结者。”程一丁的声音。
“不错,一个蛋,傻蛋,你跟傻雕兄弟吧。”钱加多的声音,肯定是抢了陆虎的步话插嘴。
俞骏赶紧让他们在通信里噤声,别占频道。又是一阵静默。俞骏跟着脑子的大致方向,在街市上绕。向小园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行驶的方向,生怕错失。车行间,俞骏随意道:“不得不承认,这些人的渠道是比我们灵,这才两个小时,已经找到信息了。”
“隔行如隔山嘛,这个咱们学不来。”向小园道。很难想象,大排查之后还有机会追踪漏网的嫌疑人,看这样子希望还很大。她出声问:“如果找到傻雕,该怎么办?假如傻雕对杜风头也不知情,或者像席青山一样,也抱着江湖事江湖了的信条,那我们岂不是仍然要白忙活一场?”
“这个我交给十方了。如果真能找到,就让他协助傻雕跑路,反正是个非关键嫌疑人,放了比抓着的价值更大。”俞骏道。
“你刚才和他谈话就是这些?”向小园抬头问。
“嗯,这是基于你通过大数据的发现,他和骗子渊源这么深,那知道的应该不少。”俞骏道。
“行吗?”向小园犹豫道,她意外地在这个时候只考虑到行不行,而没有考虑风险。
俞骏发现了,笑着道:“看,你都没觉得有风险,只是觉得行不行。那你说呢?可能咱们站他面前第一次时,就没有秘密了,把我都忽悠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我就不信傻雕能扛得住。”
“可是,他已经抢了傻雕三回了!”向小园道。
“那就再来一回呗,反正傻雕现在是过街老鼠,谁逮着也得收拾他。”俞骏促狭道。
走到现在已经满满的黑色幽默了,向小园不吭声了,注意着方位移动,开始确认:
“各组注意,向庆丰路和交通路一带移动。”
“X2明白,我在大学路,隔一条街。”邹喜男的声音。
“X3明白,我超过他们在前面。X4落后一下,前面替我。”程一丁的声音。
一阵紧密安排后,俞骏已经驶到了交通路路口,他最后通知着:“0号,他们会在交通路和庆丰路之间的地域开始寻找,关闭你的通信频道,视线之内,我们策应你,需要的时候会把青狗惊走,剩下的全看你了。”
“知道了。”一句回复,又静默了。
不过车外响起了两声喇叭声。俞骏侧头时,恰看到摇下的车窗里,斗十方向他做了个OK的手势,超过他,直驶向这一区域了……
半夜钻进黑网吧睡了一宿,早晨出来逛**了一圈,倒碰上了几辆警车,把王雕和包神星吓得又龟缩回去了。过了中午,两人就猫进火车头洗浴这儿了,正规大众浴啊,那里头泡澡的多了,很多老头搁里头唱戏、下象棋能熬一天,而且那儿能睡觉,免费的。
王雕和包神星就睡到傍晚才出来,反正生活就是逛吃逛吃,沿着街路逛了一会儿,身上疲惫尽去,可饥饿来袭,此时正坐在一家老中州面馆里稀里呼噜吃着烩面,说起来生活不错,一人一瓶小酒,还点了仨菜,酱牛肉、猪头肉加一份下酒菜,两人吃得满头大汗。
饥寒时想酒想肉,饱暖时思欲思**,等一切都得到了,还要感慨一声良辰美景奈何天,又有心事了。包神星幽怨地看了王雕一眼,这美好的生活转眼即逝,让他实在于心有憾哪。他小声问:“雕哥,到底啥时候走啊?”
以他的意思,是赶紧溜了,身上揣的钱找个地方吃了、喝了、花了、嫖了、爽完了再说,搁中州跟个地老鼠一样钻来钻去,实在不是有钱人应该过的生活啊。
王雕大嚼着牛肉道:“这不正想呢吗?来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想呢……这会儿安叔肯定早走了,黄飞没准也溜了,咱们这个……从哪儿走呢?”
有难度,警察倒是好对付,青狗、光腚这拨道上兄弟没落着钱,就不好对付了,毕竟是他出面把人带局里的。王雕边吃边思考着,是雇个黑车走呢,还是溜到北站那块上绿皮车,那儿查得松,可惜他觉得都不保险,自己熟悉的地方都免不了碰上道上兄弟,万一碰上就麻烦了。
叽歪了半天,脑子里还是没出路。包神星不屑道:“我还不信邪了,咱们就挤着末班公交出市区,他们还能找着咱们怎么着?”
“问题是大半夜你出了市区,也没地儿去了。”王雕反驳道。
也对,扎堆的地方不能去,能去的地方又没人没路,想来想去还是雇个普通出租车到附近哪个小县城,然后再换乘,但这也有问题,到个陌生地方怕身份证不好使啊,万一也查到咱们了,那不给警察送上门了吗?
“呀呀,这个过分了啊,你拿‘00后’的身份证,咱们胡子拉碴一大把,一看也太假了啊。”包神星拿了两张身份证看着,这恐怕糊弄不过去。
冷不丁地身份证被人嗖地抽走了。包神星回头骂着,话没出口就全吓回去了。三个人凶神恶煞地站在他身边,他惊得再回头,雕哥吓得往桌下钻,被人踹了一脚拎出来。三人不客气地挟着他们俩。那老板刚要吱声,有人掏着包神星的口袋,掏出钱来抽了两张一扔。耶,那老板不吭声了,只当没看见。
挟着两人出了门,掏钱的那位拿钱在包神星脑袋上磕磕,戏谑道:“这小子攒得不少啊,敢诓狗哥的钱,其他的呢?”
“就……就这么多,这是我们的钱。”包神星道,“哎哟”了一声,那人在屁股上给了他一膝撞。
王雕也被迅速搜了身,辛苦钱被摸得一干二净,现在也顾不上钱了。王雕道:“兄弟,兄弟,钱都归你们,放我们一马。”
“那不够咋办啊,这才多少?”搜钱的道,不客气地把王雕的钱和手机都装起了。
被拎着领子的王雕忙不迭地解释着:“这真不赖我们啊,谁知道雷子出手这么快,又不是成心骗狗哥不是?”
“狗哥说了,朝钱说话,你要还上,啥都好说;还不上,那就啥也别说。”那人道,拎着王雕就往附近的倒垃圾小胡同里钻。两人稍不情愿,拧耳朵的、敲脑袋的,还有往裆里踢的阴招就上来了,一眨眼,两人就给弄进去了,接着哎呀、妈呀、爹呀一阵告饶声传来。
“嘭,哎呀……卧槽,哎呀……”抱着头的王雕猛地觉得身上一轻,隐约见打自己的人被袭击了,来人似乎是帮他的,他赶紧往外爬。剩下的一个扑向来人,不料一触即溃,哎哟哟捂着裆连退数步,咚一声一屁股坐地上了。
“快走!”那人拉着王雕跑。王雕喊着:“憨炮,快走!”
包神星连滚带爬地出来了,三人发足狂奔。王雕看到那人戴了个口罩,他边跑边喘着气说道:“谢谢大哥。”
那人没吭声,回头看,哎呀坏了,追来了一大片。他拽着王雕叱喝了声:“快!往路外,那辆车,车号767。”
前面拼命地跑,后面玩命地追,幸好今天运气不错,蓦地响起了警报声,一辆警车闪着警灯和警报从后面追上来了。那七八个追兵队伍瞬间散了。警车里有人探出脑袋,指着还追着的两人吼着:“站住!抄着家伙干什么的?”
那俩心一慌,咣当把手里的镐把扔了,一转向,撒腿就溜。警车停下来,两位着警装的喊着追这拨人。可把前面那仨乐坏了,成功地跑到了车前,开车门往座位上一扔,哎呀,这他妈劫后余生的,太幸运了。车一发动,如离弦之箭,迅速驶离了这个危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