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姑娘

当他俩最终获救时,徐耀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正当他静静地等待死亡降临之时,陈建松和肖赞拍马赶到,他们把徐耀威二人拉上了山谷,并迅速奔朝山下奔去,此时整座令洲火山都陷入了剧烈的震动,所幸他们赶在山体崩塌之前下了山,才不至于丢掉性命。

这不可谓不是一个奇迹。

事实上,奇迹通常得益于对细节的重视,徐耀威临走时不仅嘱咐他的司机对肖娜的房间搜查一番,还告诉他倘若自己九点之前没有回来,那就让陈建松上山去找他,他不敢保证这种时候爬山不会出现意外,何况还是一座蠢蠢欲动的火山。

火山此次喷发的程度要比昨晚的大得多,不少岩浆已经流到了山脚,离别墅也就一公里的距离,它若再喷得猛一点,那所有人都将葬身火海。

事已至此,徐耀威已无暇顾及适才遭遇的惊魂,简单休息过后,他便掏出手机,准备给警局汇报情况。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手机竟然没有信号!

他反复拨打了几次,信号也不见恢复,同时询问了其他人,他们的手机同样也没有信号,这样他就确定信号已经完全中断,看来是火山喷发所造成的后果。

这意味着他们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徐耀威感到不安,与外界失去联系着实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一旦火山喷发导致别墅里的人受到生命威胁,而警局又无法指派救援的话,那他们只能自己救自己。可是,整座岛区区只有一艘游艇,这显然无法容纳所有的人,这叫他们如何逃生?难道要让其余人游回去?恐怕他们游不了多远就被海浪吞噬了!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陈建松进来了,他显然是刚洗完澡,几绺湿漉漉的头发耷拉在前额上。

“怎么样,老徐,缓过来了吗?”他注视着萎靡不振的徐耀威。

徐耀威放平撑在**的右腿,答道:“没什么。”

“你让我去那小姑娘的房间找东西,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什么?”

“黄体酮,一种催经的药。”

“催经?她没有月经吗?”徐耀威有点不可思议。

陈建松略一皱眉,答道:“应该是。我当时就听她说那东西还没来,便已经猜了个八成,现在在她房间找到了那种药,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徐耀威沉吟道:“她小小年纪就绝经了……不会是得过什么病吧?”

陈建松耸耸肩,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徐耀威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去把她找来!”

肖娜停留在徐耀威脸上的目光有些古怪,后者分不清是怨恨、担心抑或是别的什么,总之不再像以往那样带着一股温柔。

简单的寒暄过后,提问开始了。

“好点了吗,小姐?”徐耀威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她。

肖娜一言不发地点点头。

“你们的房子可能马上就要遭殃了……”

肖娜一凛,忧心忡忡地问道:“岩浆流下来了吗?”

“流下来了,就差一公里,还好已经停了……你知道吗,我和你伯父刚才差点被岩浆埋没!”

“我知道……”肖娜嗫嚅道,表情惴惴不安,“我们是不是得撤离啊?”

“现在撤不了,”徐耀威否定道,“你们家就一艘游艇,是载不了这么多人的,而且现在海上的浪很大,没人能保证行驶这么远的距离不会发生意外……”徐耀威注意到对方的脸失去了血色,安慰道:“不过你放心,救援很快就会来的。警方一定也从电视上了解了这里的情况!”

肖娜默默地低下头,若有所思地扳着手指。

“我这会儿找你来,是想弄清一件事……”

肖娜抬起头。

“关于你的身体,我想了解一些情况。”徐耀威十指合拢,表现得很诚恳。

“您说吧……”这几个字很艰难地从肖娜口里吐出来。

“你以前怀过孕吗?”

刹那间,肖娜怔住了,神情陡然变得警觉,“什么?”她说。

徐耀威重复了一遍问题。

“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吗?”她厉声质问。

“没有,”徐耀威耸耸肩,“我只是很好奇你的感情生活——”

“够了!”肖娜气愤地打断他,双眼冒火,“你们警察为什么总爱打探别人的私事?我怀不怀孕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劝你最好干点正经事,把案子破了,然后趁早离开这里,而不是一天到晚去爬山、游泳什么的!警察先生,请你别再来烦我了,好吗?!”说罢瞪了徐耀威一眼,站起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对于肖娜的无礼行为,徐耀威没有往心里去,他知道自己可能戳中了对方的痛处,因此她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这在他以往的调查经历中是司空见惯的,并不是每一个嫌疑人都能控制自身的情绪,但凡他们情绪失控,那警方就得另想方法了。对徐耀威这种经验丰富的警察而言,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冷静冷静。

陈建松搞不明白他的上司为什么要去打探一个女孩子家的事,这看上去不仅与案件毫无关联,而且容易招惹是非。在他眼里,徐耀威实则是一个作风正派的人,他从来不会干出一些逾越道德底线的事。然而,自从他们来到了令洲岛,他却发现对方屡有这方面的倾向,这不禁令他颇为费解。

晚上十点半,正当陈建松准备返回房间休息时,张玉容敲开了徐耀威房间的门,她在门口便向后者鞠躬行礼道:“警官,肖先生请您下楼宵夜!”

徐耀威立刻从沉思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对方的请求,对陈建松说:“走吧,阿松,累了一天了,怎么也该补偿一下肚子了!”说罢径自出了房间。

陈建松惊讶于他竟能从刚才不愉快的经历中迅速解脱出来,就像一台机器,只要内部不受到损坏,就会一直维持运转。他凝神望着他的背影,更多的疑惑笼罩在心头……

出现在餐厅里的人并不少,一共包括肖永富、孙霞、邱钰辉夫妇、肖赞、温健及徐耀威二人在内的八个人,徐耀威从他们的神情可以推断,有一些亟待解决的事情会在夜宵的过程中被提出。

“警官,请坐!”肖永富一改往日的倨傲,他亲自为徐耀威拉开椅子,毕恭毕敬地邀请对方入座,并吩咐他儿子:“赞,给我和警官斟满酒,我要亲自答谢我的救命恩人!”

徐耀威连声唯唯。

“今天要不是徐警官舍身相救,我肖永富可能早已葬身火海了!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徐警官救了我一命!这里,我代表我们整个家族,向你表示最诚挚的谢意,不管最后能否抓住凶手,您都是我们的恩人……来,干杯!”

徐耀威跟他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随后,在座的人纷纷向徐耀威敬酒,仿佛宣告这起案件已经大功告成。

“好了好了,你们要敬就敬陈先生吧,他也有一半的功劳!”徐耀威唯恐喝醉后乱了方寸,于是拒绝了肖永富递来的第二杯酒,

肖永富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很快端着酒杯向陈建松走去。他与陈建松碰完,便向邱钰辉走去,“妹夫,我敬你一杯!”

“永富多礼了!都是自家人,用不着这么客气!”邱钰辉满脸堆笑地站起身,与对方碰了一杯。

肖永富一饮而尽,脸上已经有几分醉意,他缓缓地踱步回自己的位置上,说:“今晚聚餐恰逢徐警官在场,有一事我想在这里挑明,也好借徐警官充当一回公证人,不知您是否介意?”

“请讲。”徐耀威说。

“家母过世不久,我们都十分悲痛,原本不想提出这个问题,可是考虑到眼下情况十分紧急,作为兄长我认为有必要召集兄弟姊妹在这里洽谈遗嘱之事,否则哪天要是我们都葬身火海,那先父留下来的家业岂不是无人继承?一个家族总得后继有人,你们说对不对?”

现场鸦雀无声。

肖永富将酒杯轻轻地放在榉木桌上,接着说:“既然家母临终前没来得及公布遗嘱,我们也不知道遗嘱位于何处,我想,那我们就不得不做出决断——任何人处在我这个位置都会这么想的。首先我要声明,这幢别墅不属于任何人,它是挪不走的,分给谁都没用,一旦火山喷发得猛一点——比今天还猛,那它就会成为一片废墟;除此之外,就只有先父留下来的一笔存款,目前还在我的账户里,我决定到岸上以后再转给大家——噢,温先生,你怎么也在?请你回避一下好吗?”他突然注意到温健也在场,正竖着耳朵听他的演讲,于是打住,说道。

温健涨红了脸,连忙站起身,说:“真不好意思,肖先生,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来吃点夜宵……”说着拿起一块面包,匆匆朝楼梯走去,途中还差点碰倒了一张椅子。

肖永富等他厚重的脚步声消失殆尽,继续道:“接着刚才的说——我们今晚的议题只有一项,那就是如何处置先父留下来的存款。按照平均分配的原则,我建议我们三家人每家各分得三分之一的存款。可是,考虑到母亲刚去世,还有丧事需要办理,加上我们回到岸上以后将不可避免地重新购置房屋,林林总总,这肯定得花费很大一笔费用,因此,经过慎重考虑,我建议把财产均分成四分,弟媳、爱珍和我各分得四分之一,剩下的一份留在账户里,用来购置房屋、办理丧事等事宜……不知各位是否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