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阿尔兹海默症
入夜，康美诚躺在了下铺上睡得正沉。苏仲没有像宋娇凤那样睡在上铺，他只是搬了一把椅子，靠墙坐着，双目死死地盯着**睡着的这个老人。
二十年前，康美诚四十多岁。在1994年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和身为保险推销员的死者曹斌又有什么关系？李伟书又和她有怎样的纠葛？
康美诚犹如一把破解迷案的钥匙，想要知道答案，她无疑是最关键的涉案人。
二十年过去了，康美诚苍老了许多。从她的外表看上去，不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反倒像是一个年逾古稀的人，甚至还有老年斑悄然爬上了她的脸庞。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打断了苏仲的思路，他拿起来看到，是丁晴发来的一条微信：经过排查，上海市没有发现与涉案人相符，叫李伟书的人。
意料之中了，苏仲觉得坐得乏了，他回了一条“知道了”，便站了起来，伸伸懒腰。想要喝一口可乐刺激一下自己的大脑，拿出来摇了摇，却发现锡酒壶已然空了。
他走到窗边站了一会儿，忽然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他伸手入怀，慢慢掏出了一张照片，比到了康美诚的面前，嘴里缓慢地叫着她的名字：“康美诚……康美诚……”
康美诚在睡梦中轻轻皱眉，慢慢睁开了眼睛，只见昏黄的灯光下，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一张模糊的照片距离自己的脸部也只有十公分左右。
她吓得大叫了一声：“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苏仲跨前一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康美诚，你叫谁不要过来？这是曹斌，你是不是认识曹斌？”
康美诚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使劲挣扎着，惨叫着：“别过来啊，我不认识你啊，啊——”
就在这时，一人突然破门而入，一把推开了苏仲：“干什么你！”
苏仲踉跄了一步，这才发现突然闯入的是康美诚的护工，宋娇凤。
宋娇凤安抚着康美诚：“阿姨，没事了，阿姨，不要害怕。”她还不时回头埋怨着苏仲：“我就说了，康阿姨离不开我，你偏偏要来，你看看，这叫什么事啊？”语气中透露着不满。
苏仲悄悄把照片装回了兜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白天的时候，得知苏仲要代替自己照顾康美诚，宋娇凤一万个不愿意，甚至还找出了诸多的借口。但王广江一句话，说这是配合公安局的工作后，宋娇凤也只得同意了。但是她仍不放心，提出自己住在隔壁，还提醒苏仲有事就叫她。
宋娇凤好不容易安抚康美诚重新睡下了，扭头对苏仲不耐烦地说道：“行啦，你别再给我找麻烦了。我跟你说，老年痴呆这种病没治的，记不住人。你们要破案，也不应该问她的。别再刺激她了，听见没？”说完这些，她一路小声嘟囔着走了。
苏仲看向了门口的方向：“我倒是不想刺激她，可是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转眼间，天亮了。
康美诚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翻了个身，但是当她正对着上铺床板的时候，突然间大叫了一声：“啊！”
只见上铺的床板下，贴着一张照片，正正地对着她。那张照片的主人公，是曹斌。康美诚的叫声很凄厉。
“康美诚！”旁边的人突然厉声喊道，“照片上的人你认识吗？”
康美诚见到苏仲，同样吓得往角落里躲。
苏仲上前，继续逼问：“说，认不认识？”他一把扯下了曹斌的照片，在她面前晃动着：“我问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宋娇凤再次冲了进来，拉开了苏仲：“你疯啦你？这一早上就给我惹事！我要向你们领导投诉！”
苏仲浑然不怕，他又不是公安局的人，投诉也不干他的事。他只是不甘心，案件调查到了这一步，康美诚却患上了老年痴呆。
苏仲身为心理研究的工作者，自然知道老年痴呆这种病症。一旦患上这种病，老人的记忆力会下降，大脑的计算能力、思维能力、执行能力，甚至是人格行为都会改变。有的老人病症发展到后期，就连自己最亲密的家人都不会记得。
但是也有个例，有的老人会对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有印象。阿尔兹海默，是一个让所有老人恐惧的名字，今天也成为了苏仲的“紧箍咒”。
宋娇凤帮老人换了衣服和床褥，苏仲在外面的楼道里等着。说是他来照顾，最后还是宋娇凤做这些琐事。
“苏先生。”
苏仲回头，见宋娇凤抱着一堆的脏衣服和被单床单站在了那里：“我求求你，真的，算我求求你，你别招惹康老太太了行不行？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干嘛跟一个快进棺材的老人过不去呢？”
苏仲看着她，漠然说道：“正因为时间不多了，所以我才要这样做的！”
宋娇凤愣了一下。她以为苏仲是警察，怎么都想不到这话会从一个警察的口中给说出来。
“苏仲，你别不知好歹。万一康老太太有什么意外，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她儿女要找我们算账，我们该怎么办？你们警方破案就不能为我们想想吗？”
苏仲说道：“正好，我们也在找她的儿女。”关明山和康美诚并没有儿女，这是早已掌握的情况。苏仲很明白，即使康美诚真的有什么意外，那个叫李伟书的也不会出现了。
有什么办法能找到李伟书呢？苏仲对于宋娇凤后面说的话，根本没听进去，他已经陷入了沉思之中。
宋娇凤数落了他一通，见他毫无反应，也不回嘴。大概是自觉无趣，转身要下楼。
“关明山。”苏仲忽然说了这三个字。
宋娇凤回过头来：“什么？”
“康美诚之前的情况你们做过了解吗？”
宋娇凤冷笑一声：“我不是你们公安局的，这事问院长去。”说完，她抱着那一堆东西走下楼梯。
苏仲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丁晴：“喂，帮我一个忙。”
“苏仲，你每次都让我帮你忙。好，帮忙没问题，你在那儿呆了一天，有什么收获没有？”
“没有。”
“你……”
“很关键。”
丁晴无奈了，她拿这个怪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你说吧，什么事。”
“你查一查关明山当年坠崖的资料，然后发给我。”
“等着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丁晴把资料发了过来。这是一份儿详细的卷宗，包括报警记录、询问笔录、现场的勘验结果及照片。
而报警人，正是康美诚老太太。根据养老院院方从李伟书口中得到的消息来看，是关明山死后，康美诚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才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事发地点是在长霞市西郊的东湖山上。
“哎哎哎，这可是辣椒！”对面的王广江提醒了一句。
苏仲这才恍然，原来自己太过专注于案情了，筷子伸进餐盘里，竟夹起了辣椒。
他说道：“王院长，感谢你的配合，我下午就离开了。”
王广江听到这句话，先是意外，继而大喜：“是吗，那……那是破案啦？哎呀，恭喜你们啦。”苏仲要走，他当然是如释重负啊。
苏仲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感谢你的配合。”
“呵呵，应该的。来来来，吃菜，多吃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