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后宫鬼影

第三十四章 后宫鬼影

眼看李存勖的脸已经阴沉了下来,似乎马上就要吼出一声“拖出去砍了!”伶人们纷纷慌了神,上前抓住敬新磨,作势要打,几个人赶紧怒斥他:“敬新磨,你今日是发了疯癫不成!怎么敢对皇上动手?”敬新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指指李存勖:“他就是那个李(理)天下的人,他还不知道,岂不是该提醒吗?”

敬新磨特意将那个李(理)强调了一下,李存勖一听,顿时眉开眼笑。要知道,当时后唐虽然如日中天,占领了中原和西北,但是在北方还有契丹,在南方还有吴越等国,西南还有蜀国,国内的节度使还手握兵权,加上中原虽然是个好地方,可一来迭经战乱,早已残破不堪,二来,所谓的腹地,就是四面受敌。扫平天下,“理”天下乃是李存勖的梦想,这次敬新磨这般说,恰似挠到了李存勖的痒处,让他喜不自胜,完全不再介意此事了。

众人一看,一场似乎是要人头落地的悲剧竟然变成了喜剧,果然现实比任何故事都精彩啊。

于是大家各就各位,这出李天下带兵打败朱温,生擒朱家一门老小的喜剧,继续上演。

皇上这边在娱乐,可在偌大的后宫中,还有另外一些人,也在尽忠职守,这些人,就是宦官,俗称太监。

晚唐,失败的原因是很多的,但是若是说宦官祸乱朝政,导致了大唐的衰败,这是没错的。朱温虽然残暴,但是他一口气将祸国殃民的或者还来不及祸国殃民的大唐宦官给几乎杀了个干净(留了三十多个),这件事却是让天下人为之赞赏的。

但是,李存勖并不讨厌宦官,而且有些宦官还为他争夺天下出了不少的力气,这让他对宦官并没有朱温那般反感,虽然不如伶人那般亲厚,但是一般的事情,只要能哄得他开心,宦官们提出来,他很少反对的。

此刻的后唐初建,可以说百废待举,包括李存勖的皇宫,偌大的地方,但是并没有那么多人。在一座偏殿中,两个看服饰品级不低的宦官,正在窃窃私语。

其中一名红衣宦官连连摇头:“此事怎可如此?要是惹怒了刘皇后,那可是大祸事!谁不知道,皇后当皇上半个家?不行不行!”

另一个紫衣宦官摸着光溜溜的下巴,阴森森的笑道:“这事刘皇后绝对不会反对的,你听我说……”

这一天晚上,李存勖正在后宫谱写新曲,忽然听到一声惊呼,然后几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一进来就趴在地上不停磕头。李存勖心里颇有些不高兴,毕竟影响一个剧作家创作,那是罪大恶极的行为。他冷着脸把笔放下了,问道:“何事惊慌?”他抬眼一看,下面的小太监们就抬起了头,一个个脸色苍白,满眼都是惊慌。李存勖还听到耳朵边什么东西在咔咔响,他一看,是几个小太监牙齿都在打颤。

这让他很好奇,这些太监他认得,就是伺候后宫的太监。李存勖并不是怎么好女色,加上他对原配夫人刘氏,如今的皇后基本上言听计从,所以后宫总共也没几个妃子,伺候的太监也不多,眼前的这几个,他看着就很眼熟。可眼下只见这几个人瑟瑟发抖,却连话都说不出来,这让他颇有些恼怒。

李存勖一拍桌子,吼了一声:“有什么事速速报来!看你们这样子,莫非是见鬼了不成?”

唰——

所有的太监都直愣愣地看着李存勖,其中一个胆大些的战战兢兢地说:“皇,皇上,莫非您也看到了?”

这下李存勖傻了,想了想,他问道:“这么说,你们是真遇到鬼了?”

一个红衣的太监一边磕头一边说:“皇上圣明,老奴在坤宁宫值守,忽然就看到宫墙上站了一个身穿朝服的男子,面色狰狞,脸,脸只有半张脸,呲着牙对老奴笑,老奴当时就愣住了,后来,后来他们都看到了。然后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那个人,从墙头上就飞了起来,一道黑烟直奔后宫去了,再也看不到了……”

说罢,老太监连连磕头,其他的太监也一边磕头一边啰嗦:“是啊,陛下,您不知道那人,那怪物看着多吓人,可吓死奴才了!”

“皇上,闹鬼,闹鬼呀!”

“皇上您要想想办法呀……”

“皇上……”

这些人平日里谨小慎微,服侍的也周到,李存勖这些都是看在眼里的。此刻李存勖倒是有些感兴趣,他站了起来,几步走下去,伸手摘下墙上那把自己征战天下时随身用的宝剑,仓朗朗一声拔出来看了看。只见这把剑剑刃雪亮,剑身却并不明亮,隐隐有些发黑,不知道是日久生锈,还是血迹。李存勖一把扔了剑鞘,手提宝剑,走到太监们身边,一抬腿,轻轻踢了一脚那个报事的老太监:“走,领朕去瞧瞧!”

那太监不敢怠慢,连忙站起来弓着腰在前面引路,后面的太监们个个面色苍白,跟在李存勖身后。

李存勖边走边想,宫中闹鬼,会是什么原因?自己住进皇宫已经有段时间了,从来不曾听说过类似的事啊,听他们说那个样子,还是个恶鬼,哼哼哼,人,朕不知道亲手杀过多少,还怕个鬼?

不多时,就到了坤宁宫外面。那老太监不再走路,一双手战战兢兢指着前面的宫墙。李存勖也没有问,想必就是这里了,他仔细一看,宫墙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这时候,后面有太监提来了灯笼,他这下子看出来一点点异样。

强头上金色的琉璃瓦,在灯光照耀下,闪烁着一种诡异的色彩,他平日里也没有注意到这些,今天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光彩是如此的美丽,仿佛是天上的星星落在了宫墙上。但是此刻,在他面前的一块,宫墙上明显发黑发暗。

李存勖正打算过去仔细看看,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男人的狂笑声,哈哈哈——笑声嘶哑而尖利,好似长枪在石板上拖行一般,有着金属的尖锐,然后就是一群人恐怖的尖叫。

老太监浑身发抖,说了句:“是,是凤仪阁……”

二话不说,李存勖提着剑拔腿就去。

等到他急匆匆冲到凤仪阁,却发现一群瑟瑟发抖的太监和宫女,没等他开口问,他的皇后刘氏也从后面赶来了,看样子是睡梦中被惊醒,衣衫不整。

李存勖见状赶紧上前问道:“皇后,你怎么来了?”

刘皇后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臣妾正在睡觉,忽然就做了个梦,梦到有个人,浑身黑衣,身上冒着黑气,冲着我一阵狂笑,醒来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赶紧过来看看。”

李存勖一脸的迷茫,他问皇后:“那为什么,我就不做梦,我就什么都看不到?”

身后刚刚赶来,气喘吁吁的老太监恭恭敬敬地回答:“皇上,您纵横沙场,自有冲天的煞气,哪个鬼怪敢找您啊!这不,您一来,这什么都清静了。”

李存勖哈哈大笑,想了想,把自己手里的宝剑给了身边的太监,告诉他让他去挂到皇后的寝宫,然后温言抚慰了一番,就各自睡觉去了。

也是奇怪,李存勖当晚睡觉也睡不踏实,总感觉自己耳边有人窃窃私语,可是悄悄睁开眼一看,周围什么都没有。他让伺候的太监都去休息,看看周围什么人都没有,就又闭上了眼。在他似睡非睡的时候,又感觉到,就是自己的耳边,似乎有人在商量什么事情,声音很轻,听不清楚在说什么。折腾了好一阵子,李存勖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李存勖立刻召见自己的宰相豆卢革。豆卢革以为皇上是要召见自己说说节度使权力太大,削藩的事情呢,下了好一番功夫准备。

等到他进宫,还没等说话,李存勖就急不可耐地问:“豆爱卿,你可知道,哪个道士和尚,擅长驱鬼降妖?”

豆卢革顿时感觉一头雾水,前几天皇上还在跟自己说,天下节度使坐拥兵权,独霸一方,自己只是洛阳城的皇帝,让自己好好调查一番,怎么今天忽然问这么一句?

豆卢革不敢怠慢,想了想,说道:“子不言怪力乱神……”

李存勖不耐烦地挥挥手:“什么子不言,朕让你说,你就给朕好好想想!”

豆卢革听出来了皇上话音里的不耐烦,他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自然不会违逆了皇上的意思。想了想,他说道:“臣听闻华山中有一个道士,叫陈抟的,据说道法通神,想必抓鬼驱魔也不在话下,只是……”

李存勖有些不满他的吞吞吐吐,哼了一声。这一声在豆卢革耳朵中,好似打雷一般,于是竹筒倒豆子,有什么说什么了:“皇上,臣不敢相瞒,陈抟号称地仙,只是行踪缥缈不定,臣恐怕找不到此人!”

李存勖无奈了,要说打仗,那是他擅长的事情,谱曲唱歌,他也不错,但是要是说抓鬼降妖这种事,还是要找专业人士啊,他自己也是门外汉。

想了想,李存勖问豆卢革:“豆卿,这洛阳城中,白马寺可有高人?”

豆卢革一听,赶紧附和:“白马寺千年传承,自然有高僧,不知皇上是要高僧做什么?”

李存勖也没有说自己宫中闹鬼,只好含糊说了一句:“朕心中烦闷,有人告诉朕,说是请高僧道人过来念几天经就好了,朕心想,莫非是朕之前杀人杀的多了?故此,就问问你,有什么这方面的人才。”

豆卢革内心颇有些无语,心想皇上杀人的时候就不说忏悔,现在当皇帝了感觉自己往年杀人多?这算什么事?不过他不敢说,只好点头:“皇上,那微臣是不是现在就去那白马寺,召几个高僧进来?”

李存勖连连点头:“你去,你去!”

豆卢革磕头领旨,出去了。

到了宫门外,豆卢革才想起来,自己当时怎么不说说削藩的事情?唉,算了,看皇上那个样子,估计也没什么心情听,改天吧。

他摇摇头,出宫门,上了自己的马车。

车夫鞭子一摇,问道:“相爷,去衙门还是回府?”

豆卢革满脑门的心思,随口说了句:“回府。”随即改口,说道:“去城外白马寺!”

车夫一愣:“相爷,您要烧香啊?咱不曾带香烛纸马啊。”

豆卢革一脚踢在车厢上,怒道:“你这狗才!叫你去你就去,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车夫不敢出声,嘀咕了一句,一扬鞭子,驾车出城,直奔白马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