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访囹圄

漆黑沉沉的夜里,孤独的车灯划过,车里人视线所及皆是秋收后遍地的庄稼茬子,偶尔会惊动栖息的野兔或者地鼠,在灯光下傻愣片刻,然后奋力逃窜,倏忽消失在黑暗中。

外勤绝对没有办公室的工作舒服,就这么一段并不长的夜路都让向小园像穿越回了上个世纪,沿路只遇上两辆突突响的三蹦子,连车灯都没有,偶尔星星点点的像冒鬼火的地方那就是沿途村落了,不过并没有静谧之感,在这种月黑风高的季节里反而增添了一份诡异的色彩。

路的尽头便是登阳市第三看守所,车驶近大门口便泊定。看守所的一位带班领导已经在此等候了。下车握手相互介绍,对方姓仵。连连碰上奇怪的姓氏连向小园都觉得讶异,斗、仵、络似乎都不在百家姓里。

进所的手续相当烦琐,外层由武警看守,验过证件,留存,上缴手机等通信工具,又电话核实了省厅开具的介绍函才予以放行。一圈高墙里,一座像环形堡垒的建筑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了,关押着六百余名嫌疑人的看守所腹地。

“目前在押人数六百四十八人,在职警务人员六十一人,轮班监管;工作人员二十九人,包括厨师、清洁、医护等。这座看守所是新建的,旧址在登阳市老城区,规划开发区时整体搬迁至此,离市区比较远,有二十七公里,直属于登阳市公安局监管支队管理……说新建,时间其实也不短了,有十几年了。俞主任,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您还想了解什么?”

仵所长且走且汇报,进内层里回头问。

“哦,基本情况都了解下,这里关押的中州市押解人员多吗?”俞骏问。

“有近一半是,特别是近两年打黑除恶以来,各地都使用异地关押的方式,我们这里离中州比较近,是首选。”仵所长道,进了内层,他刷卡开门,领着两人进入,指指值班的地方,介绍着入所收管的流程。案卷、档案、人员都是联网的,数位合一、验明正身才有资格住进这个“管吃管住”的地方,哦,对了,还管医疗,值班室隔壁就是医护室,里面有人值班,正推着一个装满各式药品的手推车出来。

“条件不错啊!”俞骏随口赞了句。

仵所长不知其意,按部就班介绍着:“嗯,基本条件还是可以的,这上面是排班表和嫌疑人的配餐,保证营养健康,食物是统一配发。根据省厅的要求,原看守所代买、代售的情况一律取缔了,这也是出于管理和安全的考虑。”

稀饭、馒头、稀饭、馒头……偶尔有一两顿大米或者面条,清汤寡水的肯定能保证营养和健康,不过俞骏和向小园可没注意这些细节,两人都瞄到了今天排班表上,C区值班民警,正贴着民警斗十方的照片。

“仵所长,你们这儿是按字母分区管理的?”俞骏随意问。

“哦,对,分A、B、C、D四区,普通号;未命名的是严管区,刚进号的都要在严管区待上一到两周,情绪稳定之后,监管民警会根据个人情况分配到号房,考虑的情况主要有是否同案、是否吸毒、是否有其他疾病等,有些嫌疑人的情况很复杂,甚至还要考虑到宗教信仰的情况。”

仵所长说着,请两位到他的办公室。他几次面露惑色,不过职业素养很好,让他把所有的疑问都压下去了。

那些没说出来的疑问自然是这两位不速之客的来意了,不像查违纪的,不像组织谈话的,当然更不像来检查的,可就偏偏趁这个特殊的时间突然来,而且来头还吓人,这么个所的编制惊动省厅来人,在建所历史上很罕见,上一次还是因为意外死亡来了调查组。

落座,这里简陋到连饮水茶具都没有的程度,仵所长用纸杯给两人倒了两杯白开水。向小园微笑致谢。可能她的亲和力更好一点,所长趁机问:“这位向督察,您有什么需要特别询问的情况吗?”

“特别?我为什么要特别?”向小园道。

“这是个性别单一的地方,几乎没有女同志来过,包括警务人员。”仵所长道。

“她是心理咨询专业的,仵所长,您坐,我直接说我的来意吧。省厅在关注心理方面有些政策要出台,我们来此就是做个前期调研,找你们这里的特定人员谈谈话,了解一下基层情况,没什么大事,咱们这行嘛,有些虚工作也得实干嘛。”俞骏道。

这个老油条给了个极其合理的解释。仵所长明显放松了,不过还是提醒着:“如果提审嫌疑人,必须有市公安局的准许,而且必须有所方人员陪同,全程要留下影像记录。特殊点的嫌疑人,可能还得直接关联的办案人员陪同。”

“不用,不用,您理解错了,我们不接触在押嫌疑人……民警怎么样?我们主要关注特殊环境里警务人员的心理健康。”俞骏道。

“哦,那就简单了。”仵所长一下子更放松了,开了铁皮柜子,拿了一份档案递到了俞骏手里,介绍着本所在职辅警、民警等人员的组成。俞骏一页一页翻着,随便挑了两三个人,一扬手道:“就这几位吧,我接触一下。”

这出隐藏真实来意的戏就这样开始了,不得不承认俞骏也是天生的欺诈性格,装模作样地问被所长召来的民警家庭情况、工作情况、心理状态、思想认识等,末了总是夸赞几句,把小民警听得喜滋滋地走了。到了第三位,俞骏提异议了:“这一位我们干脆到他的工作环境走一遭聊聊吧,哟,这次您别跟着。您在旁边,他们的反应有点紧张啊。”

连说带蒙,仵所长一点儿也没有怀疑,直接领着两人到C区了。每个区通向办公区域还有一道铁门,开门时,仵所长回头犹豫地看了两人一眼。俞骏好奇地问:“怎么了?您好像……有顾虑?”

“女同志进这儿不合适啊。”仵所长道。

“有类似规定吗?如果有,我们不难为您。”俞骏道。

“那倒没有,只是这地方嘛,有点那个……”仵所长难言道。向小园明白了,笑道:“没事,这里的监控直通省厅,能看到。”

那就没问题了,仵所长开门把两人请了进去,在步话上吼了斗十方一句。甬道尽头,穿着警服,提了一长串钥匙,咣当咣当巡逻的斗十方转过头来,朝俞骏两人走来。

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了。某个铁窗口上,有人看到了进来的女警,瞬间口哨声起,然后踢踢踏踏不知道多少脚步声往窗口方向凑,口哨声此起彼伏。向小园看到不远处的铁窗里挤着一堆人脑袋,有人情急地在喊着:“哎哟哎哟,大美妞,大美妞!”

嘭……嘭,斗十方挨着个儿擂门,挨着仓号吼道:“全体向后转!”

管教发话还是有威信的,一堆堆脑袋退下。走到俞骏面前的斗十方立正、敬礼,汇报道:“登阳三看值班民警斗十方,向您汇报,请指示。”

“哦,随便看看,这是你工作的地方?”俞骏作势视察。

“是。”斗十方自己挨着仓号的一边,把两人请在靠外的方向。生怕被关押的嫌疑人滋扰似的,他挨个儿关着铁门上打饭的窗口,汇报道:“C区一共十仓,每仓十到十五人不等,每半个小时巡逻一次,各仓号的监控直联市局和省厅,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接受监督。”

“哦,挺好,干几年了?”俞骏问。

“报告领导,两年零八个月。”斗十方汇报道。

“据我所知,你考过了事业编招聘,即将成为这里的正式干警?”俞骏问。

“是的,感谢组织培养。”斗十方道。

“从事这份工作对你的心理有没有影响?我指……毕竟这里从坑蒙拐骗到江洋大盗都有,和他们相处有压力吗?”俞骏问。

“没有。一般进来的都老实,罪越重反而越好管,最闹腾的不是这些罪重的,而是那些短期的,特别是酒驾和醉驾的,顶多待几个月,很难管理。”斗十方道。

“哦,这里面……打架闹事的多吗?”俞骏停了下来,在斗十方即将关上一处窗口时拦着,好奇地往里面看了眼。晚上了,里面通铺和墙之间的甬道或坐或站着一大堆人,个个剃个秃瓢,看样子能吓人一跳。恰在此时,喊话器里响起了仵所长的声音,让各仓号坐好,保持秩序,还有让那个号子里洗澡的穿上衣服。

声音严厉,号子里瞬间恢复了秩序。俞骏看到了,每人一个小凳子,端坐得挺快,一眨眼就整整齐齐码了两列。

恐怕单看表象无从了解真相,俞骏关上窗门时,斗十方才汇报:“不打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牢头、狱霸的现象已经基本消失了,对于不服管教,我们有谈话、训诫、戴戒具等多种惩罚教育方式……简单讲吧,一般打架至少戴十五天的戒具,再横的戴两次也就老实了。”

“哦,那倒是……向组长,您有什么问的?”俞骏词穷了,把话题递给了向小园。向小园提议道:“还是到办公的地方看看吧,这个地方不太适合谈话。”

“这就是我们办公的地方。”斗十方道。

“除了巡逻,你难道就待在甬道里?”俞骏问。

“我们时间是卡死的,遭遇任何情况,必须保证三十秒之内到达现场……哦,我们倒是有谈话的地方,您二位要是不嫌弃,就到那儿吧。”斗十方邀请着。

就这小事都得跟领导汇报一下,得到准许后,斗十方领着两人出了监管区域,一拐到了走廊某房间。让俞骏和向小园意外的是,这里居然有个小小的图书室,连通的一间是有个询问座位的小办公室,那椅子有隔板,有挂手铐的地方,肯定是嫌疑人的座位了。

俞骏大大方方地坐到了管教的位置,斗十方殷勤地给抱了把椅子让向小园坐到了一旁,而自己只能坐到嫌疑人的位置上了。向小园开口道:“这儿还有图书室啊,看藏书还不少啊。”

“啊,对,现在全省搞传统文化进监室活动,标配。”斗十方道。

“效果呢?”向小园问。

“非常好,《弟子规》《了凡四训》《三字经》等传统文化范本,里面八成人能背下来,四十八条监规,百分之百都能背下来。”斗十方道。

“你好像是中文专业,从事这份工作似乎不搭调啊,怎么就进看守所当管教了?”俞骏问。

“我家就在这儿,离家近呗。”斗十方道。

“有兴趣去市里工作吗?”俞骏又问。

“没有,这儿挺好的。”斗十方道,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言不由衷啊,对组织得讲实话。这地方管教民警的更迭速度很快,离市区又远,属于没人来的单位,来了也挤破脑袋想办法走。你在这儿待了两年零八个月,差不多算是最长的了,一半是辅警……招考事业编民警是对口到这里工作的,报名的本来就没几个,而且考上的有两位居然放弃了……你很幸运啊,补缺了。”俞骏悠悠道出了斗十方的工作履历。

这就有点尴尬了,斗十方笑笑道:“对,没人愿意来,我就捡了个便宜。”

“那,你看,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多,你得实话实说……你刚才有点迟疑,是不是已经怀疑我们的来意了?”俞骏直接问。

“对,能告诉我来意吗?”斗十方直接问。此时真的怀疑了,这两位和那些走马观花的检查来人不一样,最起码上级不会闲到这个时间点来。

“猜一猜……我们是冲你来的。”俞骏淡淡地道,眼瞟着斗十方,看着他的反应。

“明白了。”斗十方没有反应,直接说出来了。

“明白什么了?”向小园好奇问。

“傻雕的事吧?”斗十方直接道。

这倒把俞骏和向小园惊了下。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俞骏示意向小园上前掩上了门。重新落座后,俞骏掏出摄录放到了面前,严肃道:“我现在正式开始询问,把所有经过讲一遍。”

斗十方略一迟疑便开始讲了,怎么接到电话,怎么领着人去找到王雕,然后怎么拿回了手机和钱,意外的是,他还说到了在车站被袭击,然后脱身,整个过程基本和钱加多、络卿相所说一致,只不过隐去了两个关键点:抢王雕的手机以及究竟拿走了多少钱。

“有几个问题,第一,你从王雕和包神星身上抢到了多少钱?”俞骏问。

斗十方想想回答道:“用抢字不合适吧?我们把他堵着,他理亏,主动赔的,有三千多。钱加多被骗一部手机,而且被转走了两千块钱,我们要回了被骗的两千块,对方赔偿手机算一千多吧,还不太够。”

“你们好像把手机也找回来了?”俞骏问。

“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找了,没想到真找回来了。这么算下来,好像还多拿了人家一千多块钱,改天遇上还给他呗。”斗十方轻松道。

“不光多拿了一千多吧,你似乎还抢了王雕一部手机?”俞骏问。

“噢,已经还人家了。我当时拿走是怕他拍照什么的回头报复,第二天谁知道在北站就遇上他了,我把手机还给他了,他俩还没完,结果就打起来……我出于自保,还手了,还了手就跑了。”斗十方道。

“你这回答不科学啊,包神星说你根本没还啊。”俞骏道。

“那俩一个贼,一个骗子,您宁愿相信他们,不相信一位基层民警?他们在哪儿?一对质不就行了?哎,不对啊,不用对质啊,如果落网了,手机应该就在他们身上啊。”斗十方道。

厕所发生的事,除了当事人,恐怕无从知道真相,王雕和包神星根本没落网,斗十方这么一说,倒把俞骏给将住了。而且看着斗十方面不改色心不跳、表情一点动静都没有的样子,他莫名地觉得有点欣赏。像这么一交代,倒像是见义勇为了,最起码违法成了过界,真要问责也轻得多。

似乎连俞骏也没想到对方应对得这么轻松,他凝视着斗十方,斗十方丝毫不回避地直视着他的眼睛。两人对视良久,谁也没示弱。即便顶着省厅的名头来,俞骏也没有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一丝紧张。

“你在撒谎。”俞骏突然道。

“你也在撒谎。”斗十方也突然应道。

“是吗?那这个是假的喽,有人敢冒充省厅的名义进入这种地方?”俞骏亮着省厅开具的介绍函。在地市级一个小看守所,恐怕这和圣旨的效力差不多。

“你不是来查这个事的,千把块的案值连派出所都不当回事,惊动省厅来人那就是笑话了,而且组织程序也不对。如果我有违法违纪行为,会通过支队采取相应措施的。”斗十方道。

“那你……认为我为什么会来?”俞骏笑着问,笑得有点阴沉。向小园根本插不上嘴。她仔细地看着两人的PK,这一对算是遇上对手了,一直以来,都没见俞主任露出过这么阴险的表情。

“应该是碰巧了,你们在追傻雕和那个憨炮,正好把我们录下来了,在北站的时候,有个女便衣接触过我,应该也是你们的人。他们一共有四个人,三男一女,乘坐的是辆起亚轿车,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针对我,不过肯定是误会了,我不是骗子,也不是贼。”斗十方道。

一听这个,俞骏瞄了向小园一眼,得嘞,自己的外勤早露了,怨不得人家如此淡定。

向小园不动声色问:“你怎么知道是我们的人?”

“本来不确定,他看了你一眼,所以,我现在知道了。”斗十方指指俞骏,又给了俞骏当头一棒。

“你在试图激怒我,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职的民警私自追踪嫌疑人,抢人家财物……你可以啊。”俞骏有点怒意。

“你在吓唬我。这事不归你管,你不是刑警或者派出所来人,傻雕也不可能报案,没有案由,你也没有理由追这事……如果你非要针对我个人,那随便你了。你刚才都说了,这是个没人愿意来的岗位,大不了把我开了,倒省得我犹豫。”斗十方两手一摊,皮球又踢回来了。

俞骏一欠身,一抚下颌。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斗十方一笑,不理会了。

僵住了。向小园思忖着道:“我们换一种谈话的方式,你身为警务人员,这样处理事的方式毕竟是错误的,这点,你不否认吧?”

斗十方没吭声,慎言……这种节点上来意不明,他缄默了,毕竟处理方式肯定也有问题。

“还有你寻人的方式,是通过大量的刑满释放、有前科或者仍然在犯罪的人员找人的,你不觉得这有悖于你的职业素养吗?”向小园问。

斗十方呵呵了两声。这次真把向小园也有点激怒了,她瞪着眼问:“我说错了吗?”

“一位戴着几万块钱卡地亚蓝气泡手表的女警,从空调舒适的办公室里出来指摘最底层的人。”斗十方道。

“这个来源是正当的,也有问题吗?”向小园露着皓腕上的表,无奈问道。

“那我告诉你问题在哪儿,我在这儿待了两年零八个月,每一个嫌疑人从收押到判决押解走,平均为六个月,也就是说,我至少要接触五到六拨嫌疑人。满号十仓,平均一百到一百四十人,还不算上我临时跨区替班,这样的话,在我们的工作时间里,差不多要接触七百至一千的嫌疑人……所里的要求是他们的个人情况、家庭情况作为管教必须了解,甚至为了让他们配合安心服刑、认罪服法,我们还得走访他们的家庭,这种情况下,和其中某些刑满释放已经回归社会的人成为普通朋友也是问题吗?法律都规定他们是公民,你还要把他们划到罪犯一类?”斗十方问。

向小园被问住了,她尴尬地转移话题问:“这和我的表有什么关系?”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何不食肉糜?您所在的位置根本没有机会了解。”斗十方道。

毫无悬念,一接触就溃不成军了。向小园用目光询问俞骏。俞骏又一欠身子坐正了,开口道:“好吧,那我把我的正式来意说一下。”

“不用。”斗十方直接回绝了。

“为什么?”向小园愣了。

“不就是这个吗?”斗十方掏着口袋,把一沓钱和一部廉价手机掏出来,扔到了桌上,似乎已经准备好了,手机上已经套上了塑料袋。俞骏眼睛一直,这是把抢来的钱和手机直接交了。就听斗十方说道:“你们一定在追王雕,一定是有关什么案子,手机或许有什么线索才让你们转而把我们仨追着不放,好歹我也是警务人员,我知道轻重,喏,就这部。”

“你刚才好像说,还给傻雕了,这交出来了,岂不是抢的事实锤了?”俞骏讪笑了。

“不管你们什么来意,我没有感觉到恶意,所以,能帮就帮喽。你要揪这个小辫处分我,随便喽。我不觉得我的处理方式有什么严重问题,过程你们应该知道了。假如真把傻雕扭送公安机关,他一定会谎称是钱加多把手机递给他的,不是骗,那样不但处理不了傻雕,我们都会成为笑话。”斗十方轻松道。

俞骏拿着这部手机,扬了扬,问:“你或许可以告诉我,这部骗子的手机里面有什么东西,干脆帮忙帮到底。”

掏出来,开机,俞骏递到了斗十方手上。斗十方放在桌上,点开了通讯录和图片收藏介绍着:“没什么东西,几张图片,还有通讯录,这是从云存储里直接恢复的通讯录,微信联系里只加了两个人,是刚注册的……这是个江湖骗子,老式的那种。”

“何以见得?”向小园好奇了。

“图片。”斗十方提醒道。

图片,俞骏和向小园看着,似乎是在公园围墙的墙柱上,师佳迪的寻人启事,前后看了几遍,俞骏有点怀疑,可说不上来。这和路边小广告一样的东西招鸡招鸭的都不稀罕,这实在说明不了什么。向小园更是一头雾水。两人征询地看着斗十方,等着下文。

“六十六岁,一米六六,6月6日出走?走丢还挑着好日子?这么巧,六六六六六。”斗十方提醒道。

“哦,传递消息的手段?”俞骏恍然大悟。

“对,师佳迪谐音,是假的,逗你玩呢;图片是关公像P的,义气加发财,谐音是一起发财,这是召集同伙的方式。骗子行踪不定,包括手机号也经常更换,他们多数会约定一个常去的地方,用这种方式续上联系。老派的江湖骗子常用这种手段,寻人启事、小广告等,都可以成为他们约定的方式。”斗十方道。

俞骏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瞪大了一圈,重新审视着斗十方。向小园压抑着心里的激动,也再一次审视像是信手拈来、如数家珍的斗十方。

两方三人在这种奇怪的对视间保持了良久,不过最终还是被一个意外打断了——墙上的警报响了,肩上挂着的步话响了:C区某号打起来了,监控室呼叫着民警到位。斗十方用眼神征询着俞骏。俞骏摆摆手,斗十方拿起钥匙,抄起橡胶棍就跑。

当两人好奇地出来时,被铁门封住的监管区域乱象已弱,两名管教守着门,斗十方从号子里铐出来两个打架的。两个光膀子秃瓢的大汉,被斗十方喝令蹲下。其中一名犟着不服气,斗十方一棍子戳在小腹上,那人一弯腰,第二棍直接敲在腿弯上,吃痛喊着的嫌疑人被剩下两位管教压住打背铐,鼓噪的监号这才安定下来。

“没见过这架势吧?当管教必须以雷霆手段压制一切不服监管行为,这是正常处理程序。”俞骏看到了向小园表情里的不适,轻声提醒道。

“我确实是何不食肉糜啊。”向小园叹了句。身为警察,还真对这种场面不适,她不了解的东西可能太多了。

“走吧,看来他征服你了。”俞骏提醒道,朝着仵所长的来向踱去。

“这话有歧义,还不至于。”向小园道。

“你正确理解就好,我都被征服了,何况你。这小子有两把刷子,我们还没看透他,他倒先把我们给看穿了,一点儿都没紧张……”俞骏喃喃自语道,迎上仵所长,客套几句,仵所长老歉意了,一直解释号子里两个嫌疑人打架冲撞领导的事。俞骏装模作样大赞处理得当,看样子平时训练有素。

仵所长一路恭送着两位“调研”的领导出所。俞骏和向小园二人连夜返回中州,不出意外地路上已经开始商议,如何挖这个墙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