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化病人

徐耀威知道继续纠缠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于是转移了话题,“你们三姊妹的遗产是怎么分配的?”

“不知道。母亲不愿公开。”

“会不会是你二哥分得多一点,其余人——”

“不是这样的!”肖爱珍尖声打断他,“父亲对我们一律是公平的,请不要妄图揣测!”

徐耀威怔了怔,没想到对方竟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正欲呵斥,肖爱珍补充道:“警官,这件事跟遗产没有关系,不是我们家里人干的,请……请您还是调查一下其他人吧!”说着语气软了下来。

“其他人?你给我举个例子,谁有嫌疑,我去调查他!”徐耀威用略带挑衅的口吻说道。

“温——温——”

“人家有不在场证明,”徐耀威重复道,“还有谁,胡志峰吗?”

肖爱珍摇摇头,涨红了脸,“不……如果不是温健,那就可能是张玉容。”

“张玉容?”徐耀威略感诧异。

“对,”肖爱珍迅速瞄了他一眼,“她以前偷东西的时候被我二哥抓过现行。”

一道闪电划过徐耀威的脑海。“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问。

“一个月前了……当时她在二哥的房间偷东西,结果被逮着了!”

“偷什么?”

“不知道。”

“然后呢?”

“然后二哥把她训了一顿,说要辞退她,后来她找母亲求情,才没有丢掉工作……”

“她以前有这种行为吗?”

“有,”肖爱珍沉下脸,“我们都知道,只是没有抓到现行罢了!”说着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那你二哥的行为会导致张玉容产生报复心理吗?”徐耀威有意问道——这是他惯用的伎俩,意在摸清受审人的心理活动。

肖爱珍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很有可能。”

“可是她也有不在场证明。”

“啊?!”肖爱珍满脸的难以置信。

“她一直在厨房里。”

“谁看到了呀?”

“这你不用管,自然有人为她作证。”徐耀威故技重施。

肖爱珍露出沮丧的神色,喃喃道:“那我就不清楚了,警官,您——只要不错怪好人就行!”

肖爱珍走后,她的丈夫邱钰辉紧接着来到了房间。

邱钰辉的年纪五十岁开外,他其貌不扬,皮肤黝黑,个子瘦高,外表看起来很沧桑,像是常年在外奔波所致。

“你是做什么的?”徐耀威知道他一年之中有大部分时间不在岛上,故而问道。

“我是做批发的,警官。”说着朝徐耀威欠了欠身。

“那应该挺辛苦的吧?”

“还行,还行,呵呵……”邱钰辉一脸殷勤,从怀里掏出一包烟,准备递烟给徐耀威和陈建松。

徐耀威拒绝了,陈建松也就不好意思要。

徐耀威对此类生意人是知根知底的,常年奔波的生活使他们养成了谨小慎微的习惯,随和的外表之下却隐藏着一颗勃勃雄心。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徐耀威问。

“嗯……”邱钰辉昂起细长的脖子,“上个月。”

“回来干什么?”

“看看老婆小孩,警官。”说着笑了笑。

“你这时间点掐得有点准,正好赶上了谋杀案。”徐耀威调侃道。

邱钰辉难为情地笑笑,“您别误会啊,警官,我回来只是探望探望妻子和小孩,住上个把月就走了,回去还要做生意,没别的意图……呵呵,您说是吧?”

“你和他们兄弟俩的关系怎样?”

“挺好的。虽然我们一年到头不怎么见面,但他们对我们家还是挺照顾的。”他的眼睛始终透着诚恳。

“案发时你在哪里?”

“我和妻子出去散步了……诶,就在后山那块!”说着做了一个手势。

“令郎和令爱在哪里?”

“媛媛在泳池边上,警官,她和肖赞在一起,这个您应该听说了吧?”

“没错。”

“邱飞的话……他在房间里,他始终没有出去。”

“他没去吃饭吗?”

“没有,警官。”邱钰辉忧心忡忡地答道。

“为什么?”徐耀威直起身子。

“他有白化病,不能见光的!”

一阵阴风从半开的窗户溜了进来。

“白化病?那他要成天待在房间里吗?”徐耀威问。

邱钰辉点点头。

徐耀威拿起别墅的结构图,注意到邱飞单独住在三楼的客房,便问:“他平常是关着门的吗?”

“对。一点光都不能见。”

“饭谁给他送过去?”

“一般是厨娘。”

“好,我知道了。”

十分钟后,邱钰辉领着徐耀威二人来到了邱飞的房间。

推门进去,只见一名男子坐在床沿边,见有人进来了,便投来惶惶的一瞥。

尽管房间很昏暗,可通过微弱的光线,徐耀威还是能看见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他头发掉得所剩无几,五官扁平,身形消瘦,眼神流露出恹恹之色。

“飞,这是徐警官。”邱钰辉向男子介绍道。

邱飞站起身,睡衣裤显得宽松肥大,冷冷地问道:“什么事?”

徐耀威来这里之后还从未见过他,于是简单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绍,说:“有件事想问一下你。”说着给邱钰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

邱钰辉带上门走了。

徐耀威与病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问:“别墅发生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

“有什么看法?”

“看法?节哀呗!”邱飞满不在乎地答道。

徐耀威微微一凛,“死者——也就是你二舅,他是昨天中午十二点至一点这段时间遇害的,那会儿你在哪?”

“房间。”

“没出去吗?”

“没有。”

“张玉容是几点来给你送饭的?”

“她昨天没来——确切地说是我不想吃。”

徐耀威感觉自己就像对着黑暗说话,于是向前一步,问:“这么说你一直在三楼了?”

“对。”

“你有发现什么异常吗?”徐耀威注意到他的脖颈长着几块暗斑。

邱飞后退了一步,“门关着,我什么也看不见。”

“你二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邱飞倚住床架,“不知道。别问我。我基本没有出过房间。”语气带着一丝自弃。

“从你们以往接触的情况来看呢?”

“这个家把我当不存在,我怎么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忿忿道。

徐耀威发现他的说辞与邱钰辉的不太一样,看来是由于后者长时间不着家、不了解情况所致。

望着邱飞病恹恹的模样,徐耀威准备打道回府。

嫌疑人不肯吐露真相,是因为没有涉及到他的利益,一旦涉及到他的利益,那他绝不会三缄其口。

仅剩的尚未接受审问的人依次是肖赞、邱媛媛、胡志峰和李萍,对于前两个人徐耀威只是简单地询问了一番,结果证明他们一直在泳池边上。由于他俩可以互相作证,肖娜之前的证词也可以作为依据,因此徐耀威没有深究。

随后,徐耀威找到了胡志峰,这是一个三十出头、身材壮实的男人,在徐耀威的审问下,他坦白了自己的来历以及案发时的去向。胡志峰是四天前来到岛上的,他不认识肖家的人,他到此的目的只是单纯的度假,没有别的意图。案发时他声称自己在海边游泳,肖娜可以为他作证。

徐耀威相信了他。

对于李萍,徐耀威只是简单地询问了一番,因为她不可能杀害自己的儿子,加上她体弱多病,是很难实施杀人这样的任务的。李萍声称自己案发时在房间里睡觉,她不愿透露关于遗嘱的内容,因为她不认为凶手是自家人。

完成了对所有人的审问,徐耀威回到房间,将供词进行整理,并总结出以下几点:

一、关于各人的去向,肖爱珍、邱钰辉、肖娜、肖赞、邱媛媛和胡志峰都拥有不在场证明,孙霞拥有十二点四十之前的不在场证明,可在那之后却是空白的;李萍、肖永富和邱飞都声称自己一直在房间里,其中肖永富的证词被张玉容推翻了(前者还不知道),温健声称自己在酒吧里睡着了,张玉容则称自己在十二点四十以后才上的楼,可在这之后她同样没有不在场证明。他们五人的不在场证明暂时没有人能作证。

二、从作案动机上看,肖永富、孙霞、肖爱珍、邱钰辉、张玉容和温健都有一定的动机,肖永富和邱钰辉夫妇是为了争夺遗产而除去竞争对手;孙霞则是出于夫妻之间关系不和而谋杀丈夫(尚无证据);张玉容则是一个月前被肖永贵逮到了偷窃的现行,因而产生报复的念头;温健是由于还不起债务,从而杀死他的借款人。剩下的人,李萍不可能杀害自己的儿子,肖娜不可能杀害自己的父亲(她们无论是从力量还是胆量都不足以实施谋杀);肖赞、邱媛媛和邱飞都没有充分的作案动机;胡志峰与肖永贵素不相识,杀人的可能性很小。

三、从作案手段分析,死者被人刺了两刀,且是脖颈这种致命部位,说明凶手与死者积怨已久,他害怕他第一下没死,于是又补了一刀。然而,从中也可以窥见凶手并非是一个穷凶恶极之徒,在确定受害人死亡之后便不再下手,说明他具有一定的自制力,不会肆意宣泄愤怒。这样的人既可能是男人也可能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