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宫(2)

阎乐遇到劲敌,凶性大起,长剑接连刺击嬴栎上身要害。嬴栎长剑在手,使出《归藏》之中的逐戎式,他两招连出,阎乐见他剑法沉稳,一剑一招竟然是秦国剑法的路数。嬴栎提剑斜削,一剑从半空中斩落下来,阎乐举剑上挡,只觉得对方这招势大力沉。当下运劲想要逼迫嬴栎撤剑。但是这黑衣人不仅没有撤剑的意思,反而催动内劲从剑刃上传来,阎乐冷笑一声,长剑翻转,提气猛击。嬴栎只觉得持剑的一手沉重酸麻,手臂渐渐失去知觉。他立刻弃剑后退,阎乐抓住了这一瞬间的空隙,剑尖急送,只要再往前送出一寸,就能刺中嬴栎的咽喉。

嬴栎急中生智,整个人在长剑攻来时,顺势往后一仰,左腿勾起,对着阎乐下盘便扫,两人似乎都料到了对方出手的套路,阎乐虽然这剑刺空,但是亦是同时踢出右腿,嬴栎不擅长腿功,这一次比拼中终究还是落了下风。他被阎乐右腿一扫,立足不稳,瞬时被他踢翻在地。阎乐长剑袭来,嬴栎立刻推出双掌打向对手丹田。他虽然倒地,但是这次并未有闪避:只见嬴栎双掌从两边同时劈来,仿佛两把尖刀,一左一右同时夹攻。阎乐见他在倒地之时还能使出如此锐利的掌法,急忙往后一跃,这一下嬴栎的掌法落空,但是也给他一定的时间挣脱出包围。两人各拆一招,不禁均想对面顽固难缠。

嬴栎趁机起身后撤,他拾起长剑,提气一纵,立刻跃到高墙之上,阎乐用剑指着嬴栎问道:“足下是秦国人,深夜纵火,所欲何为?”

嬴栎倒也不答,他这是第一次和阎乐正面交锋,此人号为丞相府第一高手,今日一试,果然正如传闻所言,不仅剑术精湛,临敌之变也非比寻常。他方才与之交手,也不过勉力自保。嬴栎自忖:“刺杀赵高的关键便是击破阎乐,如此高手,战之不易。还需另寻他法才是。”

他正寻思着,那阎乐忽然也跃墙来,一柄长剑在在嬴栎周身附近蜿蜒迭刺,想把他逼到陆上。嬴栎此刻无心恋战,他虚晃一剑,施展轻功立刻跃出数丈之外。阎乐见嬴栎持剑逃跑,愤恨异常。但是嬴栎方才一招虚刺,自己又没有看破,给他钻了空隙逃跑,于是便暗暗下定决心,他日再见,誓必杀之。

阎乐跃下屋顶,收剑回队。骑队到了相府,阎乐报入此事。赵高听之,问道:“贼子可有什么特征?”

阎乐想了想,答曰:“回中丞相,来人一袭黑衣。看不清容貌。”说到这,阎乐模糊地记起那黑衣人似乎是左手持剑。但是转念一想,觉得尚有疑窦。便未有禀报。

赵高点点头道:“不出所料......细作虽然出逃,但是同谋尚在城中。”

阎乐道:“中丞相,末将已加派人手彻夜搜查。依在下愚见,可对疑行诡迹者,施连坐之法!重刑之下,必能查出真相!”

赵高摇头道:“谬矣!新君即将继位,不得节外生枝。若用连坐重刑,城内必然人心骚乱。”

话到一半,赵高忽然诡秘一笑,说道:“阎乐,你张贴布告,就言城门失火,贼盗拒捕,已被就地正法。待张榜安民,一切如常。”

阎乐道:“那西门的什长......”

赵高眯眼问道:“此事还需老夫教你?”

“属下得令!”

“且慢!”赵高叫住阎乐。少顷,赵高传来一近侍,问曰:“兴乐宫可有什么动静?”

侍者回答:“回禀中丞相,公子婴一夜未出,今日留守宫内,处置祭祀大典之事。”

赵高道:“如此,你且回宫继续监视公子婴。”

阎乐看了一眼那近侍的背影,问道:“中丞相,此人可是府上书吏梁荣?”

赵高道:“梁荣为老夫效力,已在兴乐宫从事。”

阎乐若有所思。他道:“彼时见到此人,还是沙丘......”

“阎乐,你速去行事,莫要耽误老夫大计!”赵高打断阎乐的话头。

阎乐听之,旋即受命而去。

嬴栎从一条近路抄回到兴乐宫,这条路可以通往鸿台,他曾想兴乐宫附近多有赵高爪牙,不便从正面进入,便悄悄从鸿台转回到宫中。

待到公子书室,他见到已经先抵达的王仓,他轻轻叩门四下,子婴听到嬴栎叩门的声响,他喜道:“子正回矣!”

王仓给他打开屋门,见到嬴栎回来,轻舒了一口气道:“子正兄!”

子婴上前问道:“子正,伯颉说你引开了阎乐的追兵,我还怕你会有闪失。”

嬴栎抱拳道:“公子,属下已经摆脱追兵。”

子婴说道:“真没想到,阎乐竟然会在如此短时之内出现。”

嬴栎道:“属下与阎乐交手。此人剑术高超,实为劲敌。”

子婴道:“罢也,你能平安归来便好。”

嬴栎深思一番,言道:“末将定为公子除去阎乐!”子婴道:“子正,伯颉已经将你放火诱敌之计全部告之于我,现在城内骚乱,相府正在全城通缉‘盗匪’。半个时辰之前,有县令府的士兵来此搜查。”

嬴栎听罢,忙问情势。子婴摆手道:“不碍事,韩谈已将来人尽数打发。但是赵高对我多有猜疑,下次,县令府势必再会派人闯上府来。”

“公子,还是让属下为兴乐宫出面抵挡。”

此时站在一边沉默不言的王仓忽然献计:“公子,在下设有一计,可让赵高等人消去疑心。”

“伯颉有何计策?”

“在下所想,距公子前往宗庙祭祀还有两日。这两日还请公子带人移往斋宫。”王仓说道。

“前往斋宫?”子婴一想,随即说道:“我意要在第五日前往斋戒,眼下为何要提前两日?”

王仓道:“公子,此时城内骚乱,丞相府和县令府必然会大举搜捕纵火开城之人,公子长久以来一直与赵,阎二人不和,与其让他人上门滋事,不如公子直接移驾斋宫。斋宫为宗室之重地,赵高见公子起居斋宫,断然不敢前来滋扰。另则,斋宫位于庙附近,也便于公子谋划大计。”

子婴听罢,觉得此计可行,便唤上韩谈,说道:“韩谈,我决意明日移往斋宫,斋戒二日,以等待举事之时。”

韩谈道:“公子,兴乐宫内诸事又如何安排?”

子婴道:“这两日我命你在此留候,但凡除了我部人马之外,其余外人,皆不会见。”他转过身又对嬴栎说道:“子正,你将兴乐宫一部分守卫调往斋宫,明日亥时随我同往。”

“公子,那剩下的门人如何调遣?”

“这个你无需多虑,我遣曹步协置。”

“曹步?”嬴栎道:“公子不是让他打听咸阳守军的动向了么?”

子婴道:“曹步今夜曾来见我,他打听到赵高下了一道相令,正在调动咸阳和蓝田大营的两处人马支援嶢关。”

王仓此时说道:“嶢关是咸阳与蓝田要冲之地,公子,朝廷上可有关外战事的消息?”

子婴道:“不久前楚军另一支偏师由刘季率领,攻破了武关,正在往嶢关而来。”

王仓道:“赵高现在才调集兵马防守嶢关与蓝田一线,恐怕到时会和楚军有一场硬战。”

嶢关在蓝田以南,是秦军重点布防的据点。刘邦攻破武关之后,并没有正面硬攻秦军死守的函谷关。根据前线的传书,刘季从武关取路向北,直指嶢关。一旦嶢关失守,那其身后的咸阳城就会岌岌可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