憎恶
“警官,我的计划就是避免让爱珍一家受到不公平的对待。”经过深思熟虑,肖永富一字一句地说道。
“嗯?”徐耀威难以置信地挑了挑眉毛。
“是的,”肖永富一脸笃定,“永贵遇害之后,我意识到遗产面临着重新分配的问题,而妹夫不远万里赶回来也正是为了此事——”
“那是多久之前了?!”徐耀威打断他。
“是的,是挺久了,他不正是担心这件事才特意赶回来的么?”肖永富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我知道,我问的是你的计划,跟你妹夫有半毛钱关系!”徐耀威不耐烦地说道。
“嗯,是这样的,警官——”肖永富不安地扭了扭身子,“永贵遇害之后,原本分到他们俩口子头上的财产肯定不比之前了,作为兄长,我知道爱珍一家分得的少得可怜——也不能这么说吧,反正是不尽如人意的,那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呢?我打算帮他们在母亲那儿争取一下,看能不能给他们一家一个满意的方案,这样也好尽到我一个做兄长的责任。只是母亲身体不大好,我去了几次,她都昏迷不醒,这事就没法跟她提。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母亲竟然也遇害了……你说,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们一家人到底得罪了谁,何以被人盯着不放?要是他想要钱,我就给他算了!我宁可用全部身家换回母亲和弟弟的性命!”他一副悲愤交加的样子。
“那这跟张玉容说漏嘴有什么关系?她怎么知道你的计划呢?”徐耀威不为所动,直指问题的关键。
“这——这是因为她跟我比较熟的缘故,警官!有时候我会向她吐露一些要事,好让她给我出主意……毕竟,毕竟女人的心思是要比男人细得多的!”说罢擦了擦脖颈上的汗。
“你家里的事竟然让一个外人参与?”徐耀威质问道。
“不能这么说,警官!她毕竟在我们家干了这多年,我们都当她自家人看待,有什么事都不介意让她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怕她说漏嘴呢?”
肖永富拉下脸,压低声道:“你当孙霞不存在吗?这种事情给她知道,那不就等于玩火自焚吗?”
徐耀威对肖永富的解释半信半疑,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对方在斥责张玉容时完全是一副气急败坏的神态,而惟有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的人才会有如此表现,不得不说,其中还隐藏着端倪。
徐耀威琢磨片刻,说:“肖先生,看来你的‘计划’相比于胡志峰的来说可谓‘小巫见大巫’了!”
肖永富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说:“警官,你怎么能拿我跟他比呢?难道你怀疑我有那方面的企图吗?一个是我弟弟,一个是我母亲,我怎么可能杀害他们呢?是的话我肖永富禽兽不如!我实话告诉你,警官,从你第一次审问我时起,我就觉得你的方向错了,真的,你不应该怀疑死者的亲人,如果连我都心存觊觎,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温情可言?”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徐耀威干笑一声,“丈夫杀死妻子,女儿杀死父亲,这在我办过的案件中都是屡见不鲜的。你以为人们单凭所谓的亲情、爱情和友情就能维系彼此之间和睦的关系吗?远远不够。这些在贪婪、嫉妒和**欲面前往往不堪一击。人只有守住道德底线,才不会去犯罪,否则他只要稍微受到魔鬼的唆使,就会干出一些邪恶的勾当。”
“你放心,我绝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徐耀威没有接腔,他的视线越过肖永富的肩膀,兀自凝视着窗外平静的海面……
“娜娜?”孙霞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回应,便开门进去。
一个女子从**坐起来,她披散着头发,脸在长发的衬托下显得苍白而瘦削,她睡眼惺忪,显然是被敲门声吵醒。
“你怎么了?!”见状,孙霞一屁股坐到床边,伸出手想摸女儿的脸,却被对方支开了。
“没什么……”肖娜喃喃道,“只是有点困。”
“你中午去游泳了吗?”孙霞端详着女儿,担心地问道。
“嗯。”
“那个警察说你差点溺水了?”
肖娜点点头,“我抽筋了!”
“他为什么逼你下水?”孙霞压抑不住愤怒。
“他说想让我放松一下心情……”肖娜的两颊浮起一层红晕。
孙霞啐了一口,说:“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你出了意外怎么办?我就你一个宝贝女儿!娜娜,以后别跟他在一起了!”
肖娜涨红了脸,辩解道:“我没跟他在一起啊,只是碰巧撞见他罢了!”
孙霞的嘴唇不停地翕动着,怒气还未从她的脸上褪去,她的目光在女儿的脸上一遍遍地扫过,似乎在考证她的话的真实性。
肖娜羞愧地垂下眼睑。
一股隐形的尴尬在母女之间氤氲不散。
孙霞注意到女儿白皙的皮肤,蓦地想起徐耀威审问她时指出的问题,正欲开口,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中断了她的想法,她问:“你知道那个姓胡的客人是干什么的么?”
肖娜触电般的抬起头,双眼放出一道警惕的电流,“不知道……”
“徐警官说他告诉你了!”
肖娜僵住了,面对母亲的质询,一时无言以对。
孙霞深吸一口气,忿忿道:“中午徐警官告诉我,原来那家伙是来谋财害命的!要不是他提醒,我现在还不知情咧!娜娜,你怎么就这么糊涂,跟这种人来往?我看凶手很可能就是他!你知道徐警官怎么对我说的吗?每次案发时姓胡的都有不在场证明,而每次他都和你在一起!娜娜,你是不是被他利用了?案发时他到底有没有和你在一起?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的真实目的?”
面对母亲连珠炮似的发问,肖娜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她怯怯地答道:“我——我怎么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呀……再说,徐警官提醒我以后我就再没理过他了!”
“那他案发时在哪?”孙霞不依不饶。
肖娜思索片刻,喃喃道:“跟我在一起……”
孙霞凝视着女儿好几秒,问:“你确定?”
肖娜抬起无辜的大眼睛,点点头。
“好吧!”孙霞无奈地叹了口气。
肖娜把被子掀开,下了床,走到桌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孙霞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她突然问道:“药吃了吗?”
“没呢。”肖娜头也不回地答道。
“赶紧吃,不吃病怎么能好!”孙霞敦促道。
“妈,我这是不是治不好了?”肖娜回头道。
“怎么可能啊?”孙霞一听从床边站起来,“坚持吃药就会好的!”说罢走向女儿,“那东西还没来吗?”
“没有。”肖娜沮丧地答道。
孙霞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突然,她搂住女儿,失声痛哭。
一直潜伏在门外的陈建松悄悄地离开了。
邱飞对他的邻居憎恶到了极点。
事实上,当他得知他的外祖母李萍死于他杀之后,他就料到徐耀威会找上自己,原因很简单,因为那天他在走廊的时候恰好被肖赞看见了,以后者的性格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立功受奖”的良机。
诚然,他的运气不是太好,两次案发时的去向都成疑,这就使他会暗地里责备自己,责备自己为什么会给人留下把柄。然而,他很快清醒地意识到,这背后的罪魁祸首实际上是肖赞,是他把他推向了浪尖,让他时刻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之中。以他脆弱的心理承受能力,他迟早会变得歇斯底里,到那时,任何人都无法阻挡其宣泄心中的怒火,就像积蓄已久的火山,一旦爆发了,那无疑会造成巨大的破坏。
火山喷发最先遭殃的是它的四周,如果邱飞的怒火可以与火山喷发相提并论,那这个遭殃的人无疑是肖赞了。
肖赞不仅夺去了他妹妹,还屡次告他的状,使他时常受到刁难。尤其是在李萍遇害之后,肖赞向徐耀威透露了邱飞的行迹一事,使后者的不安达到了极点,加上他原本就具备充分的作案动机,可以想见接下来他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邱飞感觉自己被人构陷了,他一天到晚都待在漆黑的屋子里,不与人交流,没有得罪任何人,为什么还有人告他的秘呢?
他感到义愤填膺,觉得有必要收拾一下这个令他身陷囹圄的人,让他知道自己绝非一只沉默的羔羊。
“操你妈的!”他忿忿地捶着隔着他与肖赞房间的那堵墙,嘴里高声咒骂,恨不得冲到隔壁把肖赞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