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灯尸铃 001

沈府,辰时。

沈玉书把最后一缕发髻扎好,薄粉敷面,轻点口脂,从一个老旧的木匣子里拿出一支并不显眼的花蕾纹白玉簪,端详许久,竟慌了神。

直到婢女竹月端着早食进来唤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把簪子往头上一簪,离了梳妆台,理了理裙摆,问:“阿娘可起了?”

“起了,大娘子卯时便起了。”竹月把吃食一一摆到矮几上,微微颔首。

“她可吃过饭了?”沈玉书找来件鹅黄色的半臂,递给竹月,又问。

竹月帮她套上半臂,理了裙装,道:“吃过了,碧瑶按小娘子说的,特意给大娘子煎了茶,大娘子吃过茶才吃的饭。”

沈玉书笑着点点头,道:“那就好。阿娘可是又去了佛堂?”

竹月垂眼道:“是。”

“好,你且下去吧。”沈玉书笑笑,走到矮几旁,坐下简单地吃了两口,便起身出了卧房。

穿过两条廊道便到了佛堂前,沈玉书还没进门,便听见里面咚咚咚的木鱼声和母亲罗依凤的诵经声。

她悄声走进去,找到一鼎带柄的香炉,用火折子点了香,在佛像前叩了三叩,复又把香炉置于堂上,闭目祷告良久。

罗依凤见她进来,愣了一下,道:“今日歇着?”

沈玉书起身,坐到了罗依凤旁边,替她把被风吹乱了的经书翻好页,神情复杂地道:“阿娘,今日女儿去大理寺递交卷宗。”

罗依凤手上的动作一滞,叹了口气,道:“去吧。”

沈玉书看着经书中的字文,似是下了天大的决心,道:“我想去把当年吴湘案的卷宗要来。”

“你要它做什么?”罗依凤眉头一蹙,道。

沈玉书的眼睛还是定定地盯着案上的经书,眸中似覆着一层薄雾,沉默了片刻后,她转身坚定地看向罗依凤,道:“我想替父亲翻案。”

罗依凤身子一震,放下手中的木鱼,厉声道:“你可知这当今圣上是怎样的虎狼之人!”

“阿娘,当今圣上是个明君,即便是平头百姓受了冤屈他都日日挂念,他厚待女儿这么些年,父亲的事,只要我们有证据,他也一定会……”沈玉书摇头,哽咽道。

“住口!”罗依凤面色更是凝重,“你可知这位圣人是何等厉害之人?他自幼便知装疯卖傻讨好宦臣,登上了帝位后却以雷霆手段限制宦官的权势,甚至能迅速根除前朝旧患,培养自己的势力,他这般手段,岂是你一个小儿能揣度的?”

“可他待女儿甚好,从未……”沈玉书备感委屈。

“待你好?你道是为何?那是你阿耶用命换来的!”罗依凤说着,也不由得哽咽起来,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父亲一辈子官清法正,为多少人鸣了冤屈不平,为何要平白受此等污名?”沈玉书不甘地别过头,泪珠从脸上滑落,在地上的青砖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的花。

罗依凤一时语塞,沉默下来。

沈玉书也沉默,待腿都跪坐酸了,才起身,朝罗依凤行了个大礼,走出了佛堂。走到门前时,她停了一下,回身道:“阿娘,玉书可以的。”语罢,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佛堂门前,只留下了不绝的木鱼声和罗依凤的诵经声。

沈玉书径直去了马棚,想取了马直接去大理寺。可她还未把缰绳解下,就听到有人喊她:“小娘子等等,秦小郎君刚刚来了,此刻在正厅等你呢。”

沈玉书一愣,见来人是竹月,道:“他几时来的?”

“小娘子去了佛堂不久,秦小郎君就来了。”竹月答。

沈玉书的眼睫毛忽闪两下,口中嘀咕道:“他怎么来了?”复又看着竹月,道,“我同你一道去吧。”

路上,竹月道:“小娘子,那秦小郎君长得可真俊秀。”

“那你觉得,林家郎君可俊?”沈玉书挑眉逗她。

“也俊。”竹月傻乎乎地答。

“那若是要你选一个做你的郎君,你选谁啊?”沈玉书眼睛弯弯地笑问竹月。

“小娘子你讨厌!”竹月瞬间羞红了脸,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

沈玉书脸上的笑意更甚。还未到正厅门前,她便见秦简着一件墨绿色的缎子衣袍,腰系一枚云母玉佩,笔直地站在一幅名画前出神,竟真如竹月所说的有几分清新俊逸之风。

沈玉书正要进去,突然眼珠子一转,往旁边的假山后一躲,招手唤竹月过来,附在她耳朵边轻声地道:“你去与秦小郎君说,我昨夜不慎染了风寒,今日寒症发作,病得厉害起不了床,实在无法见客,让他早些回去。他若问起卷宗的事情,你就说我已委托了韦府尹帮忙处理,我今日不会出门。”

竹月愣愣地看着沈玉书,不解地道:“可是小娘子你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

“我这话是诓他的,你只管原话说与他听,明白了吗?”沈玉书无奈地叹气。

“可他若执意要见你怎么办?”竹月问。

“不会的,你就一口咬定我病得严重,他见我出不了门,定然不会再缠着你了。”沈玉书狡黠地笑。

“可小娘子……”

“别可是了,快去吧,按我说的搪塞了他就行,待我回来带李记食铺的米糕给你吃。”

沈玉书说罢,便一溜烟地抄小道走了。今日此行事关重大,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秦简坏了她的事。

在卧房里找出一顶白色的纱制幂篱,戴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后,沈玉书才放心地牵了马从后门出去,策马出了永宁坊,一路往西北方向飞奔。

不到一个时辰,她已经到了义宁坊,快到开远门边上时,便见一座宏伟的建筑矗立在眼前。这座重檐翼馆、四闼霞敞的建筑便是大唐最高的司法机关——大理寺。

沈玉书下了马,将马拴到了一个四下无人的空旷角落里,正了正衣襟,进了大理寺的大门。

见有女子进来,寺内的一位小官一愣,道:“此乃官家司法重地,小娘子且慢。”

沈玉书似也忘了自己这一身行头,被小官一提醒,才想起把蒙在面前的轻纱撩上去,掏出鱼符验明身份,笑道:“我找赵寺丞。”

小官看着沈玉书一愣,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小娘子请随我来。”

沈玉书道了谢,便随小官绕过了好几条回廊,到了一间雅室门口。雅室门大开着,从外面一眼便能看到里面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案前看东西,案几上堆放着的成山的卷轴使得玉书只能看到他半张脸。看样子,此人大抵就是大理寺寺丞赵不尤了。

沈玉书朝小官微微欠腰以表谢意,然后取下幂篱径直进了屋子,朝赵不尤行了个礼:“参见赵寺丞。”

赵不尤抬头看她,山羊胡子也跟着往上一抬。他把眼睛眯得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道:“你是?”

“在下沈玉书,前些时日受圣上之令清查波斯使臣遇害的案子,今日前来,便是将卷宗递呈寺丞。”沈玉书颔首,从衣袖中拿出一卷暗黄色的卷轴,双手递给赵不尤。

赵不尤一愣,赶忙起身接过卷宗,面色祥和不少,道:“原是沈家小娘子,怎也不叫人通报一声,害某差点没认出来。”

沈玉书浅浅一笑,没有说话。

赵不尤打开卷轴,大略看了一眼内容,不禁大为赞赏:“怪不得圣上如此看重小娘子,这卷宗写得真是清清楚楚、滴水不漏。字迹也是娟秀有力,颇有魏晋风采,不愧是沈……”

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人,赵不尤一顿,尴尬地笑笑,还想找其他话头,沈玉书却已开了口,谦逊地道:“是圣上教导得好。”

“圣上英明神武、文韬武略,小娘子也聪慧不凡。”赵不尤接过话头,又是一番夸赞,看沈玉书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欣赏。他为官数载,一看便看出了玉书聪慧下的圆滑精明。

“赵寺丞谬赞了。玉书还有别的事,便先走了,还望寺丞莫怪小辈失礼。”

沈玉书说罢,便出了雅室,脚步飞快地出了大理寺正门,把卸下的幂篱又往头上一戴,将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上马朝西市的方向奔去。她的鞭子挥得又急又狠,马儿便也跑得飞快。

待到了人多的西市,沈玉书骑着的马差点惊了路边的行人,她赶忙拽了拽缰绳,让马跑得慢一些。最后一人一马停在了好再来茶楼门口。

好再来是这西市最大的茶楼,哪怕不是节日也不缺人气。说到原因,却不是因为它的装修布局有多好、茶泡得有多香,实在是老板请的那位说书人太会讲书,每每都有人不喝茶也要来听他讲书。

沈玉书和周易来过几次,知道这里的茶座向来空不了,如今一踏进去,却还是不禁愣了一下。

乱哄哄的拍手叫好声震得沈玉书的耳朵一疼,她忍不住出了门又看了眼牌匾,确定这就是好再来,才又踏了进去。这样的景象,让沈玉书都要怀疑这是哪家名妓的场子了。

不过她也没时间探究这店里怎么突然多出了这么些人,跟伙计说了下自己提前订好的厢房,便跟着伙计上了二楼。

上楼的时候,沈玉书随意地瞟了一下楼下正中央的说书人,又是一惊。只见那人穿着一身白衣,脚上穿着白鞋,脸上不知敷了多少铅粉,竟白得像纸,毫无气色,整个人干瘦枯槁得不像个人,虽正眉飞色舞地朝座上的各位看官侃侃而谈,玉书却怕他说到下一句便咽了气。

“你们老板怎又请了这样一位?”沈玉书好奇地问。

伙计走在前头引路,笑道:“这位说得好呗。”

沈玉书眨了两下眼睛,又往楼下看了一眼,不再作声,随着伙计到了最末的一间厢房。

玉书开门进去时,大理寺主簿李铭正在给自己斟茶,见沈玉书进来,只笑笑,也不作声。

沈玉书吩咐伙计下去,关上房门,朝李铭行礼:“让李主簿久等了,是玉书的不是。”

“坐吧。”李铭朝旁边的座位扬了扬下巴,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

沈玉书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只道这儿人多,却不想竟会有这么多人,早知道就换个地方了。”

“不用,人多些才更方便。”李铭摇摇头,示意沈玉书坐下。

沈玉书便不再客气,就着垫子跪坐下,整理了一下衣服,才犹豫着开口道:“上次在申州与主簿所说的,不知主簿……”

“我带来了。”李铭语气淡淡的。

沈玉书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眼睛里满是感激,思来想去,不知应说些什么,最后郑重地说:“主簿的大恩大德,玉书今生无以为报,若今后主簿有何难事,玉书一定……”

“别说了,我不为你,只为了你父亲,你父亲是个好官,待人做事都很令人敬佩。我这么做,不过是图个心安。”李铭语气依然淡淡的。

沈玉书眼睫一垂,道:“晚辈冒犯了。”

“你不必如此拘束,我也只是尽我所能。”李铭说着,将几卷卷轴递给沈玉书,又道,“这些是吴湘案当时来来回回好几次审理的卷宗,我找了很久,也就找到了这些,怕是不太全。”

沈玉书接过卷轴,欣喜地道:“主簿有心了,这些便足矣。”

李铭微微一笑,喝了口茶,又道:“只是,此事牵连甚广,若想再拿出来说事,只怕……”

李铭还未说完,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吓得沈玉书赶忙将卷轴藏于袖中,紧张地问:“谁?”

“小娘子,是我,我来给二位上小食。”

门外传来伙计的声音,沈玉书这才放下了心,朝李铭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进来吧。”

伙计应了声,端着食盘推门进来,把小食一一放到案几上,又掏出两锭银子放到桌上,低声道:“二位慢用。”

“这、这银子是?”沈玉书疑惑地问道。

“哦,这个是我们那位说书人送的,凡是来我们店听他说书吃茶的客官,他统统会送上五两银子以作答谢。”伙计答道。

“日日如此?”沈玉书瞪大了眼睛。

“是,日日如此。”伙计点头,拿着食盘退下了。

眼见伙计已经合上门走了,沈玉书还是一脸不解:“这天下竟还有这样的好事?”怪不得这店里今日这么多客人,原都是为了这五两银子。

李铭也不明所以地摇摇头,接着刚才的话头道:“你可想好了?”

“李主簿,想来你也定是不解我一介女流之辈为何要日日出来抛头露面,做此等危险又不讨好的事。”沈玉书笑笑,想了想,又道,“我父亲还在的时候,便常与我说这天下的百姓太苦,他生于寒门,既然做了官就要为朝廷、为百姓鞠躬尽瘁。如今他不在了,我却不能让他的愿望就这样变成遗憾,我要替他走完一生,自然也不能让他平白地成了别人的牺牲品。”

说着,沈玉书的眼睛已经覆上了一层水雾,可她还是保持着微笑,哪怕她已经哽咽。

李铭忍不住地叹了口气,鼓励道:“我相信你会和你父亲一样优秀。”

沈玉书破涕为笑,一边笑一边点头,眼底是辛酸、是希望、是知足、是羞涩。

太阳西斜时,沈玉书已拎着李记食铺的糕点站在了家门前。落日的余晖映在她鹅黄色的衣袍上,像是给她裹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甚是好看。

沈玉书本想回卧房,瞥见竹月站在正厅,便举起手中的糕点晃了晃,提了音调道:“竹月,你的米糕!”

谁知,她话都说完了,竹月竟还是低着头定定地站在正厅内,满脸为难,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

沈玉书以为她是没听见,便又大声了点:“竹月!我叫你呢!”

刚语罢,她便觉出了不对劲,刚刚她看竹月的时候,似乎瞥见了一个墨绿色的衣角。念头一出,沈玉书便忍不住往正厅西侧看去,虽隔着一道廊柱,可确实看到了墨绿色的衣角。

墨绿色……秦简今早来时穿的便是这个颜色的衣服,莫非……

一时间,沈玉书也定住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最后决定先溜为快。可她刚一转身,便见那抹墨绿色绕过廊柱,走到了院中,他脸色铁青地看着她,道:“你不是病得起不了床了吗?”

沈玉书没敢回头看他,却还是觉得背脊发凉。许久,她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早上的时候……我确实是……”

沈玉书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身后一声冷哼,吓得她一哆嗦,再也扯不了谎了。最后,她竟鬼使神差地转过身,举起手里的米糕问秦简:“你、你吃米糕吗?”

说完,她自己都想笑。只是,没等她笑出声,秦简已经冷着脸风一样地走了,只留下腰间环佩相撞的叮当响声。

沈玉书的笑容一僵,她放下举着的手,疑惑地看向竹月。

竹月心虚地笑笑,怯生生地道:“我按小娘子说的与秦小郎君说了,他后来也走了的,可谁知未时的时候,他竟又回来了,还带了许多治寒症的药,我……”

“于是你就招了?”沈玉书问。

竹月连忙摇头,解释道:“没有的,我同秦小郎君说你已经服过药了。然后、然后他便问我可曾给你叫郎中,我说没有,他竟又去找了郎中来,硬要给你看病,我一急,就不小心说漏嘴了……”

沈玉书点点头,忽而又笑了,把米糕递给竹月,道:“你的米糕!”

见着是李记食铺的米糕,竹月欣喜地接过,却又突然一顿,担心地说:“可是,秦小郎君生气了怎么办?”

“他且生他的气呗,管他作甚?”沈玉书不屑地撇嘴,嘴上说得可硬气了,心下却虚得很。她对秦简本就不是很了解,虽已相处了有些时日,可也只知他平日就是个闷葫芦,心里有什么也不会说出来,面上更是不会让人看出来。可今日,他竟是把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这倒让沈玉书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之后几日,秦简果真再没登过沈府的门,就连沈玉书进宫面见圣上时,他也没来找她。

好在皇帝日理万机,并没工夫管她的闲事,只赞赏了一番她的办案能力,便赏了她三十万钱、二百匹绢让她退下了。得了赏赐,沈玉书自是乐得不行,心里盘算着要给自己和阿娘置几件衣裳,再给府里新添些什么家具。

而此时的周易,却没那么欢乐了。他握着笔,眼神呆滞地看着桌上的白纸,半天也没写出一个字,心思早已不知飞去了哪里。

旁边的婢女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下也犯急,催道:“一郎还是快些写吧,这都一个多时辰了,主人回来若是见你一篇文章也没作出来,怕是又要动怒了。”

“这若是让我写春宫小本我还写得出来,可那科考文章我如何写得出来?”周易把笔往砚台上一放,一脸委屈地趴在桌上。

“一郎那么聪慧,用些心肯定能写出来。你就是随便写一篇,我也好和主人交差不是?”婢女把被周易扔了的笔又拿起来,想尽办法要塞给他。

周易无法,只得又拿过笔,刚在纸上写了不到一列字,就又把笔放下了。

突然,他眼珠子一转,抬头看了看身后的婢女,道:“好喜鹊,你就通融通融,放我出去一会儿吧,我送你一支云翠轩的金簪子怎样?我这都好些天没出过门了,整日在这儿坐着,都要发霉了。”

“一郎快别闹了,娘子就在前厅坐着,我若放你走了,别说金簪子了,你我都要挨责骂的。”喜鹊为难道。

周易一下子又蔫了下来,趴在桌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刚消停了一会儿,他又问喜鹊:“你可知沈小娘子最近都在忙什么?”

“不知道。”喜鹊摇头。

“那长安最近可又有什么新案子?”周易又问。

“应该是没有。”喜鹊还是摇头。

“若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你可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好传消息给秦兄,让他救我出去。玉书要是少了我这个京城第一仵作,定是寸步难行。”周易说着,便不由得感叹起来。

喜鹊无奈,好言劝道:“一郎还是写文章吧,你也知道,主人不爱你打听这些东西。况且你迟早也是要为官入仕的,那些脏东西你还是不碰的好。”

“为官入仕比得上查案光彩吗?我做的是为民申冤的大事!”周易不服气地同喜鹊争辩,可见喜鹊没有要与他再说什么的意思,他又烦躁地摆摆手,道,“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见识短浅,说了你也不懂!”

喜鹊叹了口气,为他倒了茶水,道:“还有半个时辰主人便回来了。”

“知道啦!我写还不成?”周易徒有一腔的怨气,却还是不得不抓破脑袋在纸上留下一列列文字。待祭酒林风眠回来时,他正好落了笔,算是险险地写完了。

不过,毫不意外的是,这一日他还是被骂得很惨。

林祭酒看了他的文章,脸色难看得像个阎罗,张口便是:“你个没出息的不肖子,四书五经都白读了?好意思写这种东西给我看?也不怕丢尽了我林家的脸面!”

周易心有不甘,却到底没能说出一句硬气话,只弱弱地来了一句:“你的脸面哪儿有那么大?!”

气得林风眠又是将他一顿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