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魅影出妖邪

小太监:“还是听不懂。”贺华黎:“那便不听,赶紧进宫侍候,那群老家伙自身难保,皇帝却不能有丝毫差池!”

“那方才邺王所说那般?”小太监小心看了他一眼,贺华黎眼神阴翳:“最起码现在不要!”

言罢,贺华黎支走小太监,将弓着的腰肢挺了挺,随即快步出了乾元殿,一直来到一处偏僻宫墙下方,有一武将恭敬等候在此,穿着禁军的甲胄佩刀,见到贺华黎后恭敬行礼,二人的神色都微微有些紧张:“贺公公,事情已经办妥了,所有关隘也都已打点完毕。”

贺华黎和来将互相心照不宣的笑笑,开口道:“切勿有半分差池,该检查的部分再去盘查一遍,濮东郡那边来信了吗?”

“公公大可放心,邦彦将军会尽力拖住邺家军队,禁军这边您是知晓状况的,还有镖门那边,狄翁也已打点好一切关节,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贺华黎闻言点头,他看看漆黑的天幕,轻叹口气道:“大势欲来,不复往矣,家国兴衰之下庶民官宦皆为刍狗,我们现在需要时间,大家都是为了那一位做事,还望尽心尽力,咱家也当继续卑微当狗,待到开始的时候,我们再昂然挺立!”

二者又密谈几句,随即匆匆分别。

与此同时,养心宫里此刻已经乱作一团,接生产婆满手带血,宫女端盆满头是汗。宫外隔道墙却有一方青石小桌,桌上三杯两盏淡茶,两个人有说有笑,与宫墙内浑不搭调。

其中一人道貌岸然,竟然是消失于金镛城的司马种道,和其对饮之人文官打扮,戴着一品乌纱,长髯垂胸,富有光泽,眼若鹰隼,嘴唇薄如柳梢,耳垂招风如剑,手上扳指圆润,皆是羊脂籽料。

说起此人来头,正是京都执掌天文历法兴衰兴衍、撰写家国史册编年通史的大礼文官温侯俊,而司马种道出现于此,正合周游所言那般,金门师爷的背后倚仗,果然是温侯俊而非邺王!

这也印证了周游的另外一番推测,那便是温侯俊所谓的政变并非是反抗西梁,而是假借政变而支持穆念花的西梁黑军进攻北戎州!

时年七月,大礼官温侯俊发动变法革新,表奏太子凉为忤逆乱党,联合三朝老臣共计十八位当朝举证。

彼时太子凉手握骧兰军权,和其兄长邺王赵胤分庭抗礼,骧兰军谋逆的帽子被扣上后便再没摘下来过。

北戎紫宸国公赵星阑年事已高早已不问政务,朝堂外无人知晓太子究竟所犯何事,也不知那当庭举证究竟举证了些什么确凿证物,只知道太子被罢黜贬为庶民,骧兰军解散整编就此消逝,李眠将军率领魁门残部发配边疆金镛城,结果却遭佘穆庄西梁大军围剿月余最终全军覆没。

太子凉倒台后,温侯俊和邺王重整北戎朝局,眼下时已深秋入冬,紫宸国公年老体衰龙体抱恙卧于乾元殿,而后宫宫闱却于此时传出百里太后待孕产子的荒唐逸闻,温侯俊早在传闻伊始便锁闭了养心宫,此刻已然是他在此地驻留的第三十二天了。

时下,二人说话。

温侯俊:“国家大道,最不能失的,便是伦理纲常!”司马种道闻言眉间紧锁:“事情未有定论,先生最好再等等。”

“我监管大戎皇家,制定礼法周章,要的便是不乱法纪,三教九流各行其道,妃子大臣各司其职,现如今世道乱了,人心涣散,便是这看似亘古不变之礼法,随着这孩子降生,也全然失了方寸!”

此话说的慷慨激昂,一派忠肝义胆之相,不过司马种道抚须浅笑,他显然是看得懂温侯俊的戏码的,只不过眼下乃一丘之貉,没必要点破迷津,就这般逢场作戏再好不过:“温大人说的极是,百里太后已经四十有三,经年未有子嗣,遂将皇帝龙床让给了三千后妃,加之其人这般年岁,突然有了龙种,而紫宸国公又多年未曾临幸于她,这般荒唐事,说出去便是满城风语!”

温侯俊:“所以我说,这孩子绝不能留!”

司马种道闻言继续抚慰他:“事情未有定论,还是那句话,温大人最好再等等。”温侯俊:“百里太后多年来执掌凤印,统御三千后妃,便是紫宸国公的朝思暮想也要经她操办一二,多年来宫内谁人不知,这百里太后才是真正的陵阳正主!”

“此言在理,侍寝翻牌要过百里的手,播撒龙种要通百里的意,不然紫宸国公已过古稀之年,为何膝下仅有两位皇子?”司马种道又轻声笑笑,虽不阴阳怪气,但也没落落大方。

温侯俊:“说实在话,我还蛮喜欢这种计划生育的。”司马种道冷笑:“照此说来,太子与邺王能够顺利降生,已然是老天垂怜了。”

“在下若是不在人世,二位会否更有雅兴?”正说话间,一个男子声响冷漠传来,二人循声看去,发现不远处树影斑驳,透出一位高大男子正是邺王!

温侯俊乍见邺王,表情亦是不大自然,拱手见礼但邺王并不领受。二人于朝堂里势如水火,互相都明白对方心意,因而温侯俊也不气恼,拱手面露关切:“邺王,紫宸国公可还安好?”

邺王大氅后摆,大马金刀的跨坐在二人中间,眉目凶厉让人望而生畏:“不劳烦大礼官挂心,我家父皇还需些时日,方才能顺了你的心意!”

温侯俊皮笑肉不笑,喝茶微微摇头。

司马种道见气氛冷冽,出言暖场道:“里面即将临盆,二位还是关心眼前正事为妙!”

邺王:“那你就问问你家主子,我三弟降生之后,是否还要再来一场政变,跟我二弟一同被赶出宫廷?”邺王横眉冷目,温侯俊浅笑逢迎,二人对视不语,空气中却好似有刀光剑影!

司马种道再次做和事佬:“百里太后向来对龙种管的宽泛,想当初静妃怀太子凉之时,便险些一尸两命,后来太子凉出生,静妃却入了淑刑院,在下对宫闱秘史了解不深,当初邺王降生时,想必也是遭逢此遇吧?”

邺王闻言,重重嗟叹,不过并未发作,但怒色已呼之欲出。

温侯俊见状发笑:“邺王,你和那被废太子皆非百里所生,你二人娘亲却为其所害,她执掌后宫凤印,但却膝下无子,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此番她怀了野种,更是违背伦理纲常,因此于情于理,现今你我二人已是无需再争,眼下无论此子是否降世,这对祸国乱秧,必须彻底根除!”

邺王闻言,邪魅一笑:“这倒是句人话,况且百里已然三十有七,即便是虎狼之年,生产亦本身危险重重,因此就算一会儿发生什么不详的事情,本王觉得都会是情有可原!”

三人相视一笑,司马种道:“不过有一事贫道要提醒二位,百里皇后向来喜欢纠察龙嗣,现如今自己怀了个违法的主子,她没有打掉反而选择临盆,如此明目张胆,二位觉得这中间会否有什么隐忧之事?”

“的确,母后此举的确冒天下之大不韪,况且法度是她亲自制定,现如今又亲自破除,自毁清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确值得推敲!”邺王和温侯俊也想到这一点,三人沉吟半晌后,温侯俊开口:“那依邺王之意,这个孩子,我们动还是不动?”

邺王看看他,把话给送了回去:“大礼官还是先想想另一件事,百里太后这个人,你是杀还是不杀!”温侯俊饮茶,嘴角笑容越来越浓郁:“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邺王看着温侯俊的嘴脸,伸出舌头轻轻舔舐自己的虎牙:“温侯俊,你是不是还知道些别的?”

温侯俊举杯敬茶,随即径自吃喝,见他不答话,邺王也不再多言,三个人就这般静静悄悄,听着一墙之隔的养心宫内的声声嘈杂,大北戎国内,唯有此二人敢于在深宫内苑嚼秘闻舌根,司马种道安静陪侍,又过了盏茶时间,墙内传出一声啼哭,三人纷纷暴起挺立!

温侯俊:“降生了!”

邺王:“进去看看!”

话音未落,墙内忽然尖叫四起,好似是经历某种极端惊恐之事般,宫女的叫声凄厉渗血,伴随着几声类似夜猫的鸣叫,各色声音纠葛一处,霎时间又静谧下来,死寂一片,不知发生何事!

邺王和温侯俊皆是一脸茫然,快步跑到墙内探视,赫然发现宫前庭院内的寒杏尽皆骨断筋折,宫女太监倒在地上七七八八,温侯俊乃是文官,见状微微惊愕,邺王上前探视一番,冷声道:“见血封喉,是天枢彗星针!”

说罢不再耽搁,大步流星闯入殿内,脚下湿哒哒的满是水渍,低头看去竟然都是血水!

只见百里太后浑身光洁,摆着大字倒垂在床沿边上,其中一只手臂还死死扣住床边的屏风,她满头大汗,脑袋耷拉悬在床外,黑色长发盖过脸颊,凌乱黏腻的铺散在地面,脑部早已充血,只露出半只溢血的鼻子,还有一只血丝密布的惊恐绝望的眼!

那只眼睛在往外流血,从眼皮上的睫毛处积攒血滴,随后重重跌落,在地上碎裂八瓣,身边一众产婆尽皆软倒,横七竖八,暴毙当场!

邺王错愕不解:“究竟是谁,比我们还心急着下手?”温侯俊摇头,忽然,他气急败坏起来:“大事不妙!”

邺王:“为何?”

温侯俊额间出汗:“如此一来,你我都解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