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全城搜查
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李子豪让赵良臣的律师带走了他。
没有任何犯罪证据,面对曾经的刑警干将,没有有力的证据是攻不下他的,李子豪只能让他走,再找机会。
晚上九点,西河的夜生活正如火如荼。
数千名警力集体出动,开始了对全城关于出租屋、宾馆及酒店的大搜查,寻找那只奇怪的大头皮鞋。
在出发之前,所有警员都从自己所里或局里巨大的投射屏幕上熟悉了那双大头皮鞋的资料,包括鞋底图样,磨损程度,甚至出产厂家等。
李子豪和侦查一科的刑警成员都亲自参与此次的全城搜查行动,因为大安血案四条人命,本身就是重案大案。而且,李子豪认为,大安血案极有可能和游艇凶杀案及华庭国际人口失踪案有重大关联,这可能是一直悬而未破的系列案件的一个缺口。
所以,必须找出那双出现得不合时宜的大头皮鞋和那个藏在后面的神秘变态凶手。
李子豪在整个西河市的地图上选了一个搜查区域。
西河城北老街区。
那里是西河最早的老城区,是当年最为繁华的地方,随着后来西河的大开发,雨后春笋般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将西河变成了一个更接近于现代化的大都市之后,那些风光和显赫的人都搬出了老城区的房子,住进了新建的高楼,洋房或别墅。
老城区的房子就租或卖给了一些进城务工的农民,成为了底层人的聚集之地,一些贩夫走卒九流三教之徒都住到这里,使得这里的人员非常复杂,而且流动性极大,一直是西河的治安隐患。
一家名号为“顺安”的小旅馆,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破落,广告灯箱上都积满了灰尘,使得招牌看起来都朦胧不清,墙上的瓷砖松动或掉落了好些,使得墙面看起来十分斑驳,墙外的电线上更是遍生蛛网灰尘,使得这幢房子看起来很有年代感。
小旅馆的位置在街边,九点多的街灯昏黄,劳作了一天的底层人开始回屋,有人带着一身倦意的沉默,有人跟中了彩票一样地说笑,在任何地方都有众生百态,因为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辛酸,或快乐。
这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寻常的晚上。
已近更年期腰圆脖子粗形似水桶富态可掬的旅馆老板娘无聊地趴在柜台上边磕着瓜子,一双眼睛空洞地看着街道上的行人,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初恋或是某一次出轨。
突然,她的眼睛闪了一下。
她看见了几个穿着笔挺警服的警察,直接就往旅馆进来,她认识其中一个,是辖区的一个女户籍民警,叫孙香敏,后面跟着的几个警察则个个一脸严肃,有着不怒自威的气质。
“小孙,有什么事吗?”旅馆老板娘见状,赶紧放下瓜子,站起身来热情地招呼。以她阅尽世间百态的经验,直觉是发生了了不得的事。
因为她看见了身后那几个警察跟她平常见到的警察都不同,他们的腰间都配了枪!
警察都是有枪的,但如果不是面对危险分子或重要的案子,警察通常都不会带枪,至少不会是都带枪。
“哦,发生了点事情,要查一下房,黄姐你帮忙把你这里的住宿登记拿来对照一下,然后带我们到各个房间都看看吧。”户籍民警说。
“嗯好的好的。”老板娘连声应着,当即从柜台的抽屉里拿出了住宿登记簿递过。
李子豪伸手接过住宿登记簿,开始仔细查看上面的住宿登记情况。
而此时,在旅馆三楼的一处房间里,一位留着三七分发型、身材瘦削的年轻人正对着简陋房间墙壁上的一张女星海报发呆。
女星穿着泳装,在阳光灿烂的海边,看起来有一种春光明媚的性感,可年轻人并非对她着迷,他只是想起了某年某天的某个时候。
站在他身边的女孩看着这张女星海报问他:“怎么样,漂亮吗?”
“明星,当然漂亮了,这还用说吗?”他说。
“那你喜不喜欢?”她问。
他摇了摇头。
“不喜欢?”她颇为意外,“为什么?”
他看着她,目光中燃烧着一种炙热的情感:“这辈子,我都只喜欢你一个,在你之外,我不会喜欢任何人。”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信誓旦旦,听起来那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很朴实的一句话,让她觉得温暖和感动。
她笑了,情不自禁地扑在他怀里,说:“嗯,这辈子,我也只喜欢你一个。以后,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做什么都不分开……”
“来,我们拉勾……”
“拉勾……”
泪水至他的眼眶滚出,在脸庞无声滑落。
拉勾也没有用,命运从不由人。他和她从没有想过分开,甚至都计划好了考一个学校,一起工作,一起生活。可最后,却是天人永隔。
她去了无尽黑暗的地方。
他还活着,却心如荒漠。
秦疤子!
就在祭奠完小纯回来,计划着怎么杀他的时候,他却被抓了。他知道是为什么被抓的,肯定是大坪山上四眼和冯香香被杀案。他还能被放出来吗?如果不能放出来,他就没法亲手杀他了。
他发过誓,那几个玷污过小纯的禽兽,他要亲手宰了他们,让他们恐惧而痛苦地死去,方消心头之恨。
而那个最后出场的盲女面具人呢?他到底是谁?为何,这么长时间了,他却始终没有发现这个王八蛋的蛛丝马迹?
周子杰恨得真是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拳头都握得咯咯作响,欲碎裂一般。
突然,他听到了动静。
“屋里有人吗,开下门,警察查房。”有个女人扯大嗓门喊。
周子杰对这声音很熟悉,知道是旅馆老板娘的声音,而且,从声音的距离判断,应该还在下面一层。
他当即出了屋子,从走廊边缘的缝隙往下面看,这一看不打紧,吓得他心里“突”地一跳,他竟然在几个警察之中看到一张熟得不能再熟的脸!
李子豪也在!
他当即将头缩回,折身进了屋子,将东西收拾进包里,就打算翻窗子出去,可一抬眼就看见楼下巷子里行人如织,当即又退回来,略一思考,便出了屋子,往楼上去了。
他必须得躲。
李子豪是重案刑警,亲自前来查房可不是小事,他知道华庭国际案和游艇凶杀案都是李子豪在经手,而他为什么在这里,如何对李子豪解释,都会引人起疑,何况他的包里还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生死簿以及盲女面具!
所以他必须得避开。
这家旅馆所在一共有七层,因为是早年的建筑,没有电梯,只有楼梯。其中一二三层都是旅馆,楼上则是普通居民住宿。
周子杰先到了五楼之上,从缝隙里看下面的动静,他看见李子豪一行人上了三楼,逐个地搜查房间,就算没有人在里面,也让老板娘用房卡开了房门进入搜查。
旅馆老板娘先敲了敲他的房门,喊“小周”。
老板娘敲门喊了几声没人答应,还嘀咕:“奇怪了,先前明明看见小周上楼来的啊,没在房里吗?”
李子豪说:“可能又出去了吧,你开门我们看看就行了。”
老板娘也没说什么,用房卡开了门。
楼上的周子杰此时还是有些略微地紧张,虽然他觉得自己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可万一有什么疏漏呢?重要的是这个搜查的人是他哥,他知道哥哥的本事,也不想成为他的嫌疑对象。
房间里很简陋,除了桌子和床,墙上几张旧的明星海报,没有其他什么东西,李子豪几人很快就出来了,又逐一搜查其他房间。
周子杰本来以为李子豪他们只是搜查旅馆住宿,等他们搜查离开后就回房间去,没想他们搜查完三楼之后又往楼上来了,开始敲楼上住户的门。
他才知道这一整栋楼都是要被搜查的。
跟随李子豪一起的包括带路的社区民警和刑警一共有五六人,有人搜查有人在外面站着,有个下楼去的居民都被拦着了,让等会跟着一起回屋里搜查后再说,周子杰也就只好打消了找机会下楼的想法,他必须得从另外的途径离开。
他直接上了楼,到了楼顶,他必须得从楼顶找到一条路。李子豪等人搜完所有楼层的住户之后,肯定会到楼顶来看看的。刑警比起一般民警来,在这方面肯定会做到滴水不漏。
周子杰转到楼的边缘查看周围的情况,看有没有可以离开的途径。
突然,他看到了四楼一处住户的窗子打开,一个穿着花格子衬衫长得干瘦如猴子的男子翻了上去,有些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踩着窗子外的空调和遮雨板往楼下去。
紧接着,李子豪从窗子那里露出头,看见了刚好从二楼跳到楼下的瘦子,扯开喉咙就喊:“那穿花格子衬衫的,站住,不要跑!”
不喊还好,这一喊,那花格衬衫男子回过头往楼上看了眼,撒开腿就狂奔。
李子豪也翻身出了窗子,手脚麻利三两下翻到二楼,然后纵身跳下,跟着那青年就追过去了。
他必须得追。
因为他们在外面敲门的时候没人理会,在李子豪让随同的锁匠开门时,他们听到了窗子被打开的声响,就意识到屋里的人有问题了,没等锁匠开门,李子豪直接一脚将门踢开,破门而入,跑到窗子处,正看见屋里逃跑的人,想也没想就跟着追下去了。
周子杰见李子豪下楼去追人了,当即折身返回楼梯间,果然那些警察都进屋里面去看动静了,外面没有留人,他当即趁着这间隙下了楼。
旅馆的后面是错综复杂的巷子,横七竖八跟无数个十字架一样,而且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给李子豪的追逃带来了很大的困难。他跳下楼时看见瘦子跑进了左边的一条巷子,等他快步跑到那条巷子口的时候,人头攒动中已不见了瘦子身影。
他拦着一个路人问了下。
路人见李子豪穿着警服,也不知道那个逃跑的人是什么来路,,大概担心被报复,所以看着前面的一个路口,有些迟疑。
李子豪见他的目光落向前面路口的左方,大概就知道了,当即拔腿就往路口左边追去。
果然,他跑到路口往左看去的时候,虽然不见逃跑的男子,却见许多行人回头在看,他就知道瘦子肯定是往那个方向跑了,因为跑得匆忙而狼狈,引起了行人的好奇,行人才回头去看。
他当即又拦着了一个回头看的行人,直接问那个穿花格子衬衫的瘦子往哪个方向跑了。
这个行人大概比较正直,见李子豪是警察,也没多想,觉得自己有协助的义务,顺着就给李子豪指了方向。李子豪沿着那个方向追过去,追到路口的时候果然看见了那个跌跌撞撞逃跑的瘦子。
瘦子肯定跑不过有“飞毛腿”之称的李子豪,尤其是在这种行人较多的路上。瘦子跑得惊慌不断与人撞上,李子豪可是受过避开障碍物奔跑训练的,没两下他就追到了瘦子身后,瘦子本来累得不行,又看见了后面追来的李子豪,更是心慌,结果迎面撞上一个挑着担子卖凉面的老头,一跤摔倒在地。
李子豪上前,老鹰抓小鸡一样把瘦子提起来,给他脑袋上就一巴掌:“跑得还挺快,再跑啊!”
老头也拉着瘦子,要他赔撞翻的凉面。
李子豪从钱包里拿出两百给了老头,然后就问瘦子:“说吧,为什么跑?”
“为什么跑?”瘦子两眼一翻,又露出一副老油条的样子,“怎么,我跑自己的犯法吗?哪条法律规定不能跑了吗?我跑步锻炼身体,犯法了吗?你为什么抓我?是警察就可以随便抓人吗?”
“呵呵,有没有犯法你自己清楚,跟我回去你就知道了。”李子豪当即押着瘦子就往回走。
而此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拿出电话一看,是韩松打来的,平常沉默而冷静的韩松语气颇为激动:“豪哥,在房间里找到了一双刚穿过的大头皮鞋,鞋底纹路对得上号!”
“真的吗?”李子豪心里突地一跳。
“是的,我们几个人对照之后才给你打的电话,怎么,追到那个逃跑的家伙了吗?”韩松问。
李子豪说:“嗯,抓到了,我马上回来。”
挂掉电话,李子豪的目光回到瘦子身上,他就是那个在大安镇山脚杀害了强子几人的凶手吗?
瘦高的身材,敏捷的身手,逃跑的迹象,倒也能对得上号。
不过李子豪总觉得跟他想象中的凶手有些不一样。
从案发现场看,凶手应该具备超强的心理素质,有着极为可怕的身手,变态的心理和残忍的手段,他做事应该会很果断而干净利落。从某种意义上讲,只是看一眼,都能从他的身上感觉出一种与常人不同的东西。
至少,李子豪是这么认为的。
而眼前的人,其实还是个很平常的人,给人的感觉就像个小混混一样。穿着一件颇为招摇的花格衬衫,配一条不羁的破洞牛仔裤,一双黑皮鞋,发型是不算长的三七分,脸上有一道两厘米长的小伤疤。
“房子里是你一个人住,还是和谁吗?”李子豪问。
“就我一个人住,怎么了?”瘦子说。
“一个人住?那你应该是摊上大事了。”李子豪说。
“摊上大事?”瘦子竟一脸不以为然,“你当我吓大的啊,天大的事也不过坐牢,我都跟回家一样,还有什么大事!”
“你坐过牢?”李子豪问。
瘦子说:“当然,才出来半年不到呢。”
“什么事坐的牢?”李子豪问。
“我说你这警察是真的还是假的,怎么抓个人都不专业的感觉,你来抓我之前就没有了解一下我吗?还不知道我为什么坐的牢?”瘦子的话里竟然有几分讥讽。
“如果我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想抓你,只是你自己做贼心虚不敢开门夺窗而逃,我也就抓你抓着玩玩,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做人很失败?”李子豪也故意调侃他。
“你逗我玩吧?”瘦子问,“你没想抓我?那你们一群警察来敲我门干什么,你别告诉我来找我聊天玩的。”
“我逗你干什么。”李子豪说,“两天前的晚上,大安镇发生了一起很残忍的凶杀案,四条人命,凶手在逃,今晚是全城搜查,我们是来找那个杀人凶手的。这本来是一件大海捞针的事,没想歪打正着,就把你捞到了。”
边说的时候,李子豪就注意着瘦子的神情变化。
“把我捞到了?什么意思?”瘦子说,“我又没杀人,难不成你还能把我当杀人犯抓走?”
“有没有杀人,可不是你说了算,我会给你看证据的。”
“行,我就看你能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杀人,我没干的事你还能栽赃给我不成!”瘦子胸有成竹掷地有声。
李子豪暗自皱了皱眉头,觉得有些奇怪。
难不成真不是这瘦子?
要不然一个重案杀人犯被抓,他不可能如此淡定,若无其事的。李子豪学过心理学,知道任何一个人,即便是心理素质再强的人,遇到内心中所恐惧的事时都可能会有某种即便一闪即逝的错乱。
除非是一个经过了特殊训练,和做好了完全准备的人。
难道这瘦子是个深藏不露的家伙,他在装,大智若愚的那种?他把自己装成一个小混混没有心机的样子?
然而,这太难了。因为他自己应该知道,那双鞋子就在他的屋子里,那是在现场留下的铁证!
李子豪将瘦子带回了屋子。
韩松当即指着放在地上的一双大头皮鞋:“看吧,鞋底上还有泥巴,泥巴都还不够干,和案发时间对得上。泥土颜色略黄,和大安镇案发地的土质吻合,应该就是案发现场留下脚印的那双鞋了。”
李子豪戴上手套,上前拿起鞋子看了看,没有经过仪器检验对比,他也不能肯定就是那双鞋子。不过,从表面上看来,和韩松分析的一样,是很接近的。从他的直觉判断,是吻合的。
鞋底和鞋帮上都还有残留的不够干的泥巴,和李子豪在大安案发现场见过的土色差不多,泥巴的干湿程度也就是一两天的样子。
“从哪里找出来的?”李子豪问。
“放在那个衣柜底下,用一个塑料袋装着的。”韩松说。
“咦,这双鞋子是哪来的,不是我的啊,怎么可能放在衣柜底下。”瘦子突然感觉很惊讶。
“不是你的?”李子豪问,“难不成别人还会把鞋子放到你家里来?还是鞋子成精了,自己会走路?”
“我跟你瞎掰什么,真不是我的。”瘦子说,“我根本就没买过这样的鞋子,这鞋子看起来就像农村人穿的,土得要命,我怎么会穿!”
“这些又是什么?”李子豪环视屋子,突然在一边的茶几上看见了一堆手机,旁边还放着好几把长的短的刀子。
“哦,这些都是在抽屉,柜子和床底下搜出来的。”韩松说。
李子豪上前仔细看了下那些手机,各种牌子的,有新的也有旧的,他抬起目光看着瘦子:“这些手机,都是偷来的吧!”
“偷?”瘦子说,“那是不可能的,我这都是走街串巷找别人收来的,准备做手机生意呢。”
“啪!”李子豪不由分说就给瘦子头上一巴掌拍去,“你当这世界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蠢呢?你一个走街串巷的小贩听警察敲门跑什么?家里还放这么多刀?”
“放刀在家里防身啊,毕竟这社会也不是很安全,是不是?我放这么多手机在家里,一笔不小的财富啊,万一有人来打劫呢?”瘦子还在狡辩。
李子豪已经不理会他了,当即对随行警察吩咐:“带回去慢慢审。还有这双皮鞋,带回去做鉴定。屋子暂时封锁起来,到时候做个现场勘查。”
“那还要继续搜查吗?”韩松问。
李子豪说:“其他组继续搜着吧,我们先回去对鞋子进行鉴定后再说。”
当下,他带着瘦子回了警队,让韩松将皮鞋送去了技术科,他则当即提审瘦子。
“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年龄,从事什么职业?”李子豪问。
“你们不是搜走了我的身份证,上面不都写着吗?”瘦子说。
“少废话,我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再扯那些有的没的,我得提醒你这里是刑警队,我有一千种办法让你哭着求着说,信不信?”李子豪的声音瞬间严厉,样子也凶了很多。
瘦子似乎被吓了吓,目光环视了一下屋子,看见包括旁边站着的袁雨佳都用那种冷冽如利剑的目光看着他,要吃人的感觉,当下就老老实实地答了:“黄武胜,西河市白山镇后土村人,26岁,自由职业。”
“前天晚上十二点在哪里干什么?”
“前天晚上十二点?”黄武胜歪着头想了想,“没干什么,在家睡觉啊。”
“什么时候回的家睡觉,走的哪条路回家?”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没看过时间。我都是在外面玩够了,想起来就回家睡觉了。”
“说个大致时间吧。”李子豪说,“我可得提醒你,不要撒谎,你在什么时间,走过的哪条路,到过哪个地方,做过了什么事,我只要一调监控,就能够证明。但让我知道你撒谎,浪费了我的时间,我会让你很难受的。”
“这个,这个……”黄武胜顿时不知道怎么说了。
他本来可能是想撒个谎忽悠一下,可听了李子豪的话就知道根本忽悠不过去,监控是真牛逼的东西,就像是随时都盯着你的一双眼睛,什么谎言都能给你戳穿。
“我想不起来了,当天的事还行,努力想能想得起,这都过好几天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压根就没往心上去,完全想不起来了。”
李子豪说:“看来,你不是记不起来,而是不敢让人知道你那个时候在哪里。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前天晚上的十二点后,你是肯定没在家睡觉的!”
“你为什么就不信呢?”黄武胜一脸无奈,“行,你要不信我在家睡觉,那你说我在干什么吧!”
“你把角色搞错了吧,是我审你,还是你审我?”李子豪问。
“是你审我啊。”黄武胜说,“关键是我说的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你们警察办案是要讲证据的吧,所以你要认为我犯了什么罪,就拿出证据来,让我无话可说就好了。”
“你还知道警察办案要讲证据,看来你没少和警察打交道啊。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你说了你坐过牢。”李子豪回过头对袁雨佳说,“雨佳,你去调一下他的资料看看。”
“让他自己说吧。”袁雨佳说。
李子豪说:“我感觉他就是个小毛贼,跟警察打的交道比较多,所以很油滑, 他嘴里吐不出两句真话,免得跟他浪费时间了。”
袁雨佳没说什么,转身去了。
李子豪从兜里抽出一根烟来点燃。
“警察大哥,能给我一支吗?我,我烟瘾也犯了。”黄武胜堆起一脸讨好的笑。
李子豪悠哉地吸了一口烟,故意把烟雾吹到他脸上:“想要烟可以,老实交代问题,前天晚上十二点后,你在什么地方!”
“我真的在家睡觉啊,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黄武胜说。
李子豪说:“然而你说不出你是什么时候从哪条路回的家。”
“从哪条路回家,我没放心上去啊。”黄武胜说,“四五条路可以回来,我坐的出租车,我在车里玩手机,也不知道出租车走的哪条路,没有留意。咱有钱,不在乎出租车绕不绕路的。”
“那你是真有钱,坐出租车都绕得起路了。”李子豪揶揄地说。
“嘿嘿,小钱,小钱,不能跟警察大哥你们比,九牛一毛而已。”黄武胜厚着脸皮笑。
“别给我扯歪了。说,你什么时间,在哪里坐的出租车回家?”李子豪问。
“这个我也不记得啊。我当时走着走着,看见一辆空车就伸手拦下了,没有注意地方,更没有去看是什么时间。我不过一无业人员,我的时间比钱还多,压根就没有时间观念。”黄武胜辩解。
“好吧,那你肯定记得当时付了多少车费吧?”李子豪问。
“付了……”黄武胜做出样子想了想,“八块吧。”
“八块?”李子豪一声冷笑,两道冷厉的目光就射向他,一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我给你说,你不说实话,你是别想出得去的。至少,落到我手里,你不要想着蒙混过关!”
黄武胜吓得一颤,又努力稳了稳神:“我,我怎么就蒙你了?给了八块车费,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李子豪说得很肯定。
“什,什么问题?”黄武胜一懵。
李子豪说:“八块,是西河出租车的起步价,你坐的一个起步价的车,说明你是从比较近的距离回的家,换个意思,也就是你熟悉的一个小范围,你会不记得是在什么地方上的车,从哪条路回的家?”
“是熟悉的地方,我,我,我说了我当时在玩手机,走神了,没注意。”黄武胜说。
“你当时玩手机走神了?”李子豪说,“行,你总不会一直在玩手机吧,在你坐车回来之前,你去过什么地方,和什么人在一起,你总记得起的吧?”
“之前?之前我去了很多地方,譬如去看过电影,逛过商场,也去过游戏机店等等的。”黄武胜说。
“把你去看电影,逛商场和到游戏机室的时间先后分出来,谁先谁后?”
黄武胜略想了想:“应该是先去的游戏机室,再看的电影,然后逛的商场。”
“你确定?”李子豪问。
黄武胜又想了想,似乎觉得没什么问题,点头:“确定。”
“商场通常都是九点半到十点钟关门,也就是说你是在大约九点半或者十点之后回的家?”李子豪问。
“这,应,应该是吧。”
李子豪说:“整个西河市的商场都不是很多,每一个片区可能也就那么一个,顶多两个商场,这些商场生活在西河的人基本都很熟悉,你应该记得你是到的哪个商场吧?”
“嗯,记,记得。好像是大润商场。”黄武胜说。
“跟谁呢?”李子豪问,“逛商场,你肯定不是一个人吧。而且,你说前面还看了电影,应该是和一个女孩子一起是不是?”
“嗯,是……是。”黄武胜答。
“那女孩子是谁,联系方式给我。”李子豪说。
“不是很熟悉,是打游戏认识的一个妹子。”黄武胜说。
李子豪说:“”不管你们怎么认识的,什么关系,既然一起看了电影,逛了商场,联系方式肯定有吧?你要敢说没有,我马上就能抽你!”
黄武胜不敢狡辩,只好说了那女孩子存在手机上的名字,叫云琪,李子豪打开了他的手机,在上面找出了云琪的电话号码记下。
很快,袁雨佳调了黄武胜的资料赶来,递给李子豪。
李子豪接过一看,这个黄武胜确是个老油条,在过往的经历中,已经四次蹲过号子。
第一次是未成年的时候拉帮结派打架,进了少管所半年。第二次是十八岁的时候伙同别人抢劫,判两年,坐了一年十个月出狱。第三次是盗窃,被判一年。第四次是扒窃并伤人,被判了三年,今年才出狱。
“惯犯啊。”李子豪说。
黄武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着说:“小市民,混口饭吃而已。”
李子豪没理会他,而是拨打了那个女孩云琪的电话号码,问她和黄武胜的关系,重点是前天晚上两个人是不是一起去看了电影又逛了商场,大概的时间点。
云琪说了,确实和黄武胜去看过电影逛了商场,从商场离开的大概时间是晚上九点,之后两人还到商场旁边的一个烧烤摊吃了烧烤,然后分开的。
李子豪问烧烤摊的名字。
云琪略想了想,说摊位叫“二哥鱿鱼”。
李子豪当即打电话给韩松,让他去大润商场外的二哥鱿鱼,看九点后那个范围的监控,黄武胜坐的哪辆出租车,然后找到那辆出租车的司机,问那天他是不是送黄武胜回了家。
打完电话,李子豪将目光落回黄武胜脸上。
或是心虚的缘故,黄武胜不敢与他对视,只是把目光斜向一边,好几次回过头想对李子豪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等我去调查清楚,发现你撒了谎,误导我办案,你看我怎么收拾你!”李子豪说。
“你为什么就不信我呢?”黄武胜说,“我真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什么杀人凶手,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发誓,我这辈子骂过人,揍过人,也砍过人,但从没有杀过人。我再傻,也知道杀人这事不能干啊,干一次被抓到,一辈子都没了。有时候跟人说狠话信不信老子弄死你,那都是说出来吓人的,我真不可能干这事。在我的观念里,杀人跟自杀没区别啊,因为杀了人,就死路一条,春去春不会再回来了。”
“你这嘴挺能扯啊。”李子豪说,“我说了,干没干这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证据说了算。”
“那行,你拿出证据来,证明我杀了人再说。”黄武胜似乎理直气壮地把胸脯一挺。
“放心,我会拿出证据的。你再好好想想吧,我一会再来看你。”说完,李子豪跟袁雨佳出了屋子。
“这人一点也不老实,满嘴谎话,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袁雨佳牢骚,却话锋一转,“不过,说他是个无赖我信,说他是杀人犯,而且是一口气干净利落沾上四条人命,我觉得不大像。”
“你觉得哪里不像?”李子豪问。
“没有那种凶气。”袁雨佳说,“但凡是杀人那么干净利落,近乎变态的,肯定看着都会有很浓重的凶气。”
李子豪淡然一笑:“这世上的人千奇百怪,有些人呢性格直爽,而有些人呢笑里藏刀,或者两面三刀。单说那些形形色色的诈骗案吧,为什么一年有成千上万的人被骗,就因为那些骗子的脸上没有一个坏字,他们看起来比好人还好,还可信。如果单从面相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好坏,咱们警察做起来就真是太轻松了,还学什么破案推理,还要掌握什么刑侦技术,只从脸上看不就可以了?”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袁雨佳说。
李子豪说:“越是高明的罪犯,越是不形于色,他们会把自己藏得很深。有时候可能是一个让人同情的乞丐,有时候可能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农民,有时候可能是一个流着口水的傻子,有时候甚至是一个行动不便的残疾人,但那都是人前的一张面具。避开人后,谁都无法想象他们会如何地灭绝人性丧尽天良。娱乐圈影帝的演技和他们比起来,那都是小巫见大巫,因为他们会研究作案对象,也会研究警察,然后经过精心地谋划,设想到各种可能,做出各种防范……所以,每一个国家,几乎都有无法破解的悬案,和无法抓捕到案的罪犯,就因为罪犯太过高明。”
“那……我们的这个案子能破,能把罪犯抓到吗?”袁雨佳弱弱地问。
“当然!”李子豪回答得很肯定。
“这么有把握?”袁雨佳问,“华庭国际案和游艇凶杀案有什么线索了吗?”
“没有。”李子豪还是简简单单地两个字。
“线索都没有,你还说得这么有把握?”袁雨佳说。
李子豪说:“说实话,那两个案子,凶手真是做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堪称完美,无懈可击。如果他就此收手,这两个案子能不能破,我还真没把握。可问题是,他还会继续犯案,想得多了,做得多了,再高明的人,百密终有一疏,他终会在某些蛛丝马迹中原形毕露的。用我们那里的有一句土话说就是,久走夜路要闯鬼!”
“嗯,我真的好想豪哥你能把案子破了,看看这个凶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感觉真是比电影里看到的还刺激,惊心动魄。”袁雨佳说。
李子豪的电话响了起来。
韩松打来的,说他去二哥鱿鱼那里看了,那天晚上大约九点二十分的样子,黄武胜和一个女孩的确在那里吃了东西,在大约十点的时候,女孩上了一辆出租车,黄武胜则骑着一辆两轮电动车,往河西路去了。
一直进了一个叫山水花苑的小区,然后就没见出来。
“行,知道了。”接完电话,李子豪又重新回到了审讯室。
“你总算来了,我坐这里都差点睡着了。”黄武胜颇有抱怨。
“怎么,想睡觉了吗?”李子豪问。
“那还用说吗?现在应该都十二点过了吧,早该睡觉了。”黄武胜说。
“呵呵。”李子豪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你今天晚上怕是别想睡了。”
“别想睡了?什么意思啊?”黄武胜问。
李子豪说:“意思就是我要连夜审你,如果我审累了,就换个人审,反正你别想休息,直到你把问题交代清楚,懂吗?”
“把问题交代清楚?”黄武胜一脸茫然状,“我有什么问题吗?”
“还装傻充愣!”李子豪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你不是说前天晚上你坐的出租车回家睡觉,不记得时间和走的哪条路了吗?那个骑着电动车到山水花苑小区的是谁?”
黄武胜一下子就把头耷拉了下去。
“说吧,你这么撒谎是为了掩饰什么,去山水花苑干什么去了?”李子豪追问。
“没,没干什么,去,去玩的。”黄武胜的声音小得自己都很难听见。
“玩?”李子豪问,“跟谁玩?”
“不跟谁玩,就,就自己玩。”黄武胜说。
“就自己玩什么?”李子豪问。
“玩……不玩什么。”黄武胜说,“就找地方呆会,休息休息。”
“看来,你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得什么都不说,要我找东西来把你嘴巴撬开?”李子豪问。
“别跟我玩这些虚的,说你到底到山水花苑干什么了?”李子豪问,“是进去后一直呆在里面,还是进去后就另外找出口离开了?如果是呆在里面,谁能作证;如果是离开,又去了哪里?”
“我,我就一直呆在里面的。”黄武胜说。
“有人能作证吗?”李子豪问。
黄武胜摇头。
“呆到什么时候走的,从哪个出口出来?”李子豪说,“提醒你不要说谎,小区里面虽然没有监控,但从小区出来的任何一个出口,你走的方向所在的路上都能找到监控,你撒不了谎的。”
“呆,呆到大概凌晨三点的样子。”黄武胜嚅嚅地说。
“呆到凌晨三点?”李子豪问,“你呆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呆到那个时候?”
“就在小区里的一处路边,本来是想去找个妹子的,但是徘徊了很久,后来放弃了,我就走了。”黄武胜说。
“去找个妹子?”李子豪问,“什么妹子?”
黄武胜说:“我一直很喜欢的一个妹子,算是暗恋吧。”
“你不是都才和妹子看了电影逛了商场还吃了夜宵吗?”李子豪问。
黄武胜说:“那些,都只是玩玩,没往心上放。”
“然后,你去找那妹子,十点钟去,凌晨三点才走?中间五个小时,你都在那小区里,没有去找她?”李子豪问。
黄武胜点头,“嗯”了声。
“你从小区的哪个口子出来的?”李子豪问。
“后门。”
“从后门走后,往左还是往右走的?”
“往左。”
“行,我马上去给你证实,要是你撒了谎,你的下半夜会哭着求我的。”李子豪说着,又给韩松打了电话,让他在山水花苑小区后门往左找监控看黄武胜的行踪,时间点在凌晨三点左右。
打完电话,李子豪的目光直视黄武胜,他直觉黄武胜在说谎。
虽然看起来这是一个还算能自圆其说的故事,可如果真是如此,黄武胜就没必要一开始就撒谎,说他很早就坐出租车回家睡觉了。
那么,他到底去山水花苑干什么?
真是在凌晨三点才走的吗?
李子豪看着黄武胜,越觉得里面的逻辑漏洞很大。他觉得黄武胜不可能因为暗恋一个女孩而在她的楼下呆了将近五个小时,而且这个时间的终点还是凌晨三点。那个时候,整个小区的人都已经睡了吧?
何况,无论从哪方面看,黄武胜都不像是一个痴情种。他这才和一个女孩约完会呢?他要是对那个什么暗恋的女孩那么痴情,他会和别的女孩约会吗?
这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内幕?
其实,如果真能证明他是凌晨三点离开的山水花苑小区,其中的内幕李子豪就不怎么关心了。
那个案子发生在晚上十二点到一点的样子,如果黄武胜是凌晨三点离开的山水花苑小区,那他就有不在场证据,与杀人案无关了。可如果他不是凌晨三点离开的山水花苑小区,那就很难说了。
从他十点进入小区,尔后消失行踪,而到大安镇正常情况也就两个小时,晚上车辆较少,速度更快,时间会更少,这么看他是有作案时间的。加上他的谎言和那双疑似的大头皮鞋,问题就大了。
李子豪给梁梅打了个电话,问大头皮鞋的泥土化验结果出来没有。
梁梅说快了,出来了就告诉他。
很快,韩松打了电话来,说山水花苑本身是一个比较旧的小区,后门没有监控,出后门后是一条小路,小路后面是一座土丘,荒草丛生,找不到监控。往左方向去,是一片正开发修建的建筑工地,工地里面装了监控,但监控不到路面上来。
“明白了。”李子豪挂断电话,回过目光看着黄武胜,“看来,你的脑子比你这平庸的相貌要出众那么一点,作案知道熟悉环境,知道避开监控。”
“什么熟悉环境,什么避开监控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黄武胜说。
李子豪说:“我们的人去山水花苑看了,那里的后门没有监控,往左是建筑工地,工地上有监控,但监控不到路面上来,所以无法证明你是凌晨三点离开的山水花苑。”
“你们无法证明,怪不了我啊。”黄武胜说。
“那行,你告诉我。你既然是暗恋一个女孩在他楼下徘徊,最后失望离开,为什么不走前门,而要走后门?”李子豪问。
“因为前门有保安,那个时候出去,保安会问话,我嫌烦。”黄武胜答。
“后门,如果没有守卫,晚上不会关着吗?”
“关着没用,我会开锁。”
“哦,我忘记你以前有过盗窃。”李子豪说,“你比你普通的样子和我以为的确实要能耐一些。或许,你还有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吃惊的能耐,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这话的意思。”
“意思就是你跟我绕了这么多弯子,那个晚上你肯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以为山水花苑后门没有监控,无法查证。那么,离开山水花苑后你去了哪里,总有个地方是有监控的!”
“离开山水花苑后,我就回家睡觉了啊。”黄武胜说。
“经过了哪些路?”
“我只记得是从宝成路回的家,其他的不记得了。”
“宝成路?”李子豪说,“那是靠近老街区的路了,也就是说你无法证明你是从山水花苑那里回的家,只能证明你是三点多回了家。”
“那就没办法了。”黄武胜说,“我并不知道山水花苑后门没有监控,要不然我干嘛非得说凌晨三点才离开,我就是以为有监控骗不了你们才说的实话。”
看似不经意甚至有几分懒散地抽着烟,其实他的注意力却非常集中地在观察着袁敢胜,发现他尽管装着镇定中的一丝局促不安。
从表象上看,如袁雨佳所说,黄武胜确实不像是一个能够心狠手辣干净利落杀了三个人的刽子手。然而,悬疑的是恰恰是十点到三点这个时间无法证明他的去向,这在案发时间之内。
而且,黄武胜确实心中有事。
“警官,能不能让我睡觉,有什么问题明天再问啊,我撑不住了,眼皮都打架了。”黄武胜一脸可怜兮兮地哀求。
李子豪说:“我说了,在案子没弄清楚之前,你别想睡觉的事。案子弄不清楚,你可能几天几夜都没得睡的。”
“你们这是乱来啊。”黄武胜一下子愤然起来,“我又没被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我还有没有一点做人的基本权利了,睡觉都不准吗?”
“我是警察,我都在陪着你熬夜,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别激动上火,伤肝。咱们还有得熬的。至少在我的经历当中,很多不配合的人都被我熬哭过,后来真的是哭着求我,什么都说了。犯案的人,只有说了才会如释重负,懂吗?”
“行,我就看你熬,看你能把我熬成粥不成!”黄武胜突然心一横。
李子豪只是不以为然地一声轻笑。
“一点多快两点了,换个人来审吧豪哥,我们明天肯定还有很多事忙呢。”旁边的袁雨佳说。
“快两点了吗?”李子豪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你先回去睡吧,我再陪他熬一会,我必须得熬个结果来。”
“那好吧,我陪你。”袁雨佳说。
“哎,警官你真是一根筋,你们拿的是工资吧,何必这么拼命呢,身体是自己的,出问题了吃亏的是自己。”黄武胜想让李子豪放弃。
李子豪一笑:“泥菩萨过河,先管自己吧,这只是一个开始,后面会有你哭的。我顶多扛到天亮就去睡了,可你不行,还得换人来审你。我曾经遇到一个犯人,三天三夜都不开口,我换了三次班,最后,他还是扛不住了,我看你能扛多久。”
“出人命了难道你们不负责?”黄武胜问。
“这就不是你关心的事了。”李子豪说。
黄武胜不说话了。
他在想,真有这么难熬?能审他三天三夜,甚至更久?
李子豪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一看,是梁梅打来的,当即就接了电话。
梁梅说,在顺安旅馆楼上住户搜到的大头皮鞋鞋底泥土,经过化验,与大安镇案发现场的泥土土质完全吻合!
也就是说,那双大头皮鞋到过四条人命的现场!
“很好,非常好!”李子豪激动地说。
挂断电话,他回过目光看着黄武胜,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格外的光芒:“你的戏已经演结束了!”
李子豪说:“刚才出了化验结果,在你屋里搜出来的大头皮鞋,鞋底泥土与大安镇杀人现场的土质完全吻合,说明你就是大安杀人案的最大嫌疑人!”
“没搞错吧,我杀人?”本来有些萎靡的黄武胜一挺腰杆,有些激动起来,“我连鸡都没杀过,怎么会杀人,你们可别诬陷我。”
李子豪问:“我是不是问过你,房子是你一个人住,还是几个人住,你说只你一个人住?”
“是啊,就我一个人住,怎么了?”黄武胜问。
李子豪说:“你一个人住的房子里,那双鞋子毫无疑问也是你的了,而你的鞋子出现在深夜的杀人现场,你说你没在现场,难道你是鞋子借别人穿了,别人去的?”
黄武胜着急地说:“我不是说过吗,那双鞋子根本就不是我的,我根本就没有那样的鞋子。我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搜出那么一双鞋子来,不会是你们故意陷害我,你们放的那双鞋子进去,说是我的吧?”
“陷害你?”李子豪说,“你还真会想,为什么要陷害你?”
“还能为什么。”黄武胜说,“你们想破了杀人案立功,可是又找不出凶手,然后就找个人陷害,而我倒霉,就偏偏被你们选上了呗。”
李子豪说:“你想多了,搜你房间时不但有支队刑警,也有片区民警,包括带路的户籍警察,没谁能陷害你。因为就算你房子里有证物,你只要有时间上的不在场证明,就无法认定你是凶手。所以,这是没法陷害的,懂吗?”
“可那双鞋子真不是我的,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要有这么一双鞋子,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黄武胜说。
李子豪说:“发这样的誓是没用的,我们只相信证据。如果你说这双在你屋子里的鞋子不是你的,那是谁的?”
“我也不知道谁的啊。”黄武胜说,“我压根就不知道我屋子里有这么一双鞋子。”
“你见你朋友穿过那样的鞋子吗?”李子豪问。
黄武胜摇头:“没有,我的朋友都比较时髦,是不会穿那种土里土气的鞋子的。”
“那这两天有谁到你屋子里去过吗?”
黄武胜还是摇头:“没有,我不会带朋友去屋里,都是在外面玩。”
“为什么不会带朋友去屋里?”李子豪问。
“因为,因为……不安全。”黄武胜说,“在外面混,难免出点什么事,如果被人知道了住的地方,万一朋友落在了仇人或者警察手里扛不住,那就完蛋了。”
“哟,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安全意识。”李子豪说。
黄武胜说:“因为我上过这样的当,被朋友带着警察到屋里来抓过。”
“这么说来还真是吃一堑长一智啊,好吧,也就是说既然没朋友到你屋子里来,你的门也是紧锁着的,这双鞋子的确不可能是别人的了。有句话怎么说的,黄泥巴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你说或者不说,这个人命案你都逃不掉关系了。”李子豪站起身,对袁雨佳说,“杀人重犯,可以给他换点道具了。”
李子豪说:“手铐,脚镣,杀人犯的标配,这你都不知道吗?”
“哦,懂了,我去拿。”袁雨佳说。
“警官,你相信我,我真没杀人啊,真没杀人,那鞋子不是我的,你信我。”刹那间黄武胜屁股一软,没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初步的证据确定了,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交代问题吧,明天见。”李子豪说着,把黄武胜送回了关押室。
“果然还是豪哥你说的没错,看人不能看表面,要不是证据确凿,我怎么看都不信这黄武胜是那个杀人狂魔。”想着这个案子这么快就要破了,袁雨佳有些莫名地兴奋。
“这才哪跟哪呢,哪里证据确凿了?”李子豪问。
“那鞋子不就是证据吗?”袁雨佳反问。
李子豪说:“算是证据之一吧,不过……”
“不过什么?”袁雨佳问。
李子豪说:“这个黄武胜虽然有点自以为的小聪明,心机却并不深,不够狡猾,我还真有点不信他能制造出那样一个大案。”
“可他那双到过现场的鞋子说明了一切。”袁雨佳说。
李子豪说:“我们换个思维啊,如果他真是那个杀人狂魔,一口气杀掉四个人那么干净利落,说明他肯定是个老手,有着丰富的作案经验,当时是雨天,现场可以留下很明显的鞋印,他是能够想得到的。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不把鞋印给破坏掉呢?”
“因为是晚上,到处漆黑一片,没有足够的条件让他去发现和处理那些脚印啊。”袁雨佳说。
“好吧,就算如此。”李子豪说,“他既然知道自己在现场留下了很明显的脚印,他自然也该知道这双鞋子会成为罪证,别说一个经验丰富的杀人狂魔了,就算是个没有经验的一般人,他也会把鞋子找个地方丢掉吧,谁会傻到还放回自己家里呢?”
“也是这么个道理。”袁雨佳说,“可黄武胜都说了,他屋子里都没人去过,平常也都是锁着门的,鞋子除了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还记得游艇凶杀案吗?”李子豪问。
“记得啊,怎么了?”袁雨佳说。
李子豪说:“那把杀了周少安的青铜短剑,蒋国富说他本来是放在床头柜里面的,但却出现在了游艇的案发现场,成为了陷害他的罪证。”
“你的意思是黄武胜也是被人陷害?”袁雨佳问,“难道大安杀人案真的又是那个神秘的变态杀手干的?”
李子豪摇头:“不知道,似是而非,扑朔迷离,我只是在说案件的一种可能而已。先不管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啊?怎么,豪哥你送我啊?”袁雨佳红扑扑的脸蛋上有着不可置信地惊喜。
袁雨佳说:“你干嘛不说是这么晚了我一个女孩子,你不放心呢?”
李子豪笑:“你开心就好。”
袁雨佳也笑:“你要能天天送我就更开心了。”
李子豪没接话了。
他又突然地想起了董曼妮。
那些两个人耳鬓厮磨的夜晚真幸福,只可惜都成了回忆。
这天晚上李子豪竟然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二十年前的那场地震,四处的房屋轰然坍塌,爸妈带着他和弟弟在街道上狂奔,不断有东西惊心动魄地砸在周围,弟弟吓得哇哇大哭。突然路边的一根电杆断落下来,爸爸用双手把他和弟弟推开,自己却被电杆压住了半截身子。
妈妈过去拉爸爸,也被飞来的一块砖头打倒了,他想过去将爸妈拉起来,口里流着血的爸爸向他挥手,歇斯底里地喊他快跑,让他照顾好弟弟,他哭喊着爸爸妈妈,还是想去把他们拉起来,这时旁边的一幢房子轰然倒下,从头上黑压压地压来……
他惊醒过来,发现只是一场噩梦,而他的额头、手心和后背全都是汗。
窗外已经亮开。
李子豪看了下时间,其实还早,才六点半,感觉上还是很困,但再也睡不着。他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梦,和曾经他的经历那样地相似,那场地震很多次地将他从梦中吓醒。
无论怎样,他还是那样地想念他的亲生父母,想起不曾破碎之前的幸福时光。那些东西从他存在这个世界开始,就已经流淌在他的血液里,在此后经年,也注定会一直伴随。
只是,那些曾经深刻拥有过的东西,却再也无法触摸。每想起来,就像心中的一道伤疤被剥开,流血般疼痛。
猛然,他才想起,明天就是那个地震之日,也是爸妈的忌日!
他当即给周子杰发了个信息,说好像明天就是爸妈的忌日,问他能不能安排出时间来,回去看看。
结果周子杰很快就回了信息来,说可以的,他现在家里反正没什么事,很自由。
李子豪很意外,回信息问,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现在才六点多钟,他以为周子杰肯定还在睡觉,所以才没打电话,而是发信息,等他什么时候醒来了回就是,没想他居然秒回。
周子杰说,可能是昨晚睡得比较早吧。
李子豪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让他安排下时间,明天早上六点出发,回东川去爸妈坟前看看。
那边的周子杰其实并非昨晚睡得早。
是他的心里一直装着事。
这两天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周国昌,能感觉得到他比平常忙碌了许多,经常很神秘地与人通话,在通话的时候脸色之间恨意明显杀气毕露。
可周国昌的警惕性特别高,只要是通话时必定留意周边环境,使得周子杰完全没法近距离偷听,只能躲在远处偷看。他还特地买了监听器回来,想找机会装到周国昌的手机或者车上,都始终没有找到机会。
放在包里的手机有铃声,而放在身上的没有铃声,大概开的震动。而这几天周国昌用得频繁的就是放在身上那个手机。如果不是仔细观察,发现不了这个情况的,会认为他只是用了一个手机而已。
周子杰故意地给周国昌打过电话,发现他打电话去时周国昌是拿包里那个有铃声的手机出来接听,这说明那个有铃声的手机是生活常用手机,是不存在什么大秘密的。
而那个放在身上没有铃声的手机,大概就是周国昌的秘密所在。
周国昌用那个手机都和什么人联系呢?
那个手机时刻都放在周国昌的身上,想要装监听器只怕难如登天。不过要是能弄到那个手机里的号码,查到其中的通话记录,也就可以知道和周国昌保持秘密联系的是什么人,也可以知道周国昌的背后一面了。
然而,又能怎样知道那个手机里面的号码呢?
偷。
周子杰突然想到了这个字眼,如果能想法把那个手机偷到手,拨打一个号码出来,从来电显示上就可以知道那个号码了。
只是,怎么来偷,他得好好计划一番才行。
他总有一种隐隐地感觉,周国昌和当年害小纯自杀的那个神秘面具人应该是有直接或间接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