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小太阳与野草
江伊推门进去的时候，店里还在吵，磊磊见到这仗势吓了一跳，像猫似的钻进了里面的屋子。花姨侧头看着儿子“砰”地锁上门，嘴巴一撇，看向江伊，问：“你是管事的，对吧？”
“嗯？”江伊被问得一愣，而后很快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怎么了？”
“我儿子胆子小，怕吵。你是管事的，就直接给个话吧！这女的住房，到底谁掏钱？”花姨一脸烦躁，眼角余光在张婉婉、赵维桢和吴乔阳身上挨个扫了一遍，手指头敲着柜台。
“你们怎么说？”江伊回头问三人。
“我没钱。”张婉婉两手摊开。
赵维桢有样学样也立刻伸出胳膊，说：“我也没有。”
“反正我不同意用项目的钱。”吴乔阳一扭脖子。
他们倒是演得挺像那么回事儿，江伊看着三个入戏的家伙，僵了半分钟后扭头对花姨说：“再开一间房吧，房费我来垫。”
“哎呀，不愧是管事的啊，你早来不就好了嘛！这吵吵半天的。”花姨一秒变脸，扬着声音从柜子里取出把钥匙递过去，“来来，楼上朝阳的房子。”
张婉婉连忙从沙发上起身，她接过钥匙，回头看眼江伊，径直上了楼。
凌晨三点的时候，白晗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嗡嗡”声震了半分钟后才停下，但很快，电话又一次打来。她睁眼躺在**，听着动静，却一动未动，等到声音消失。
到第三次电话响起，她才慢悠悠地伸手把电话拿起来，来电的是个陌生号。
白晗绷着脸，心想，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呢？张婉婉吗？
黑暗里，她盯着手机屏幕暗下去，几秒后又再次亮起来。
既然是同一个号在不停地拨打，看样子至少不会是诈骗电话。白晗犹豫着划开了接听键，那边却没有说话，只有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声。
对面的人似乎在和她比拼耐性，都等着对方第一个开口。白晗嘴角微微弯起来，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张婉婉报复性的恶作剧，但不管怎么讲，跟她比耐心，那绝对是挑错对象了。
可能有五分钟，也可能是十分钟，总之是黑暗里一段很长的时间，谁都没有说话。白晗在想，对方还要等多久？一个小时，或者就这么僵持到天亮？她完全有耐心等下去，对面呢？
“白晗……咳咳……”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虚弱低沉，他低声念白晗的名字，夹杂着咳嗽声，声音像溺水的人在呼救。
白晗一贯引以为傲的耐心忽然锐减，她从**坐起来，冷着声音问：“你是谁？”
“白晗，我回来了。”电话里的人说，“我是容骁……你还记得吗？”
空间似乎凝固了几秒，接着，手机从白晗的手里掉了下来，滚在被子里。屏幕的亮光迅速暗下来，白晗抱着肩膀打了个寒战，两种相反的、强烈的情绪瞬间将她淹没，手掌心泛起一阵酸麻，她一时间分不清这样的感觉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喜悦。
“咳咳咳！”吴乔阳挂了电话后，放肆地使劲咳嗽。他手拍着胸口，眼泪都被挤出来，拿过桌上的矿泉水猛灌下半瓶，才算缓过来，“不行不行，下次不能用干面粉，这个玩意儿差点呛死我！”
“那下次换什么？黄豆糕？”赵维桢说，“那个粉大，也容易呛着。”
“不用了。”江伊说，“如果不出所料，天一亮，白晗就会找过来。”
“她要是一会儿就打电话过来呢？”吴乔阳问。
江伊摇摇头道：“不接，不能接。要磨她，让她越着急、越不安，才越好。”
“姐，我不太懂，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白晗的电话是张婉婉给的，自从她知道吴乔阳要假扮容骁后，就一直想不明白。按理说他们与容骁毫无关系，与她也不过认识半天而已，完全没有理由搞这些事情。
“白晗知道一些事情，但她不愿意告诉我们。你知道的，她是个性格非常偏执非常极端的人，很难用常理去说服。”江伊把桌上吴乔阳用来制造各种沉重的、低哑的和咳嗽的呼吸声的各种道具面粉扔进垃圾桶，说，“所以我想，既然这样，那就利用她最在意的东西试一试吧。如果白晗真的相信这世上有乃哈可以害人，那她就没理由不去接受容骁可能会回来，毕竟这对她来说并没有跳出她的逻辑和世界观。我们可以借容骁来问她问题，面对容骁，她总不应该继续遮遮掩掩了吧？”
“那要是白晗其实根本不信什么乃哈呢？”张婉婉问。
江伊微笑着说：“如果白晗自己都不相信乃哈，那就更加有意思了。她为什么用她自己都不信的乃哈来诬陷你，说你是巫蛊师，还害死了容骁呢？而且一旦真是这样，她说的为了安全让我们什么都不要问、快点离开曼拉镇的理由，也就不成立了。我很好奇，她在试图隐瞒什么呢？”
“哦，有道理。”张婉婉点点头，“那明早呢？明早白晗打电话过来要怎么办？”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剩下的就等白晗表演了。”江伊笑着说，“眼下台子搭起来，着急上台的可不仅仅是我们。”
“我可是大角儿。”吴乔阳笑着说。
“嗯。”江伊点点头，拍着吴乔阳的肩膀，“看你的了。”
“瞧好吧。”吴乔阳乐呵着应答。
众人离开后，吴乔阳把手机关了静音，躺下后一觉睡到有人来敲门才醒来。他从**下来，抓了两把头发，打开大门。
“呦，怎么全来了？”吴乔阳让开大门，让江伊、田甜、张婉婉和赵维桢全进到屋里。
“吴哥，你看手机了吗？”田甜问。
“没有，怎么了？”吴乔阳说着从床头把手机摸出来，一看，好家伙，四十九个未接来电。得亏是他静音了，要不然一晚上肯定睡不成。
“白晗这是一晚上没睡觉啊！”吴乔阳看着上面的电话号码，感叹道，“从四点开始到现在……八点，四个小时，打了四十九个电话，平均一个小时十二个……她够忙的！”
“她早上给我打了电话，问你呢！”田甜说。
“她怎么知道是咱们做的？不应该是她给我打电话，我说了，然后白晗才知道吗？”吴乔阳刚睡醒，脑袋还在发蒙，话说完才反应过来，嘟囔着继续说，“哦，对了，昨天我在他家放了一张名片。嗐，差点忘了这茬事儿。”
吴乔阳自己个儿把事儿捋清楚，揉着脑袋，问田甜：“她跟你问什么了？”
“问早上有没有见到你？问你正常不正常。”田甜回答。
吴乔阳一听这是鱼咬钩了，嘴角弯着问：“那你怎么说的？”
“能怎么说？说没见着呗。”田甜显得有些紧张，她指着吴乔阳的手机说，“一会儿白晗肯定还要打电话，你打算怎么说？”
田甜的话才说完，白晗的催命电话又打来了。
吴乔阳向江伊指指屏幕，挥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按下了公放。他声音清朗，语调向上扬：“你好啊，哪一位？”
电话接通，白晗却没有立刻说话。半分钟后，吴乔阳清了清喉咙，说：“不说话就挂了哈！”
“等一下！”白晗的声音急促，但一句话说完，又没了动静。
吴乔阳等她片刻，然后笑着说：“哦，我听出来了，白晗，是吧？”
“嗯。”对面轻轻地用鼻腔哼了一声。
“有事儿吗？”吴乔阳问。
跟白晗说话是真的费劲儿，你说一句，等半天也不见她有个回应。吴乔阳拿着手机，都以为是这里信号不好掉线了。过了半天，他才听到那边传来细微的动静，像纸张翻动的声音。
现在主动权在他们这边，吴乔阳也不用表现得特别有耐心，于是直白地问：“你是想买茶，还是想通了，要跟我们聊聊曹老师的事儿啊？”
“你是那个……吴乔阳？”白晗终于开了口。
“嗯，找我什么事儿？”吴乔阳说。
“不好在电话里说，你今天能再来我家一趟吗？”白晗问。
“可以啊。”吴乔阳立刻答应，但看见对面江伊朝他摇头后，又改了口，“不过……估计要晚点。我这边还有点生意，下午吧。”
“下午？”白晗对回答显得有些不满，急切地追问，“能现在吗？”
“不行，我那些生意可是吃饭的营生，不是闹着玩的。下午吧，下午肯定过去。”吴乔阳说。
白晗犹豫半天，终于又有了声音：“好，那你早一点来。”
“我尽量。”吴乔阳说完，顿了下，又补上一句，“哦，对了。你别一直跟我打电话，我刚才看着几十个未接来电，忒吓人了！”
对面直接挂断了电话，吴乔阳也收起手机，问江伊：“为什么不能直接过去啊？”
“她不是要见你，她想见的人是容骁。”江伊说。
“所以？”田甜看了眼吴乔阳，问江伊。
江伊说半截的话，吴乔阳反应了过来，对张婉婉说：“这回还得靠你，你跟我说说，容骁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有没有什么习惯性的小动作或者口头禅之类的。我要跟白晗演死去的容骁鬼上身，最起码学容骁得像那么回事儿吧！”
“是。”张婉婉抱着胳膊，点头道，“我好好想想，想到的跟你说。”
见这边安排好，江伊对赵维桢说：“你上午开车在镇子里转悠几圈。”
“干吗？还想我再捡一个人回来？”赵维桢说。
“电话里说的是上午有生意，总不能车停在外面不动吧？”江伊解释道，“不管白晗是不是真的会想查我们，我们把戏做全套，总归是好的。”
“周全！”吴乔阳伸过来一个大拇指，“不愧是我们江博士。”
张婉婉记忆里的容骁温柔又阳光，虽然有那么点钻牛角尖，但总归是很好很好的人。他学习认真又努力上进，心细、善良、脾气好，给同学讲题特别有耐心，班里没人跟他有矛盾。
“我知道容骁像谁了。”吴乔阳听完张婉婉说的那些话后对江伊笑，“这就是我亲弟弟吧！我妈说他是我家的小太阳。我就正好相反，纯种属野草的，而且专门长犄角旮旯那种，气得我爹妈跳脚，但又没什么太有用的办法。”
他这话说得江伊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她摆摆手道：“我看小草绿油油也很可爱。”
“你说这些我听得心里可太舒服了！”吴乔阳看着江伊笑，然后一拍大腿，站起身说，“放心吧，保准能演个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