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将计就计

“杰哥。”

落下去的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丫头的哭喊。

她应该已经上去了吧。

底下好暗。

“咚。”

好疼。

我半眯拉着眼睛,瞅着四周的黑暗,这里好黑,那里也好黑。

都他妈好黑,黑得我连串子的毛都看不见一根。

我估计下来的时候撞到了脑袋,不对,也许是在上面的时候塑像砸下来,虽然隔着一只包头穗,但是毕竟重量在那里放着,脑袋还是有些着不住,嗡嗡地叫个不停,活像一千一万只苍蝇把我给活埋在了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眼前的黑暗好像在不停地打着旋儿,又像是菜市场里的无数团墨影一圈一圈地把我围起来,然后绕着我不停地走啊走,走啊走。

“滋啦。”

就在我脑袋里天旋地转,斗转星移的时候,耳朵里突然听到了一声轻响,好像有人在划火柴。

火柴是什么?我揉了揉太阳穴,那里肿胀得像是个肉包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火柴是个啥玩意。

“爸,想吃肉包子。”

这时候我想明白了,我是掉下来了,掉进串子老窝里头了。

想着古时候英雄好汉被砍头的时候还有顿断头饭,什么北京烤鸭,驴肉烧饼,牛肉汤,山东大葱,我这要被串子吃了却连肉包子都没有,心里头难过啊。

一点亮光慢慢地出现在我眼前,像是冬天刮大风的时候,点火要拿袖子遮着,甚至藏在衣兜里点燃,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拿出来。

哪个串子在它家老窝里点火还这么小心?

火光下出现一掌乌青的手,手上捧着一捧雪白的糯米。

我正想着吃的呢,看见那糯米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小丽家每年大过年的时候都把糯米掺水揉开了,撒上红糖豆沙,小心翼翼地捧起来,再拿那双雪白干净修长剔透地小手这么一捏,放进蒸笼里......

哎,他怎么把糯米扔下去了。

“嗷。”

我的脚脖子上突然一疼,疼得跟塞进了火炉子里一样,疼得我一下子就弹了起来,然后又弯成了一截虾米,冷汗刷刷地流了一大片。

“疼不?疼就好。”

我循着声音往那里一看,一张乌青发白的脸,脸上没有一点黄色。这里都是穷苦人家,除了那几家小闺女之外,就没有哪个人脸上带着红艳艳的血色,因此死人跟活人的区别就是一个惨白乌青,一个蜡黄蜡黄。

我一眼看见那张脸,近的就差鼻子贴鼻子,嘴巴碰嘴巴了,他那眼窝子里一半白一半黑,黑色得眼珠子一半在眼眶里面一半挤到了上眼皮里面。

活人哪能这样呢?

我大叫一声“串子”,然后猛地想抬腿踹他,但是脚上火疼火燎的,索性就一头撞了上去。

“哎呦喂。”那串子被我撞得往后滚了三滚,捂着胸口惨叫起来,他手里的火光也落在了地上,“呼啦”一下子点燃了一大片。

火光猛地燃起,朝着四面八方“呼啦”一声就蔓延开来,熊熊火光把这里照得一个透亮。原来这里是一个小房子大小的空间,外围都燃着火,燃着火的地方是一圈凹陷下去的沟渠一样的构造,里面的东西烧起来奇臭无比,不知道是什么。

里面这圈没烧起来的地方是一片水泥地,地上躺着一个裹着黑皮袄子,干瘦干瘦的小老头。

“你......你不是......串子,你是,你是......”我听到那声惨叫一下子就蒙了,再一看那个人捂着胸口在地上打滚,怎么就那么眼熟呢。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家养猪的。”

那人在地上点了点头,“余家小娃娃,你咋撞你叔呢?”

“哎呦,叔”这老头我还有印象,刚想过去扶他起来,猛地想起来我爸那一茬,立马指着他说:“你说,我爸是咋回事?”

那老头在地上哼哼了两声没说话。

我立马上去揪着他衣领,“我爸是跟走的,他咋就冲了阴,你怎么就没事?”

老头抬起脸来看着我,“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我看他脸上乌青发白,浑不似个人样子,半响不知道咋说话了。

那老头又说,“娃娃,你别急,你爸是我救他回去的,我跟你爸几十年的交情了,都是苦人家,犯不着害他。”

“那你告诉我咋回事啊。”我急了眼,四周的火焰烧得更厉害了,一股股难闻的气味从火光里面传出来,呛得我喘不过来气。

“娃娃,你还小,你......”那老头还想给我找借口。

“我这么小就在上面那一层见识到了六七八只走尸,还都穿着一水的包头穗,赤橙黄绿青蓝紫,全齐活了。那好家伙事的,把真武大帝的塑像都给推翻了,一点也不怕天打雷劈。”

我把上面的遭遇赶紧都说了一边,那老头听后叹了口气,也知晓瞒不过去了,只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期间老头不断地盯着四周的火光,明晃晃的火光下,他那张脸上阴晴不定。

“我跟你爸本来是想拜拜祖师爷的,我们杀猪养猪的祖师爷就是真武大帝他老人家嘛,可谁知道进来就被暗算了,你爸是出去了,可是也被冲了阴,怕是现在都醒不过来吧。我呢?你看看我这张脸,我这只手,这全都是染了尸气,连糯米握在手上都没有感觉了,活不像人,死不像尸。”

“暗算?哪个暗算你们的?我爸那冲了阴的事情得怎么办?你这尸气又怎么治?”我一股脑地全问出来了。

“嗨,除了我家那老三还能有谁?当年老大回来的时候就不对劲,然后他就跟老大学了些歪门邪道的东西,现在可好了,连他爸都不放过了。”老头一脸痛心的模样。

我想起来刚到他家的时候是听到他说老二老三的,但是唯独没有提到也没有见过老大。照他这么说,那些包头穗的法子都该是老大教给老三的。

那老大是谁?

“你爸那事吧,只要......咳咳,只要......咳咳。”老头还想说下去,但是这里面烟熏火燎的味道直让人窒息。

“娃娃,没法说了,还是得先出去才行,不然不被烧死也被呛死闷死。”老头的眼睛被熏得直流泪,泪水从他那半黑不白的眼睛里面流出来是黄色的带着血丝。

“出去?”我朝四周一看,除了上面那个我下来的窟窿,就没别的路了,可是怎么上去?上去后又怎么对付那好几只包头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