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风波起

第七章 风波起

因为郭威这一伍的弟兄,除了他,几乎都在伤兵营,加上近几日战事顺利,也没人管束他。郭威给亲卫营主将打了个招呼,请了假,每日就在伤兵营照顾兄弟们。刘大牛伤势已然稳定,王二没几天就好了,就连几乎送命的赵胡子,也醒来了。郭威每日照看这三人,极为周到。

又过了十余日,晋王李存勖下令班师,大营中的军卒顿时开始收拾起来,整个大营,就像一座蜂巢一般热闹。

行军接近二十天,他们潞安军回到潞州驻地,刘大牛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耐不过上官的催促,二人告别王二伍长和赵胡子,带着包袱直奔泸州府城而来。节度使麾下大军,都是驻扎在城外大营,只有亲卫营驻扎在节度使府附近。亲卫营牙将名叫申蒙,面貌粗豪,声如洪钟,一看便是个骁勇能厮杀的军将模样。郭威这几日也知道,这申蒙是节度使李继韬的心腹爱将,并不敢得罪,恭敬至极。因为李继韬特别交代过申蒙,申蒙也对郭威二人青眼有加,一如亲卫营,便授予郭威都头之职,刘大牛就在郭威麾下做个什将,统领百名亲兵。

因是李继韬下的将令,郭威不敢推辞,当天上任。刘大牛懵懵懂懂,加上伤势不曾痊愈,只是跟着郭威。

第一日,只是前来报名,安顿了住处。原来这节度使亲兵营乃是节度使心腹,待遇比之其他军中,都是高出一截,二人虽说只是都头什将,却均按照高一级别的军饷待遇,甚至给郭威在城中安排了个小宅院,每日不当值便可回家居住,甚是方便。

数月过去,已经是初夏十分,天气虽然温暖,但阳光却也稍显强烈了些。刘大牛的伤势早已痊愈,每日不是在军营中操练,便是在郭威的小宅子里练枪。因为刘大牛专注,加上力大,现在刘大牛一枪刺来,就算是武艺高过他的郭威,都要退避。

这一日,郭威正带人在校场中操练枪法,却见到手下一个什将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郭威认得此人,此人名叫冯忠宝,乃是潞州府人士,据说家里在潞州府还颇有些势力,平日里就对郭威是阳奉阴违,并不十分买账。郭威新来乍到,多有忍让,两人方才能凑合着共同训练值周。

也许是天气炎热,郭威心中一股无名火腾就上来了。他上前一拍冯忠宝的长枪,并没有用十分的力气,那冯忠宝手中长枪就啪嗒一声落地。顿时,场中操演的兵将都停下来了,不敢乱动,只是目光纷纷看向这里。

冯忠宝破口大骂:“你这厮鸟……”一看郭威怒目而视,气焰稍息,可回头看到众多同袍都盯着这里看,也不由得气往上撞,骂道:“郭威,我平日里给你几分面子,看在申将军面上,叫你声都头!我可不怕你!”

刘大牛大怒,正要上前,却被郭威以目光阻止。郭威盯着冯忠宝:“其他事,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操练,却是容不得半点虚假!要知道,战阵上刀枪无眼,操演不精,是要死人的!”

“呸!”冯忠宝继续骂道:“你这厮,厮杀时正好去做刀头肉!老爷们只是看你挨刀!”

“目无纪律,冲撞上官!来人,给我拉下去打二十军棍再来说话!”郭威说话声音虽然不大,可是无比坚定。可这一都百人,与冯忠宝都有交情,闻听此言纷纷上来求情,可郭威面色冷峻,一言不发。

刘大牛大步向前,一把揪住冯忠宝,就拖向校场一边。那刘大牛天生神力,冯忠宝怎是他的对手?被刘大牛像揪小鸡一样拎到校场边,一脚踹倒,拿过旁边兵器架上的军棍就打。刘大牛与郭威胜似亲生同胞的兄弟,冯忠宝辱及郭威,刘大牛手下岂能容情?二十棍打完,那冯忠宝背上臀上已是皮开肉绽,连话都说不出,只是在那里颤抖。

“叉出去!”郭威依然毫不留情。

这时候,早有兵卒过来,将冯忠宝扶起来送到营门外。郭威看也不看,回头冲着一都的兄弟教训道:“某虽年幼,可也经过战事!那战场之上,枪林箭雨,武艺娴熟尚且不免伤亡,何况我等乃是大帅亲卫,我等战死事小,大帅若有差池,那就是塌天大祸!今后,若有操练不用心者,初犯,再犯,均是二十军棍!若有三犯,某必将报与申将军,到时候,莫怪某不讲情面!”

一番话下来,军卒都是颤颤巍巍,对这个平日里见谁都笑眯眯的小都头不敢小视!一个个竟然是规规矩矩,无人敢造次。

十日过后,棒伤初愈的冯忠宝,更是带了酒菜,亲自来到郭威的宅子,好一番赔礼道歉。得知此事,加上郭威三五日便与申蒙将军去节度使府中,听闻节度使对郭威很是器重,所以在一都之中,顿时一言九鼎。不过,郭威却并没有多少得意,仍然每日用心操练手下,得空更是和都中兄弟们相谈甚欢,平日里豪迈大度,这些举动让郭威深得人心。

这一日,发过了饷钱,军中无事,给了他们这一都半日的休假。郭威进了潞州府城以来,却是好上这杯中之物,得闲便饮,有了这半日闲暇,加上腰里有铜,自然要与兄弟刘大牛喝上几杯。只是他们二人年岁不大,又是苦出身,宅子里也没有小厮仆人,郭威让刘大牛买酒,自己带了钱,去城中肉铺买肉。

潞州虽是府城,可毕竟是乱世,并不算繁华,城中肉铺只有两家,却是城东这家肉铺离得近些,郭威便前去这城东肉铺买肉。平日里二人吃饭都在军营,这买肉,还是第一次。

在大街上,没走多久,就看到冯忠宝和几个亲卫营中都头什将正边走边聊,甚是开心。见到郭威,这冯忠宝眉头就是一皱,随后笑脸相迎,老远就叉手行礼:“这不是郭都头?不知郭都头今日,是要往何处?这潞州,小弟却是熟悉,不如让小弟给都头带个路?”

郭威与众位同僚一一见礼,听到冯忠宝这般说话,也拱手行礼:“冯家哥哥客气了,今日小弟却不是出门玩耍,只是买些肉,回家煮了,过过嘴瘾罢了。营中饭菜虽然管饱,却是淡出鸟来!”

一番话让众人哈哈大笑。冯忠宝道:“那就改日再来请都头吃酒!都头要去肉铺,走大路,好找路,小路近些,只是都头少出门,怕找不到路!”

郭威抱拳行礼:“几位慢行,改日某再来叨扰!”

告辞过后,几个人走了小路,郭威顺着冯忠宝说的大路,一路慢慢前行。走了有一会,方才找到肉铺。

只见那肉铺上高挂个匾额,上写城东肉铺几个大字,铺子里当街一条长案,岸上摆了好几块半扇的猪肉。长案边上一座铁架,数个钩子吊着三五条切成长条的好肉,剔骨刀切肉刀还有数把砍骨头的斧子,寒光闪闪。正值午时,肉铺内买肉的人络绎不绝,几个伙计在长案后忙着切肉。

郭威上前,问道:“你这肉,多少钱一斤?”

一旁的小伙计连忙介绍:“军爷,那要看您买哪一块了。肉有肥瘦,自然价格……”

“且慢!”只见一个披了件黑色短衣,扣子也不扣,敞着怀,露出黑森森的护心毛,仿佛一只狗熊一般的壮汉,从肉铺后面走了进来。这伙计一看来人,顿时不敢做声,退到一边。

壮汉打量了郭威一番,抬起下巴,问道:“你这军汉,可是要买肉?”

郭威一笑,并不与他计较:“正是,不知贵店这肉,是怎生一个卖法?”

壮汉没回答,却问道:“亲卫营的?”

郭威一愣,答道:“某正是在亲卫营中讨生活。”

“既然如此,不卖!”

正在此时,肉铺外却传来了冯忠宝的声音:“哎呀,都头,却是巧遇!我家中午宴请知州老爷,要用的肉多,我也不得不来这里买肉啊!”

郭威眼睛一扫,看到肉铺内的小伙计对冯忠宝均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顿时内心了然,不由得微微一笑,双眼闪过一道精光,心想,原来如此,冯忠宝,你当真好算计!只是今日遇到我,却是你打错了算盘!心里想通,当下便只是冲冯忠宝和那些同僚拱拱手,并不做声。

只见冯忠宝也走向前去,问道:“张屠!你这肉选上好的给切五十斤,府里有贵客,要上好的肉!”

“好嘞,冯少爷且稍等,某给少爷切肉!”张屠伸手从案上抄起一把尖刀,便来割肉。看郭威皱眉不语,冯忠宝笑嘻嘻问道:“我看这张屠的肉倒也新鲜,怎地都头不买?”

郭威按捺不住,高声问道:“屠户!为何你这肉,卖给这冯忠宝,却不卖给我?某却不曾少了你的肉钱!”

那张屠闻听,将手中一把明晃晃亮闪闪的尖刀冲郭威一指:“今日我这肉,就是不卖给你,你待怎地?”

郭威大怒,旁边与冯忠宝一起前来的亲卫营中其他军将也纷纷说道:“你这屠户好不晓事!这位可是节度使亲卫都头,你敢不卖?”“你这厮,好大的狗胆,岂不知这位都头,连节度使老爷也是器重的!”一番吵吵嚷嚷,让周围买肉的人围了一圈。

见到众人如此,那卖肉的张屠把刀咄一声插在案上,腾地起身,就躺在肉案之上,也不嫌那猪肉油腻,双眼望天,口中只是高声乱叫:“你要买肉,却也容易,给某胸口上一刀,某的肉,便卖你!”

一句话,众人都傻眼了,纷纷看向郭威。

郭威二目圆睁,上前一把拔出那把尖刀,沉声问道:“你此言当真?!”

张屠依然只是乱嚷:“你来,你来,怕你的,不是好汉!”

郭威冷笑一声:“既然如此,某家得罪了!”手起刀落,一刀刺进张屠心口,血光迸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