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她真是羡慕,能和相爱之人在一起

01.

“十一皇子,你慢点儿。”宜方在院墙下紧张又担心,瞧着趴在高筑院墙上,双脚乱蹬的贺仕轩,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宜方放风四下环顾,要是让人知道堂堂十一皇子竟干起翻墙这事儿,可了不得!

院里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还伴着几声号嗓:“抓贼抓贼!”

听得宜方蒙了,步子都乱了,冲着贺仕轩喊道:“来人了。”

贺仕轩此刻哪还听得进话,他只有一个念头:见到苏珞裳。

贺仕轩一跳下院墙,就被小厮团团围住,唬人的长木棍拦住了他的去路。

苏老爷风风火火赶来,急得轰走苏珞裳屋里头的人,瞧见伊伊杵在珞裳身侧,瞪了瞪眼:“你也下去。”

苏老爷甩了甩衣袖,瞧着还有闲心嗑瓜子的苏珞裳,他都急得团团转了,那外头被阻拦的被苛待的可是十一皇子啊!

“阿爹,这桃花味的瓜子可香了,你也尝尝。”

“尝什么尝,快去跟我迎接十一皇子。”

苏珞裳一脸不情愿,她这心里的气还没散呢,自上元节他放了她鸽子后,这都多久了,才想起还有她这一个人。

不给他点苦头吃,日后她嫁与他,他怎么会珍惜?

“我的小祖宗,快跟我迎接去。”

“阿爹,我不去。”

就在苏老爷与苏珞裳一番僵持时,伊伊闯入屋,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十一皇子……不行了!”

苏珞裳一听,哪还顾得上其他,提裙就冲,将苏老爷稳稳甩在身后。

苏珞裳之前从没觉得苏府宅子大,现下去见贺仕轩,她才觉得苏府真大,大得她一路都担惊受怕。

伊伊好不容易才追上苏珞裳,瞧着自家小姐力大如牛地拨开一众人,她都惊呆了。

“让开,让开。”她好不容易挤进去,便瞧见躺在绿茵地上的贺仕轩。

苏珞裳急得六神无主,蹲下身,猛摇他几下,却没任何反应,她急红了眼:“贺仕轩,贺仕轩!”

瞧见小姐哭了,伊伊哪舍得啊,忍不住想要上前,却被宜方拦下。

“快去叫大夫,叫大夫啊!”

苏珞裳的哭腔惹得贺仕轩心中不舍了,贺仕轩睁开眼,瞧着他放心尖上的姑娘:“珞裳。”

苏珞裳吸吸鼻子,低下头,就瞧见贺仕轩冲她扬起一抹欠揍的笑容。

好啊,敢骗她!

苏珞裳气不过,直接给了贺仕轩胸口一拳,贺仕轩不由得闷哼一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你怎么了?”苏珞裳慌了,她下手也没多重啊。

贺仕轩顺势将她拽入怀里,双手紧紧抱住她:“我想你。”

情话一出,腻得众人一散。

“不是说你不行了吗?”

贺仕轩皱了皱眉,脱口而出:“没有你要不行了。”

“贺仕轩,你耍流氓!”

贺仕轩不松手,任由她挥舞着绣花拳头。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见我?”良久,苏珞裳低低抽噎,“我还以为你是要去娶别家的大家闺秀了。”

“这一辈子,除了你,我谁都不要,我就要和你吵吵闹闹过余生。”

苏珞裳红了脸,手指轻攥着他的衣衫角:“那你什么时候娶我呀?”

“你想今日嫁,我今日便娶你。”

“没个正经。”苏珞裳娇嗔道,麻溜从贺仕轩怀里起来,脸上染上几朵霞云,别过视线,“快起来吧,让人撞见,还以为你瞧上个母老虎呢。”

贺仕轩盯着苏珞裳的后脑勺出神。上元节那天,他本是满怀欢喜去赴约,却在半路被刺客刺伤,要不是暗卫及时出手,他这条命怕是就没了。

他与世无争,却还是碍了别人的眼。

他自认对权力无欲无求,若有可能,他只想做一介平民,过简单平凡的日子,也不想卷入皇室争斗的漩涡中。

02.

辜府内外最近不太平,内有疯癫的冯氏闹着要自杀,又得知应南枝是假孕,外有辜文丰所经手查办的一桩案子被人翻底,辜文丰被牵连其中,又有传言老相国公骤逝与辜文丰的误报有关系。

辜文丰被这一桩桩一件件弄得焦头烂额。

辜言桥端着一碗安神汤入书房,远远地就瞧见扶额皱眉的辜文丰。

“父亲。”

闻声,辜文丰掀了掀眼皮,不作声。

辜言桥将安神汤刚搁在桌上,就被辜文丰一把打翻,碗都裂了两半,连带着溅湿了桌角的纸张。

“我再让人去熬一碗。”

“站住。”辜文丰气得胡子都在抖,顺势抓起桌上的墨砚往辜言桥背上砸去,“你那屋里头的丫鬟欺骗人怀有身孕也就算了,你竟还包庇她?”

“那冯氏害了我生母,杀了我祖母,你不也包庇她了吗?”

辜文丰双眼蓦地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父亲心里清楚得很。”辜言桥盯着地上的碎碗片,“如今冯氏已疯,再留下,无益处,指不定哪日又捅出娄子,闹着自杀,还连带着伤及无辜之人。”

“你二娘是被逼疯的!她已经够可怜了,你竟还要断了她的后半辈子?”

“父亲,冯氏是被谁逼疯,你心里有数,”辜言桥弯腰拾起碎碗片,“有时候,活着并不比死好。”

“要不是发现得及时,你二娘已经去了鬼门关了!”

“她早该去了,亲自去向我的生母、祖母赔罪。”

“你你你……”辜文丰被他这个好儿子气得整个身子都在抖。

辜言桥一手攥着碎碗片,一手将摔碎了一个角的墨砚重新搁在桌上:“应南枝是我屋里的人,除了我,谁也无权命令她或惩处她。”

辜言桥走了几步,忽地停下:“祠堂已经整修完毕,待寻个好日子,我会让她入族谱,因为她是我唯一要娶的妻。”

“你敢!”

“连给冯氏喂毒药我都敢,这有何不敢?”

“辜言桥!”辜文丰发狠似的将墨砚朝檐柱上砸去,这一砸,墨砚直接裂了。

外头流言越传越烈,闹得辜府上下人心惶惶。

辜言桥暗地里派人去查传言的源头,那件案子早已尘埃落定,如今再拎出来,定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而老相国公的骤逝与误报有关,他瞧着,倒更像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为的就是要搞垮辜府。

朝中人心不稳,本以老相国公为首的一派群龙无首,虽说席延是老相国公的独子又是公主驸马爷,可他到底是太年轻了,无人敢把仕途与身家性命交到一个初出茅庐的人手上。

诬陷辜府,将辜府一步步地拽入地狱,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一个人,席延。

相府。

敬莲照顾相国公夫人午睡后,不由自主去了书房。

自上回她听见席延与五哥的谈话后,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父母安好,兄友弟恭,一家子和和睦睦的挺好,她不希望发生什么事,也不想去想。

敬莲刚到书房门口,便与一小厮撞上了。

小厮一见她,神色慌张,席延在里头发了话,小厮手紧捂着胸前,向她行过礼后,便匆匆离开。

“你怎么来了?”席延从书房内出来,一袭黑色长衫压得她心里郁悒。

“我照顾娘歇下,便来瞧瞧你。”敬莲不由得往屋里头瞧一眼,桌案上布满了废纸。

“你也辛苦了,去休息吧。”

“席延!”瞧着他转身欲回书房,敬莲忽地喊出声,犹豫了许久,才开口,“上回,我瞧见五哥了。”

“传闻你与五哥素来关系不和,怎的突然变得如此亲近了?”敬莲紧紧盯着他的身影,想瞧出什么。

皇室的争斗,从未停歇过,她知道的。

“你与五哥是想杀了三哥吗?”敬莲眸中蕴着泪,终于把她心中所想的说出来了。

席延蓦地转身,一双眼像极了凶狠的野兽:“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你也不用骗我。”敬莲紧抠着手指,她就算知道了,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一时,陷入沉寂。

敬莲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一边是她的兄长,一边是她的夫君,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密谋害太子是死罪,况且要害她三哥的人竟是她的夫君与最宠她的五哥,这件事她谁都不能说,只要稍透露风声,那便是一场血雨腥风。

03.

今日,朝会上皇帝龙颜大怒。

长屏城中流言满天飞,不知是谁放出风声,有人欲夺太子之位,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传言自然入了皇帝的耳。

席延一回相府,便撒气似的将桌上的酒盏碗碟一把推至地上,摔了个粉碎。

辜言桥如此顺利登入仕途,是要与他正式斗起来了吗?

老相国公夫人一瞧见这番场景,哎哟哟叫唤了两声:“席延,你这是做什么?”

造孽啊,好好的一桌饭菜就这么被糟蹋了,敬莲回宫小住,席延现在变得阴晴不定,相府是中了什么邪呀!

与清静的相府不同,醉香楼最热闹,要不是常客,怕是连订桌位都要排到下月,更别说环境清幽的包间了。

穆双溪让单儿守在外面,她与应南枝想好好说说话。

“这杯酒我要恭喜辜府嫡公子入朝为官,祝仕途顺遂,还望你代我转达。”

应南枝从她手中拿走酒杯:“你的贺语我会带到,酒多醉人又伤身,我们就免了吧。”

“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一见你,长屏城的传言果然最不可信,辜府嫡公子得你一人,乃是福分。”穆双溪拿起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是为了庆贺,也可能只是单纯为了醉。

“穆小姐。”

穆双溪一饮而尽,烈酒过喉,呛得她皱了皱眉:“今日你找我,什么事?”

“有人觊觎太子之位的传言闹得众人皆知,”应南枝也不绕弯子了,开门见山,“散布谣言之人,谨小慎微,未透露更多,可只是这一句,便已掀起一阵巨浪,让当今天子对此动怒,下令严查,太子也着手准备,密防把控,不给人可乘之机。穆小姐,你说,到底是谁放出消息?”

穆双溪抬了抬眼皮:“朝廷之事,我一介女流之辈,哪懂得这么多。”

“我家公子入朝为官之事还未正式宣告,知晓之人并不多,穆小姐消息倒挺灵通。”

穆双溪手指不由得捏紧酒杯,不作声。

“欲夺太子之位的人唯有皇子,这一传言,将人所有的视线都拉去了皇宫,就算皇宫之外的人与这件事有牵扯,也能被轻易盖过,放出消息的人,不是为了害人,而是为了救人。”

穆双溪垂眸,世上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啊,她已经这么谨慎了,却还是被人看出了蛛丝马迹。

前段时间,敬莲公主登门穆家来找她,就是为了这事。

她心中藏了事,却无人诉说,她说她不该来找穆双溪的,可她不知道还能找谁,她身为公主,皇族中的明争暗斗她虽不说,可心里都知道。

她最羡慕的不是丰衣足食,而是平常人家里的和睦融洽,她不想看到她的兄长为了一个太子之位,最后兵戎相见。

穆双溪轻叹声气,她不过一个身在闺中的女子,能有什么法子,手不能执利剑,一个笨脑袋也不能出谋划策,能做的也不过是散布谣言。

让太子有所准备,也让起了异心的人能及时收手,她与他虽有缘无分,可她也不想他自毁前程,此事牵连甚大,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穆双溪与应南枝心照不宣,她们都是为了守护爱的人罢了。

出了醉香楼,应南枝瞧着只饮一杯酒就微醺的穆双溪,心里着实放心不下:“穆小姐。”

穆双溪半个身子都靠在单儿身上,表面上仍是优雅至极:“不是说了,别叫我穆小姐吗?我叫你南枝,你唤我双溪。”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单儿陪我就好了,我还真是不胜酒力,一杯酒就醉了。”穆双溪眼眶泛红,偏头瞧见身后一位男子,长身玉立,眼珠子恨不能黏在应南枝身上。

“南枝,有人来接你了。”

应南枝转身,便瞧见辜言桥正站在一小摊前,皱着眉头,她知道,她擅作主张惹他生气了。

“去吧。”穆双溪轻声道,望着她奔向辜言桥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很涩。

她真是羡慕她,能与自己爱的人在一起。

阿瑞在辜言桥看向应南枝之余偷摸朝她做手势,被辜言桥眼神一扫,没了下文。

应南枝瞧见辜言桥一脸愠怒,她主动承认错误:“我没与你打个招呼就出府,是我的错。”

他气的是她不打招呼就出门吗?如今格局乱,谁是敌是友,亦要仔细分辨,她倒好,与穆家小姐光明正大在酒楼见面?是故意让坏人有可乘之机吗?

辜言桥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阿瑞倒吸一口气,害羞地四下环顾,这可是最为繁华热闹的八角大街啊,公子厉害!

“辜言桥,”应南枝挣了挣,“现在可是白天。”

“我们光明正大,夜晚搂搂抱抱才更引人遐想。”辜言桥忍不住嘴上占了句便宜。

“跟我回府。”他要好好和她算一算这账。

还没走几步,辜言桥便发现她脸色不对劲,立马解下他的外衫披在她身上,圈住她肩的手不由得收紧。

应南枝紧攥着手,努力克制体内的狐狸心性。阿阮就在附近,她感应到了,要不是辜言桥将外衫罩在她的身上,她的狐狸尾巴怕是就要露馅了。

“辜言桥。”

为免她心里生疑,他只得寻了个借口:“薄衣蔽体,也不怕染了风寒。”

远处高筑城楼的屋脊上,阿阮把玩着狐狸尾巴,直勾勾地盯着辜言桥带着应南枝穿过人潮走远。

她的手缓缓抚上胸口,嘴角微扬:“果子,你的这颗心我用得很好。”

04.

欲夺太子之位一事已暴露,此次,皇帝盛怒,誓要追查到底!

五皇子早已按捺不住,要是再这么查下去,迟早得查到他头上。

五皇子烦闷地将手中的瓷杯掷地,碎片溅了一地:“该死!”

闻声,席延掀了掀眼皮,将五皇子烦躁的模样尽收眼底。

“席延,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摹字!”五皇子踱至桌案前,将他笔下的纸张夺过来,揉皱往地上一扔。

席延将笔搁至笔架上,喉结上下滚了滚,眸中忽染上一丝狠戾:“事已至此,筹谋已无用,不如,鱼死网破。”

五皇子眯了眯眼:“你是说……”

“五皇子,你掌调动宫里兵马之权,守万雀门,调离宫中守卫易如反掌。”

五皇子有些退缩了,他虽一心想得到东宫之位,可他不想闹成这样,皇城本就是一个让人想靠近却又害怕的地方,一不小心,便会兵戎相见、血流成河。

他只想得到太子之位,能让父皇多瞧一眼,他也是能成大器之人!

“不过,我们要先寻个替死鬼,”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将谋逆之罪扣在别人身上,待他们两败俱伤,他们再趁机而上,“最近,十一皇子与辜言桥走得很近。”

五皇子了然,父皇不是最宠十一弟吗?要是得知十一弟竟是夺太子之位的幕后指使,该是如何痛心。

“最近辜府在朝堂上可谓是风生水起,虽说辜文丰有走下坡之势,可他的儿子半路入仕,却能占得一席之地,不得小觑,若是不将辜府扳倒,怕是日后就更不好除去了。”

席延紧了紧腮帮子:“只要坐实他们谋逆的罪名,那五皇子你,便无后顾之忧。”

十一皇子背后有辜言桥作为谋士,又独得皇上的恩宠,三皇子虽贵为太子,却不受重视,好似,只是一颗棋子,作为十一皇子的挡箭牌。

五皇子陷入了焦虑:“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太操之过急了?”

席延攥紧手,捏得指头泛白,如今走到这一步,终有一战。

新仇旧恨一起算,因为辜文丰的误报,他的父亲死在了去边塞的路上,如今辜言桥又与他一争高低,阻他仕途高升,那就别怪他让辜府背上这个罪名,将十一皇子与辜言桥交好的事抖落,定会一石激起千层浪。

让他人以为十一皇子与辜言桥密谋夺取太子之位,到时,他与五皇子再一举出击,稳坐这场争战的赢家。

“混账!”东宫内忽地传出太子的一记暴吼,在东宫里见着什么摔什么,守在宫外的下人吓得身子一抖,纷纷跪倒,不敢出声。

太子双目睁圆,环顾着整座东宫,他就知道,就知道父皇不是真心想立他为太子的!

五弟算个什么!不过一个莽夫,父皇打发他去守万雀门,他还真当自己受了重用,还想夺他的太子之位,不将父皇与他这个兄长放在眼里,简直混账!畜生都不如!

十一弟呢?他到底是哪里不如十一弟?

自他坐上太子之位后,他万不敢有一丝懈怠,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为父皇解忧,为百姓考虑,他究竟是哪里不如吃喝玩乐,没个正行的十一弟?

父皇偏爱十一弟的生母就算了,还如此偏爱十一弟,竟将自己身边最得力最信任的暗卫派去保护十一弟,要不是五弟暗中透露,他还不知情,以为十一弟真的是替他着想,才会找他里应外合,对五弟来一个瓮中捉鳖。

可他错了,大错特错!

从没有人真正地关心他,他们都觊觎他的太子之位。

就连封他为太子的父皇也从来没在意他,父皇只是想让他成为十一弟的挡箭牌,为十一弟挡去所有的暗箭。

自己只是父皇的一颗棋子,父皇从没将自己当作是他的儿子!

太子蓦地跪在东宫之位的面前,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眼角还残留着泪。

他堂堂一个太子,却人人都可以对他指手画脚,将他牢牢束缚。

一个五弟,一个十一弟,都想着要踩在他的头上,明着暗着拉拢他,让他帮他们除掉对自己不利的人,可他偏偏不遂任何人的心意!

他是溍朝的太子,也是未来的一国之君!谁也别想将他踩在脚下,谁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