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证人

林峤一听,拔腿就往办公室外走。

陈在升在汇报这件事的时候,还不忘偷看了陈雅几眼,早在陈雅刚来的时候,陈在升的心就开始躁动起来了。

陈雅和同样在局里受欢迎的刘玥不一样,她年轻,更有活力,看起来更清纯,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我见犹怜的美感,让青涩的陈在升竟然也产生一种想要去保护的欲望。

陈在升看得出,郭一鸣似乎和陈雅早就认识了,而且他十分肯定,郭一鸣一定在暗恋陈雅,因为陈在升从来没有看过郭一鸣会对一个人如此小心翼翼、低眉顺眼。

不仅如此,陈在升还发现,郭一鸣看陈雅时的表情,就像冷傲的慕容云最近看郭一鸣的表情一模一样,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真是虐狗啊!”

聆讯室里。

林峤审视着坐在他对面的刘衡山。五十多岁,大叔,半秃头,皮肤黝黑,体格肥腻,着装简朴,甚至可以说是邋遢。一个老实本分的人。

“你的意思是9月8号那天晚上,有一个男人在人民广场附近用枪威胁你,要你送他去远离市中心的丽北路44号紫竹小区?”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他看起来年纪倒不大,至少我觉得是这样,嗯,我想是这样,你一定要相信我,嗯,我不骗你,就是这样……”

陈在升对这个男人每说一句话就重复垒句有些反感,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林峤眯着眼睛,瞟了一眼心不在焉的陈在升,“凶手也许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小陈,你有没有在做笔记?”

“啊,对不起,林队,我走神了。”

郭一鸣对此有些火冒三丈,他一把夺过陈在升手中的黑色记录本,拿起一支笔,“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边去,让我来!”他骂道。

陈在升瞬间有些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说话。

“当时大概几点?”林峤问。

“我记得,好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反正没有到十二点,是的,我记得没错,如果到了十二点我肯定会有感觉。当时下着暴雨,那个闪电,哇,你不知道……”

郭一鸣在旁边听得一脸黑线,陈雅却抿嘴笑了起来。

“您好,请先停一下,你真的确定当时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吗?”林峤很有耐心地打断那个男人。

“我确定,我平常都是晚上十二点准时回家的,那天晚上下这么大的雨,又遇到这样倒霉的事情,我怕得不得了,都差点尿裤子了,所以就想早点回去。如果你是我,你肯定也……总之,我回到家,正好十一点五十。”刘衡山中间说了很多细枝末节,最后才把关键性的话说出来。

林峤看着手中的尸检报告,上面显示罗中良死亡的时间是午夜两点左右,如果刘衡山所说的是事实,那么凶手在紫竹小区潜伏了起码有三个小时。

“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吗?”林峤继续问。

“我……这我没有怎么看清楚。他当时穿着一件很大的白色衣服,浑身脏兮兮的,脸上好像还有伤疤,很丑……他手上拿着枪,我哪里还敢仔细去看他。当时他就拿着那把枪对准我,我……”刘衡山的嘴巴又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起来。

所有人都无奈起来了,林峤轻声咳了一声,“我能理解。你再好好回忆一下,那个男人还有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

刘衡山稍作思考之后,“啊……我记得了,他有点结巴,说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而且人也很高大,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种人长成这样就是为了杀人,而且神经兮兮的,你不知道,我当时……”

“嗯,好,我知道,今天真的谢谢你了,我们再做一个简单的笔录就好了。”

陈雅让那个刘衡山登记了一下姓名,身份证号码,详细住址,还有联系电话等一些基本信息,便让刘衡山先回去。

“姑娘,这个……我还想问你一个事,如果,我是说……”刘衡山的额头冒着豆大的汗珠,显得局促不安。

“您想说什么就说吧,不要有什么顾忌!”陈雅看了一眼笔记本上,刘衡山住在茂岭东村,离市区很远的村,她想,刘衡山的家庭条件估计不太好。

“如果抓到了凶手,也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人,有没有奖金发给我啊?”刘衡山嘿嘿地说。

陈雅噗嗤地笑了一声,“原来您想说的是这个啊,您放心吧,如果您提供的线索对办案有一定的价值,我们会根据情况给你一定的嘉奖!”她想这个大叔还是挺可爱的。

刘衡山立即眉开眼笑了起来,“那我就放心啦,嘿嘿,嘿嘿!”

刘衡山走后,陈在升突然摇了摇头,对陈雅说:“这个大叔……还真是的,我都觉得他跟那个《大话西游》里面的唐僧似的,真是滔滔不绝啊!”

陈雅还以为陈在升被郭一鸣骂了心里正在难过当中呢,正想着怎么去安慰他,没想到这个大孩子竟然这么快就忘了刚才的事情,真是没心没肺的一个小伙子。

陈雅拿着刘衡山登记的资料进入林峤办公室,林峤正在凝神思考,清隽的眉目透着些冷冽。

“你是不是在想,刘衡山说的话是否可信。”陈雅坐在林峤对面,自信地说,声音软软糯糯的,简直能把人融化。

林峤长眉一挑,脸上泛起淡淡笑意:“你给分析一下。”

“我认为可信度比较高,从看见刘衡山开始,无论他的语气、动作和神态,都透露着他并没有在说谎。而且,在来警局前,他犹豫了很久,只不过因为丰厚的奖金,让他还是决定来局里把自己当晚所看到的说出来。”

“我也是这样想的……”林峤貌似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雅拿起桌子上的卷宗翻了翻,然后笑道:“马上布控吧,我现在就能给出嫌疑人的犯罪心理画像。”

林峤听到这话差点从椅子上跌了下来,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陈雅:“你说现在?”

“是的,现在!”陈雅看着满脸狐疑的林峤,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随即她又说道:“我是从犯罪现场,犯罪行为和尸检报告这三个方面来分析的。一、凶手的年龄一定在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文化程度较高;二、凶手是男性的机率比较大,入过几次狱;三、他有可能没有工作,在生活上遭受过很多打击;

“四、性格较为易怒,有自残心理,患有强迫症和臆想症,也许还有其它精神类疾病,具有反社会人格,喜欢在夜晚活动;五、他是狂热的天主教徒;六、他目前应该还在市内比较偏僻的地方流窜,极可能会再次杀人。”

陈雅说完,林峤盯着她看了半天没说话。

陈雅见他不说话,便询问似的对他说:“要不要听分析过程?”

林峤笑了,连黑眸中也带着笑意,他定了定神,说:“有时间再说吧,听你的意思,似乎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陈雅拿着卷宗,指着程伟的名字对林峤说:“我觉得这个人挺符合我以上所有的分析结果,而且我觉得你在地板上看到的这三个数字一定是他的病号,他衣服上一定戴着病号牌,罗中良看到了,才会把它留在地板上。”

“之前我也怀疑过他,我亲自去看过,这人一直待在精神病院,没有出去过。”

陈雅做了个鬼脸,“有时候眼睛是会骗人的,我们再去一趟吧。”

林峤觉得陈雅说的很有道理,想想自己昨天的确太大意了。他从没想过眼前这个看起来柔弱无比的女人,竟然对案情已经了解得这么清楚,而且分析得如此透彻。当然,他并不知道郭一鸣早已和陈雅分析过案情。

两人来到市精神病院后,是院长许庆亲自来接待他们。

在去288号病房的过程中,陈雅看着满院的精神病患者,心里涌出一丝恐惧,特别是幽暗的病房长廊,让她整个人噤若寒蝉,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

林峤像是看出陈雅心中的顾虑,放慢脚步,和陈雅保持比较近的距离,他拍拍陈雅的肩,对陈雅说:“别怕,有我在呢。”

陈雅看着满脸坚毅的林峤,感受着他欣长身体所散发出来的温热气息,顿时变得十分有安全感,心里也似乎不再那么害怕。

来到程伟的288号房间,陈雅仔细看了看房内的一切,然后她在林峤耳畔低语道:“我说过,程伟有强迫症,这个房间比较杂乱,不是程伟的。”

林峤会意,看着满脸油腻的许院长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想看看217号房间和277号房间。”

许院长仿佛没听到林峤的话一样,顿时有些语塞,良久他才结结巴巴地说:“我这就带你们去。”

他们先是来到277号房间,里面住着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病患,应该是重症病患,只见他满目狰狞,面容极其可怖。

林峤看了几眼,和陈雅交换眼神,两人便让许院长带他们去217号房间。

这个房间里面干干净净,物品摆放得十分有序,只是里面住的是一个女人。

陈雅有些失望,不过林峤却提出要进去看看。

林峤知道陈雅害怕,所以让陈雅留在外面自己和许院长一起进去房间内。

女患者全程很安静,林峤问了她几个问题,对方都没有回答。于是林峤只能在房间内四处随便看了看,不过他也没有直接搜查。

也就四五分钟的样子,林峤便眉目舒展地离开了217号房间。

再次来到许院长办公室后,林峤对满脸堆笑的许院长说:“说吧,程伟在哪?”

许院长有些猝不及防,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峤,说:“人你们已经看过了,还要我交什么人?”

“坐在217号房间里面的这个女人恐怕是你们临时安排进去顶包的吧。”林峤眼神倨傲地说,“217号房间干净整洁,而那个女人身上穿的衣服却污迹斑斑。还有,我在房间的衣柜最底层的抽屉里,看到两双男士休闲鞋,上面明明都写着程伟两个字,难道也是这个女人穿的?你们造假也太不细致了吧。”

“你在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许院长满脸怒气冲冲,“我说了,288号房里面的人就是程伟,你们已经见过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看在你们是警察的份上我院已经在尽力配合你们的工作,可不要得寸进尺!”

林峤正想与许院长针锋相对,没想到陈雅却上前一步,对许院长笑着说:“院长先生,我们相信你带我们去看的人的确是程伟,只是……我们要找的人是住在217号病房的程伟。”

院长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忧虑,他背过身去,冷冷地说了一句:“真是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陈雅能感觉到,身前这个男人的心理防线已经快到极限了,于是继续说:“怎么了,不敢看着我们说话吗?从一开始,你每一个极力伪装的表情都让我十分感兴趣,而且,你在对我们说每句话之前,都会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你究竟在掩饰什么,害怕什么?”

“我奉劝你还是坦白一点,把事实说出来,如果你撒谎的话,”林峤冷笑一声,“妨碍公务这条罪名可不是说着玩的!”

许院长听到这番话,整个人开始颤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最后,他只能叹了口气,对林峤说:“程伟的确不在这里,他在一个星期前就逃走了。”

陈雅一听,下意识地和林峤对视一眼,两人四目交接的时候,彼此却仿佛触电一般的身心愉悦。

其实许院长说自己原本也不想撒谎,早在程伟逃走的时候,他就已经派人秘密去市内寻找了,结果却了无音讯,直到昨天郭一鸣打电话来问程伟的情况,院长以为程伟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如果是这样的话,院方要负很大的责任。但院长听郭一鸣的口气也好像只是怀疑程伟,因此他才撒谎程伟一直在精神病院没有出去过。

许院长只是想趁警察把程伟抓到之前赶紧把他找到,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恐慌。这个事情他们一直做得比较谨慎而且没有透露任何风声。而且,昨天他们的人还在人民广场看见过程伟,只不过被他给逃了。

他们也没想到,林峤会在昨天带人来院里确认,幸好院里还有另一个程伟,他们俩年龄差不多大,体格也差不多,于是他们就带着林峤去了另一个程伟的房间,昨晚林峤看到的所有资料,也自然属于另一个程伟。

也就是说,程伟现在还在市内的某个地方,他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杀人。

林峤听完许院长解释后,心里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在离开精神病院的路上,林峤先打了个电话给技术队的小张,让他仔细查看最近几天人民广场附近的监控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