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要等我

听到宁檬的发问,阿珍困惑地说:“那天,夫人的确戴了那枚胸针。但是,我记得带她到休息室吃药时,胸针已经不见了,当时我还想着一定是不小心掉了,回头得去找找。”

沙发那边,忽然传来低哑的话声:“胸针,我给了他。”

三人转头望去,贺晓蒲不知什么时候清醒了,倚在原处没动,只睁着一双蒙雾般失神的眼睛。

沉滞的空气中,她接着说:“ 那天时贤的白西装领子上溅上一滴红酒,是我亲手替他把胸针别上去,遮住那点酒渍。”

她苦苦地笑了:“我服药后感觉好些了,走到甲板上,看到林迎迎在纠缠他,还以为她在勾引他,气冲冲地走过去,还没走近,就看到时贤把她用力一推……她就翻到船栏外了。我吓坏了,想要喊救人,却被时贤捂住了嘴……他说湖太深,救不了了。如果让人知道他杀人,他就完了。他求我保守秘密,他说他不是故意的,都是因为林迎迎不自重……”

贺晓蒲枯瘦的手捂住脸:“我竟然相信他了,竟然就寐着良心,隐瞒了林迎迎落水的真相。可是……他居然给我吃致*幻#剂吗?我对不起林迎迎……对不起……真是狠毒啊,时……贤……”最后两个字,从牙根处颤抖地挤出来。“红色眼睛的银鱼啄去她的双眼,不散的冤魂不能安息……”她的话语破碎起来,深受致*幻#剂损伤的大脑渐渐陷入狂乱。

堪破了真相,宁檬和程远洲也被这曲折的剧情震撼了。

过了半晌,程远洲缓过神来,记起了终极任务:“可是鱼形胸针,还是不知所踪啊!”

“这么重要的证物,藏起它的自然是凶手!走,去找时贤!”

忙着照顾贺晓蒲的阿珍扭过头来说:“时先生在顶楼露台……”

宁檬眼睛一亮:“多谢!”NPC真好!

程远洲二话不说,把宁檬横抄起来就冲出放映室,朝楼梯奔去。

宁檬:“……”这家伙是不是已经习惯把她当手袋,走哪拎哪?

程远洲抱着她从地下层跑到一楼直奔客厅旋转楼梯。

刚进大厅,他就猛地站住了。宽大客厅中间,立着穿黑色衫帽的人影。

追杀者。

这时,两人才注意到窗外一片漆黑,夜晚不知何时降临了。

室内温度仿佛悄然降了几度,追杀者抱着双臂一动未动,阴森杀意已无声迫来。散发着桔色光的吊灯下,在场三人头顶血条闪着幽光,追杀者九格,宁檬九格,程远洲五格。

程远洲把宁檬轻轻放在地上,说:“我拦住他。你上露台找时贤。”

她点了一下头:“你小心。”

他又压低声音说:“拿到胸针就想办法绕开客厅离接去船上,把胸针给林迎迎应该就能通关了。”

“那你呢?”

“不要等我。”

她抬头瞪着他:“你以为我……”

他没容她说完,把她朝楼梯方向一推。他手脚大,推得她控制不住地朝楼梯冲去,脚上的绷带被甩散,染着血迹的长长一截飞舞在身后。

追杀者随之而动,如鬼魅般敏捷地袭向她,却被程远洲猛烈截杀。程远洲不懂格斗搏击,却知道自己拥有力量,用身体冲撞是最直接的战术。

这拼尽全力的一撞虽然把追杀者撞得横飞起来撞到边柜上,给宁檬赢得迈上楼梯的机会,他跟追杀者的血条却当场各掉一格。

随之而来的是肩骨的剧痛。

宁檬一步五阶向上跑,程远洲发出的一声闷哼,脚步一顿,扭头看去,下面的程远洲正低头死死抱住了扑来的追杀者的腰,闷头大喊:“快一点,我顶不了多久——”

宁檬一咬牙,飞快朝上跑去,一边大声扔下一句:“你给我顶住了,我一定回来找你!”

追杀者的手肘朝下,狠狠击在程远洲的背部。

宁檬拚了命地跑上别墅四层,娇弱的人设跑得眼冒金星,用力撞开露台的门,嘶声大喊:“时贤你给我滚出来——”

声音卡在喉咙里。

露台花园的藤椅边,时贤倒在血泊里,双目圆睁,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显然已经气绝。

时贤死了,谁杀的?

更重要的是,他死了,她去哪里找鱼形胸针?

她眼都红了,顾不得对死人的恐惧,扑上去跪在血泊里在尸体身上翻找,翻遍衣兜也没见胸针的踪影。

她急得胸腔似要冒出火来。胸针线索断了,而程远洲还在楼下跟追杀者拼命。她的目光落在时贤胸口插着的匕首上。

她脑袋嗡嗡作响,也不知自己的手是怎样握在刀柄上的,闭着眼,猛地一拔。

刀锋从骨肉间拔出的声音让她几乎昏厥,刀口带出的血溅到她脸上,还带着时贤未凉透的体温。

宁檬想吐,却没功夫吐。

她拎着这把匕首,跌跌撞撞往回跑,到最后一层的旋转楼梯上她是滚下去的。

她滚下来时咚咚咚的撞击声,还有这付惨不忍睹的模样,把一楼的大客厅里一倒一站两个人都震得暂停了斗殴,齐齐看着她。

她趴在楼梯中间抬起头来时,头上蓬乱,脸上和白色小西装上到处都是血,脸色惨白如纸,一朵娇花似已被摧残得不成样子。

追杀者站着,蓝色血条八格血。程远洲倒着,口鼻痛出的血漫进衣领里,白衬衣已经被染红了,头顶红色血条只剩下……一格血,他嘴里吐着血泡,挣扎着朝她冒出嘶哑的一句:“你怎么了?”

这个二货,还差一巴掌就要被呼死了,还顾得上管她怎么了。

追杀者慢慢地、慢慢地转向宁檬的方向。衫帽下方露出不似活人的苍白下颌,色泽淡青的嘴唇弯起一个冷酷的笑。

程远洲挣扎着往上起:“你别碰她,冲我来……”但他不知哪里的骨头断了,怎么也站不起来。

这时候,追杀者只要毫不犹豫地冲到她面前,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捏死她。

但这家伙认定胜局已定,显然是想多享受一会杀戮的乐趣,短靴不急不缓,一步步拾级而上。对身后咒骂着、喘息着连滚带爬靠近的失败对手毫不理会。

以程远洲现在的力量,恐怕连给人挠出道抓痕都办不到了。

追杀者越走越近,近得宁檬能看清他黑色衫帽左胸前的一个徽标。

好像是用灰色线条勾勒出人头侧剖面的形状,大脑部分的纹路像一朵绚烂盛开的花。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留意这点小事,大概是极度紧张下,不自觉地把眼中所见的细节收进眼底。

追杀者停在宁檬下方五级台阶处,淡青嘴唇翕动,说了一句话,那大概是胜利者的宣言,行刑前的祭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