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是爱情

程远洲看向管家时,眼神又变得沉静:“这些是机密文件,每份都传达重要信息,时间跨度几年,时贤先生为什么会把它们翻出来,这么随意地搁在桌上,仿佛等着我们来翻阅?”

管家闭着嘴没回答。

程远洲自问自答了:“是您「帮」他把文件找出来,故意放在那里的吧。你故意把他们夫妻二人的矛盾展现给我们看:一个倒插豪门的女婿,老丈人去世也没能分到家产和集团的权力,连宅子的门牌都写着「贺」字,屈居于夫人之下直不起腰的目子看不到尽头,天长日久对夫人渐生怨气……

林迎迎的死,你知道夫人会受到怀疑,所以用这种方法做出暗示,企图让我们相信夫人不是凶手,是有人栽赃陷害。夫人如果犯案入狱,最大获利者是时贤,你是故意引导我们怀疑时贤,让夫人逃脱罪名,是吗?”

管家脸色惨白,顿了一顿,才说:“夫人绝不会杀人。她绝对做不出那种事……”

程远洲嘴角勾着笑,食指指了一下管家:“你犹豫了。其实你内心也认为是夫人杀了林迎迎,是不是?也是啊,就算她不是那种狠毒的人,说不定是失手误杀呢?”

管家用力摇头:“就算贺老先生病逝之后她伤心过度患上躁郁症,发作得再厉害,也最多伤害她自己,从来不伤害别人……”

程远洲:“如果是她发病的时候,失去控制行凶呢?”

管家:“不,不可能……她不会……”而这时的否认已经显得苍白无力,显然,他自己内心也是动摇的。”

宁檬目光闪了闪:“贺先生病逝之后,夫人患上的躁郁症 ?不是遗传病吗?”

管家怔了一下:“遗传症?不,过世的贺老先生和老夫人没有这种病,也没听说祖辈上有。”

她端详着管家:“你很了解她吗?”

管家眼一低,躲开她审视的目光,声音嘶哑:“我从十二岁就在贺家做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他的声音变得颤抖而喑哑,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宁檬心中闪过两个字:爱情。

管家先生,对夫人有一份不便示人的情愫和无比的忠诚。是这份感情让管家拚尽演技想要掩藏什么。

宁檬徐徐说:“所以,你为了帮她洗脱罪名,藏起了死者手中的证物?”

见他还犹豫,程远洲友好地伸手,想握住他完好的那只手鼓励他说实话,却把管家吓得坐倒在地连连后蹭,以为这禽兽又要捏断他另一只手,声音里带了哭腔:“虽然林迎迎尸体手中捏着胸针,我也不相信是她干的……”

宁檬如释重负地拍了一下脑门。可算有进展了。“管家先生,事到如今隐瞒没有意义,请如实说出你看到了什么。”

管家顶着一头冷汗,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怕人听见似的。他咬咬牙,下定决心般,低声道:“打捞队把林迎迎的尸体被捞上来时,是时先生先跑过去的,我跟在后面。我走近时,正看到时先生把一样银色东西从尸体右手里抽出来……是那个胸针。夫人的镶钻铂金鱼形胸针。”

两个听众几乎冒出激动的泪花。费了这么大劲,总算有这该死的胸针的消息了。

管家:“我当时就呆住了,先生也呆住了。我们两个对视着, 都没有出声。其他人正在跑过来,先生就飞快地把胸针藏到了脚下的沙子里。”

宁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尸体手中握着夫人的胸针,夫人有重大杀人嫌疑。时贤为了保护夫人,藏起了这个能当做证物的东西。而忠诚的管家,也心领神会,第一时间选择了沉默。

宁檬和程远洲心中都有些震动。宁檬问:“那胸针现在还在原处吗?”

管家摇摇头:“后来我回去找过,想把它彻底销毁,可是它不在那里了。我猜是先生拿走销毁了吧。总之,我们再也没提起过这件事,当作胸针的事从未发生过。 ”

屋里一时静默,管家忽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头来,满眼焦灼:“就算是胸针捏在死人的手里,我也不相信是夫人干的。因为……即使她在发病状态下失手杀人,她也不会隐瞒,她那么善良,不是能藏起那么沉重的负罪感的人。既然躲不过调查,就请你们……请你们查个清楚,还夫人清白。”

宁檬打量着这个悲伤的人,心中想:这样的坚信,是因为爱情的滤镜蒙住了眼睛吗?

如果夫人真如管家了解的这般,本性善良,那么,对他们产生“杀意”以至于召唤出追杀者的,另有其人吗?

程远洲问:“夫人现在在哪里?”

管家全身脱力般:“她在地下室的放映厅。”

程远洲优雅地后退一步,微笑一下:“多谢。”对宁檬说,“我们走吧。”

这座别墅有些年头了,没有电梯,两人沿走廊找下行楼梯口。走了几步,宁檬忽然觉得身体一轻,被程远洲横抱了起来。

她惊呼一声:“你干嘛?”

“你的脚出血了,不知道吗?”

她那只包着纱布的右脚在半天的奔波之下,已经渗出血色,走过的地板上留下几星红斑。

“没事,我自己走……”她挣扎了一下。

他怒道:“老实点!不准动!”

宁檬:“?”这二哈平时挺温顺的,可是时不时会这样突然暴躁,性格怪得很!

别墅共有四层,地下一层的放映室是个小型私人影院,几个沙发座在柔和灯光下显然特别厚软舒适,整面墙的投影幕上投放着老影片,却没有开声音。

穿紫色睡袍的女人陷在沙发里,大~波浪卷的头发遮了半个脸,一手托着一杯红酒,一手松松夹着细长的香烟,影片的光影映得她苍白的脸时而阴郁,时而斑斓。

看到有人进来,贺晓蒲也没起身,只把目光缓缓转过来,沉沉的脸色没有变化,眼底晦暗无神,对两人公主抱的姿态也没什么反应,仿佛在神游天外。

程远洲把宁檬放在一张空沙发上,她小小的身子顿时陷进去,舒舒服服几乎要隐没在柔软的沙发里。

然后,程远洲也不客气,拿起茶几水晶盆中的粉色马卡龙试吃了一块,毫无意外,光鲜外表下还是原味压缩饼干。另拿了一块递给她:“饿了吧?先吃点。”

“唔唔,谢谢。”她接过去。

贺晓蒲幽幽冒出一句:“我知道你们迟早会找上我。”

宁檬靠在沙发里咽下一口压缩饼干,跟程远洲相视一笑。NPC也有等不及主动念台词的时候!

贺晓蒲轻轻晃动杯中腥红酒液,幽幽冒出一句:“是我把林迎迎推下水的,你们把我抓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