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事到如今,轮不得小曲不说了。

“宋珺在学校表面是一个好好学生没错,但我们都知道,她其实背地里跟不少男人联系,甚至我们在校外看过不止一次她上了别人男人的车。”

“什么车?”顾淮安追问。

小曲:“一辆白色的宾利欧陆。”

许秋满轻笑一声:“懂得倒是不少。”

“满满。”顾淮安看了许秋满一眼。许秋满虽看不惯这个小曲但她还是听话地闭上了嘴。

“本地车牌?”

小曲点头:“是。”

“记得车牌号吗?或者记得那男人长什么样吗?”

“不记得车牌号,但那男人应该也有……”小曲沉思了一会儿:“应该有四五十岁了吧,看起来像是个成功人士。”

“你是在什么地方看见的他们?”

“北岸花园酒店。”

一男一女从酒店里出来,着实会让人心存怀疑。并且北岸花园酒店是晏城数一数二的酒店,再加上宋珺家境,似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时间。”

“我记得很清楚,是周末,宋珺消失前一天。”

她对答如流,对那天发生的情况记得很清楚,不像是在说谎。

柳思思全然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多事,更一时没办法接受那个好好学生宋珺居然会是这样的人,双手交握着捏得泛红。

离开前,小曲喊住了他们:“我虽然讨厌宋珺,但我不会杀了她。”

许秋满眉心一挑,转头看向她:“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她私生活再怎么不检点,她既没有伤害你们,你们也不应该伤害她。我没猜错的话,宋珺平常应该帮了你们不少吧。”

许秋满目光下巴往小曲桌面上的那盒药上点了点。

小曲桌面上有一盒药,上面的笔迹是宋珺的书上的笔迹——(一天三次,一定不要空腹吃药!!!康复魔法~)

一天三次可能是威胁,但后面的叮嘱除了是她的善意还能是什么?

这话不知道怎么就触动了小曲,她忽然掩面哭了起来。

哭泣声在他们的身后空灵地飘**着,依稀地,似乎还有当初她们初相识时的欢声笑语。

西北大学的人都知道,她们四人是最好的姐妹。

只有她们四人知道,她们是曾经最好的姐妹。

曾经,这两字说来就足够让人悲伤。

——

“宋珺看起来不像是这种人啊。”肥明一边扣安全带一边嘀咕道。

许秋满钻进车内,往后一靠,漫不经心道:“刚才那个小曲那你看着像是什么人?”

肥明想起小曲那反差的模样立即不说话了。

这车看着都好些年头了,表面那是又刮又蹭的战功屡屡,也不知道是哪里破了,启动时传来一阵吱吱声,刺耳得许秋满眉心都拧紧。

身旁的顾淮安显然已经习惯了,心无旁骛地在查收刘康伟发过来的尸检报告,这次新发现的是宋珺那失去脑袋的脖子上有勒痕,上两具尸体,几乎被砍得到齐肩,压根就看不到脖子更不要说发现什么了。

所以现在宋珺的死不排除是先被人勒死再被分尸。

受害者都是清一色的美女,也就是说,凶手并非是随机作案。凶手对美有一种异常的执着,是喜欢美丽幻灭时的刺激感?或者,在凌虐的过程中凶手有一种快感,或许凌虐就是一种能让凶手疯狂的美,美丽绽放或者幻灭,凶手追求的是这两者中的其中之一。

再说说分尸的工具。顾淮安摸着下巴,看向刘康伟给出的凶器猜测,尸体心口的位置用的是钝器,根据尸检报告,伤口上残留着铁锈,凶器历史久远,从伤口切割来看,显然这把凶器切开伤口很费劲,凶手却坚持用这把凶器,这个凶器对他,应该对他很有意义,或者是造成凶手成为罪犯的来源。

“我总觉得我漏了一个特别重要的线索。”顾淮安自言自语道。

他分明觉得他漏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并且至关重要。

许秋满闻言,凑过去顾淮安的手机上看了一眼:“尼龙绳索?”

“对。”顾淮安疑惑道:“勒痕上残留的材质是类似于尼龙绳索的那种,并且是高密度的尼龙绳索,这种绳索鲜少会家用。”

“这算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啊,只是范围有点大而已。”许秋满道。

顾淮安锁上手机揣进兜里,叹了一声气道:“我们现在就是在大海捞针,有新发现总比没有的要好。”

“在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的社会,凶手居然能完美一一躲开进行抛尸,要不然就是洞察这座城市,要不然就是对摄像头很敏感,或许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既然是来帮忙的,许秋满还是挺尽责任的,该玩的时候不含糊,该帮忙的时候也绝不会偷懒。

“这倒是一个好问题。”顾淮安有些钦佩地看向许秋满。

许秋满朝他吊儿郎当地笑了笑:“我知道我向来都很优秀,但你要是非要夸的话,我也不会阻拦的。”

她话音刚落地,顾淮安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姜飞。

“有新发现,快回局里!”姜飞那大嗓门不要说许秋满听见了,就连在开车的肥明都听得一清二楚。

顾淮安把手机移开了一点,仍旧淡定:“怎么回事?”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快回局里!”

原本是想开往北岸花园找监控的肥明,正准备掉转方向了往晏城公安局去,被顾淮安拦了下来。顾淮安让他去拿监控,而他们则是先回去看看情况。

顾淮安手臂受伤了虽然能开车,但许秋满显然是不会让他开的。所以开车这一工作,许秋满就代劳了。

许秋满出国的时候才十五岁,顾淮安还是第一次坐她开的车,本来是挺有兴趣的,但不到三分钟后,他就感到后悔了。

他即便是用脚开也不会让许秋满开这个车!

下了车,顾淮安一阵头晕,推门下车时,几乎是半推半就地从车上掉下来。

许秋满忙去扶他,很是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既然姜飞这么着急我就开得快了一点。”

何止是一点啊,顾淮安一度怀疑许秋满开的不是车,而是火箭,下一秒随时就能起飞了!

“叫哥。”顾淮安即便是头晕还是能纠正她的叫法。

他这人出身好,教养也是极好的,尤其是在尊卑问题上。

姜飞刚好出来,顾淮安用眼神示意许秋满。许秋满自认倒霉只能极其勉强地喊了一声:“姜飞……哥。”

本来就忙得晕头转向的姜飞听到这一声险些一个脚软没从楼梯上摔下来,这一声哥他敢听不敢受啊!

“什么情况?”顾淮安问。

姜飞这张脸在许秋满的眼中看来自带猥琐效果,尤其是在他鬼鬼祟祟的时候这种效果自带特效。

姜飞顶着一头好几天没洗,油得蟑螂上去都打滑的头发,凑过去顾淮安身边时,被顾淮安毫不留情的推开。

“好好说话。”

姜飞有些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勉强站直了一点:“我们刚翻了一下监控录像,你猜怎么着?”

许秋满听得想笑,姜飞果真是个人才。

顾淮安被他这番话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强忍怒火:“有话就快说,猜什么猜?!”

姜飞被这一声河东狮吼吓得浑身一哆嗦,不敢再皮了:“我们连夜查着监控,这三人在失踪前曾经在河东南路出现过。”

河东南路……有一标志性的地方。

“北岸花园酒店。”顾淮安自言自语道。

耳尖的姜飞立即道:“什么酒店?你们去酒店吃饭了,怎么不带上我啊?!”

顾淮安拧着剑眉看着姜飞,牙疼似的“嘶”了一声。他着实不懂,就这三言两语的,有什么不能在电话清楚的!!

但时刻都谨记教养两字的顾淮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抬脚就上了车。

许秋满这种时候怎么会舍得放过姜飞呢?跟上去时还不忘扔下一句:“他其实是在骂你白痴。”

……

姜飞一个人在风中凌乱,他着实没搞懂,自己怎么就白痴了?两只敬业查案熬夜熬得能滴血的眼睛慢慢的盈上了委屈的眼泪。

太委屈了。

——

顾淮安再次返回北岸花园酒店,肥明正好跟酒店方面交涉完毕。

三人去监控室查看监控画面,因为有日期,很容易找,很快顾淮安便在地下停车场的监控画面中看到那辆白色的宾利欧陆,宋珺果真上了那辆车,很快,那辆车从酒店门口驶出,小曲就是在酒店门口看见的他们。

顾淮安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小五打电话,刚报了车牌号,后面传来碰撞声。

“不好意思!”一清洁阿姨的小推车不小心撞在了许秋满的身上。

“没事。”许秋满只是不小心被碰了一下,没这么娇气。

“许小姐,你的……”

许秋满低头看,自己的裙摆脏了,不仅如此,最重要的是手套也弄脏了。

烟灰茶渍黏糊糊地贴在手面上,许秋满懊恼地皱起眉头。

“不好意思,我给你洗干净。”阿姨窘迫得脸都红了。这家酒店住的客人非富即贵,一身行头都不少钱,都不是能得罪起的主。

“没事,不用洗。”许秋满说着把手套脱了下来,扔在阿姨车上的垃圾桶上:“这就好了。”

“谢谢。”阿姨就差没给许秋满鞠躬了。

许秋满笑:“真没事,但是您能不能告诉我,洗手间在哪?”

阿姨脸色和缓了些,挤出腼腆的笑:“我给你带路。”

“好的,谢谢阿姨。”

许秋满跟顾淮安说了一声便跟着阿姨去了洗手间。

经过这一出,肥明对许秋满多了几分赞赏,真心实意道:“其实,许小姐也没这么难相处啊。”

顾淮安笑了声,一句话道出真理:“她这人好不好相处全看她想不想跟你相处。”

肥明听了这话,不由得在想,自己是属于想的那一类还是不想的那一类。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许秋满从洗手间出来。小五刚好查到了车主信息。

“蒋俊生,男性,年龄四十五岁,晏城本地人,北极户外攀岩馆老板,目前居住洋河小区。”

顾淮安脑袋闪过一个关键线索,勒死宋珺的尼龙绳索!攀岩馆。

“查一查他现在在哪!”

“好。”

顾淮安挂了电话,加快了脚步立即乘坐电梯下了地下停车场。

“这停车场也太大了一点吧。”肥明好不容易找到车不禁抱怨道。

许秋满道:“这貌似不单单是酒店的停车场吧。”

肥明疑惑:“你怎么知道?”

顾淮安回:“出口。”这停车场的出口比平常的都要多。

“知道你们老大为什么是老大吗?”许秋满拍了拍手:“出色。”

许秋满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夸完这个男人,转头就给这个男人给丢下了。

顾淮安刚接了小五的电话,蒋俊生因为生病所以这几天都在洋河小区中。

“满满你先回家。”顾淮安拉开车门的同时跟肥明落下指令:“去洋河小区。”

“我不走。”许秋满从打开的车门上钻了进去。

“这不是去闹着玩,出任务怎么能带你?”

许秋满不依:“我知道不是闹着玩,我就去看看热闹也好吧。”

顾淮安温怒:“别闹,听话。”

许秋满深呼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我能保护好自己,你忘了我学什么了?”

十年前,自许家出事以后,顾淮安就决定把这两人送去练习防身的武术,许秋满选了格斗,而许冬延选了跆拳道。

十四岁的那年暑假,顾淮安正在调查一个大案子,而许秋满瞒着所有人参加了一场地下格斗比赛。

顾淮安在地下赛馆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被一个大她五六岁的少年打得血流满面。

顾淮安永远都记得那天,她满脸鲜血却扯着笑脸跟他说:被挨打不要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我会打回来。

没有等十年,仅仅一年的时间,许秋满再次迎战,同样的场地,十五岁的许秋满完胜二十岁的少年。

那天,她把奖牌托人带到顾淮安的办公室,没有告别,独自一人搭乘飞往美国的航班,至此七年过去。

许秋满能保护自己,不仅能保护自己,她还能保护身边的人,也是为此,她才会拼了命的去学。

许秋满在某些地方的固执是在骨子里,顾淮安深知这一点。

更明白,她的固执,全因十年前发生在她身上的那桩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