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art 1

明日才是中秋,纪妈妈今天就做了一大堆好吃的,最后一个是糖醋里脊,她摇了摇厨房的几个瓶子——得,没醋了。

纪妈妈吆喝着:“老纪,去楼下买两瓶醋回来。”

喊了半天没人答应,她摘下围裙,出来一看,老纪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抓着棋盘。

几分钟前还说等佑安回来杀一盘,这不自己挺不住先关机了,纪妈妈把猪蹄往他鼻子下一放,不超过一分钟,老头子自己就睁开眼睛了。

他憨笑着,看她把猪蹄子端走,意犹未尽地说了声“真香”。

“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没出息,快去买醋。”

老纪对着空气嗅了嗅:“又做糖醋里脊啊?”

“小芮爱吃这个,俩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得让他们觉得还是家里最舒坦。”

这话不太像女强人说的,老纪站起来,悄悄看了眼她的皱纹,不禁感慨人老得真快。

那些年还意气风发的青年俊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又逐渐走到今天的白发苍苍。

纪妈妈轻易不下厨,纪佑安和明书芮没结婚之前,家里的厨房都是保姆在用。纪妈妈事业心太强,根本没心思顾及家里家外,就这样,老纪和纪佑安始终过着仿佛没有老婆和妈妈的生活。

她这一辈子,给人做过的心理咨询太多,却从来没有安静下来为家人敞开过心扉,也没有太多时间去管纪佑安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自己的儿子从外面带回了一个小姑娘,她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很多事情都改变了。

她曾经以为,还能陪伴她很久的儿子,却已经牵起了另一半的手,把人带到了她面前。

纪妈妈接受不了,她给很多人做过相关的心理咨询,到了自己这里,却像是走进了死胡同,怎么也逃不出来。

所以,纪妈妈一开始对明书芮没有什么好印象。

她承认,这个女孩子挺不错,性格好,长得好,更关键的是能和佑安聊得来,也正是这一点,让当妈的她心里极为不舒服。

一想到自己捧着当宝贝那么多年的儿子,就要成为别人的人,搁哪个当妈的心里能舒服呢?

第一次见明书芮的时候,她冷嘲热讽,虽然极力克制自己的锐利,但还是伤害了小姑娘的热心。

不过,时间是一个好东西。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她过去所芥蒂的种种也逐渐散去,尤其是明书芮做早餐烫了手却咬牙不说的样子,简直让她心疼得恨不得去拥抱她。

为了能让自己喜欢她,明书芮做了太多的努力,她不是铁石心肠,最后还是融化了。

不过这个儿媳妇,可能不太省心啊,就看自家儿子的了。

而老纪对于儿媳妇的第一印象就是:歪脖子、挺有趣。

纪佑安一家绝配,都是文化人,纪妈妈是心理咨询师,纪爸爸是大学教授,前者好强好胜,后者则没皮没脸。

这话从何而来呢?明书芮闪着脖子那次,老纪加班,本来坐在办公室里喝茶,抿了一口红褐色的茶水,烫得他差点喊儿子,在同事面前碍于面子,还是把整口水都咽了下去。

这一口下去不要紧,老纪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热心肠。

他散完热之后,打开电脑斗了会儿地主,又不敢开外音,总是在心里念叨:“快点啊,等得我花儿都谢了……”

一提花,老纪就想起来了纪佑安上次买的那盆仙人掌,虽然不用浇水,但是上回扎了他一下。

长话短说,他老人家想儿子了。

想着想着,电话就打出去了,他说儿子啊,今天周六,晚上回来吃饭不?

纪佑安没空理他。

“爸,我忙着呢。咱待会儿再说行吗?”

老纪鄙视他:“你能忙啥?要我说,你别整天鼓捣你那社团了,你能和它结婚生孩子吗?赶紧寻摸寻摸,看看身边有没有合适的小姑娘。”

“爸,我先挂了。”

“你干啥去?”

“找小姑娘去!”

“行啊你小子……喂?喂喂?”

老纪在办公室里踱了几步,由衷地替儿子感到高兴,这种兴奋意味着,他不用再提防儿子身边任何一个好兄弟了。

茶水刚有点凉,他咕噜了一大口,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本来抱着撞大运的心情,没想到他那天运气是真不错,刚开出校门口,就在路边看到儿子了。

老纪立马把车靠过去,本来打算偷看,谁知道这两人冻得直跺脚,还四处张望着找车。

别看纪佑安细皮嫩肉的,实际上结实得很,他倒是不心疼儿子,心疼那位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即使穿着大棉袄,也很清瘦。

他干脆戴上墨镜,把车开过去,操着一口家乡话问:“小娃娃们,打车不,捎你们一程。”

小姑娘愣了一下,很显然冻坏了,想也没想就上来了。

自己儿子整个一副下巴要掉下来的模样,他挑挑眉,表示小意思。

那姑娘挺招人喜欢的,乐呵呵的。关键是自己的儿子可别欺负人家呀,车上就被他看到一次,这个臭小子!

纪佑安当天晚上回到家的时候,老纪就把他从头到尾地批评了一顿,话题围绕着千万别欺负人家而展开,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未来公公真是当得不错。

再次正式见到明书芮就是双方见家长的时候了,老纪苦口婆心劝了纪妈妈很久,她始终无法接受儿子要送人了的事实,直到他说:“行了行了。人家父母还没哭呢,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说跟咱儿子跑回来就跑回来了。”

纪妈妈一听,嗯,还是对方比较吃亏。于是,心情就莫名其妙地变好了,也逐步接受了明书芮这个新的家庭成员。

老纪跑到楼下买醋,一边走一边想,现在万事俱备了,只欠一个大孙子,这次他俩回来,他得好好问问他们的打算。

想着想着,老纪就来到了便利店,拿完东西一摸兜——哎哟!忘带钱了。

手机上的钱又不够,他刚想给家里打个电话,纪佑安和明书芮进门了。

老纪上来就是一句:“快,我忘带钱了。”

纪佑安和明书芮哭笑不得。

中秋节阖家团圆,明书芮不忍心让纪妈妈自己一个人忙里忙外,洗洗手也准备下厨。

结果刚踏进厨房的门,就被纪妈妈拿着大勺子赶了出来。

纪佑安坐在外面听着动静不对,赶紧跑过去,看这阵仗都吓傻了。

“妈,你这是干什么?”

纪妈妈笑道:“这是你俩的家,做饭这种小事我来就好了。好孩子,就等着吃就行。”

明书芮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一个劲地往厨房里望。

纪佑安抓了下她的手,不轻不重。

“我妈那性格你还不知道?她说别管了你就别管了。”

“可是我觉得咱妈很辛苦啊。”

“等你以后当妈妈,我一定不会让你这么辛苦。”纪佑安说完,下意识朝着里屋看了看。

明书芮接着看电视。

没过一会儿,老纪从里屋出来了,明书芮赶紧把自己的手往回撤,哪知道纪佑安攥得紧,挣了两下愣是没啥用。

老纪不自然地别开眼:“咳咳……那什么,我去厨房帮帮你们的妈。”

明书芮顿时就明白了,敢情刚刚纪佑安话里有话啊。

老纪不在,她悄悄说他:“你可真阴险啊。”

“还不都是被你带的?”

明书芮火了,立马站起来,一脸正经地问:“你说什么?”

纪佑安火更大,直接把她拉回了自己的房间。

电视上还在放着中央台的广告:“团圆时刻,开心时刻。×××食品祝您中秋节快乐,阖家幸福安康。”

part 2

半夜。

纪佑安黑亮的眸子紧紧盯着怀里的人。

明书芮不舒服地翻了个身,却还是被他扣着腰,使劲挣了两下没挣开。她努力掀开眼皮,看了看面前的人,噘起嘴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搂着他的脖子又睡着了。

男孩子和女孩子一样,在没有同爱情邂逅之前,总是对未来的爱人充满期待。

他曾经想过无数个可能,她可能是一个艺术家,有着独特的个性和审美;她可能是文案,用不同的文字编织心弦;她也可能是一名教师,温柔大气,礼貌端庄。

在事情没有完全到来时,谁也想不到最后的结局,就这样,他带着他的未知数,走过了大学三年,拒绝了几个前来表白的人。

本以为大学的时间就这样溜走,却在大四那年遇到了眼前这位。

纪佑安努力回忆着,第一次见她是什么印象来着?

也许在茫茫人海中,他们早就擦肩而过过,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在人生的洪流里匆匆赶来又碌碌赶走,甚至没来得及说句话,谁能想到会在哪一天于命运的幕后发生什么交集呢。

纪佑安正式见到明书芮时,是在新一届的社团招新里,他手里那沓厚厚的测评试卷,第一个名字就是她的。

她的汉字写得真漂亮,纪佑安想,题做得应该也不错吧。

然而阅卷时那一片混乱的用词和语法,让他差点头疼得想骂街。

这当然也是引起他注意的一个不错的方式,按着青筋看完了试卷,这个人名自然也烙在了心里,她是唯一一个在“on”的后面敢加“ing”的人。

纪佑安甚至想,下次复审的时候,要问问她是不是敲错了社团的门,他会十分热心肠地为她指明想去的地方。

不过,这种水平,复审应该不会来了吧?

审核当天,叫到明书芮的名字时,纪佑安还特意竖起耳朵来多注意了一下,很快,那边急忙应下:“来了来了来了……”

他以为会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真失望。

想象中的浓妆没有,连衣裙也没有。

明书芮踩着小白鞋,穿着牛仔裤,素面朝天地跑了过来。

她两边嘴角轻轻一咧,露出几颗小白牙,嘿嘿笑:“纪社长你好,我是明书芮。”

他掩盖住眼里的鄙视:“你为什么进社团?”

她略有失望:“纪社长,我知道我成绩不好,但是我想多学习学习,说不定努力一下就会有所改变呢?”

纪佑安看向那双眼睛,坚定、有力量、充满了希望。

也许,社团需要的就是这种人。

社团存在的意义就是帮助他们走出困境。

他在名单上打了个钩,明书芮见了,开心不已,连连说“谢谢社长谢谢社长”。

高兴得太早了。

纪佑安补充道:“社团缺个打杂的。”

她刚来的那段时间,一直都没有正式参加过社团的各种活动,他想看看,她的耐性到底有多强。

到后来,竞选副社长失败,她垂头丧气,一蹶不振。

纪佑安知道,她一直为社团忙忙碌碌了那么久,一时间怎么也没办法接受别人夺走副社长位置的事实。

而且,社团里还总有人告诉她:“你一定会是副社长的。”

他们轻飘飘的一句话不要紧,把这傻孩子哄得屁颠屁颠的,可惜摔下来的时候,谁也没去扶住她。

她耷拉着脑袋告诉他:“我失败了。”

纪佑安想起她平时的努力,一时间微微心疼,再加上别人对她的嘲笑,让他想要好好帮一帮这个倔强的女孩子。

只是没有想到,明书芮的脑袋有点不好使。

她条件反射踢了他一脚。

他胳膊肿了半个月才缓过来。

他没有计较,只是蹭了几天的饭。

怀里的人不安分地动了动,又转了个身。

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的喜怒哀乐十分在意的呢?也许是出去一起爬山时,也许是以“纪渊”的身份在网上聊天时,也许是在平时心不在焉却卓有成效的补课时。

也许有很多种可能,但最终的结果都是他爱她。

他爱着她,不用回想爱的来由。

第二天,纪佑安起了个大早,见明书芮累得还没醒,有些不忍,便去楼下买回了丰盛的早餐,然后又把自己塞回被窝。

明书芮起来准备做饭,便看到了那满满一桌子的饭菜,她冲过去把他薅起来。

纪佑安眼皮都睁不开,身子被她晃来晃去,头都要甩飞了,干脆一把摁住她的肩膀,翻了个身压在身子底下。

看你还怎么“作”。

明书芮整个人都愣住了,两只胳膊举在头两侧不知道往哪里放好,惊慌失色地看了他半天。

“我……我就是问问桌上的东西是你买的吗?”

早上刚起床的男人火力大,纪佑安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瞅了半天,又瞧了瞧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忍不住一口亲了下去。

他想把她吃进心里。

结束之后,房间里气氛诡异,只有客厅的鱼缸还在哗啦啦地响着,成了清晨事后的奏鸣曲。

明书芮再次披上衣服,揉了揉早已经乱糟糟的头发,手指颤抖地指着他说:“你……你……”

纪佑安趿拉着拖鞋下床。

“我去热热饭。”

周末美好的清晨就这样溜掉了,明书芮拖着两条腿来到冰箱前,刚摸出一瓶冷饮,便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抬头一看,果然是纪佑安。

他的目光就像在看做错了事情的女儿。

“不是说不让你碰凉的吗?”

明书芮可怜巴巴:“可是我想喝。”

“就不能忍一忍?”

“那你今天早晨也完全能忍一忍!”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觉得哪里不对劲,面上绯红。

纪佑安轻咳了两声:“喝吧,只能半瓶。”

他走后,明书芮得意扬扬地想,看来这个办法真是对付他的灵丹妙药,以后自己要厚脸皮一点,才不会一直被他压迫。

有时候,明书芮觉得,她不是找了个男朋友,而是给自己找了个爹。

毕业了这么久,除了她的婚礼,宿舍的几位成员还没有好好地聚过。

林小徐好事将近,忙着和田北一起定场地看房子;赵玥宁忙着考研,她男朋友则已经工作;蒋秀米自打与富二代分手后受了刺激,发愤图强,毕业时拿到了国外的offer。

四个人里,就明书芮结婚最早。

她看着大家在群里分享的最近日常,扔下手里正准备换的新裙子,有些负气,一屁股坐到了**。

纪佑安正在做公司最新的企划案,被她突如其来的脾气弄得一脸茫然,看了看那件才送的小红裙,问道:“怎么了?不满意再重新买一件。”

她说好,可还是垂头丧气的。

看不过她这副丧偶的模样,纪佑安放下电脑,又认真看了看那件裙子,没什么问题。紧接着,轻轻揽过她的肩膀。

“说吧。”

明书芮本来还想装一下自闭的,被他这副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的样子磨得实在扛不住了,噘着嘴,毫不掩饰地说:“你看,我的朋友们都这么厉害,都在为了自己的目标奋斗,我却早已经为人妻了。”

他没生气,反而笑出来,开玩笑般问:“这是后悔了?”

“嫁你嫁早了。”

“我可真厉害,在你后悔之前就把你收入囊中了。”

明书芮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听不懂话?我现在想跟你吵架。”

纪佑安终于有点沉不住气了,狠狠地箍住她的肩膀,使劲摁到怀里:“嫁了就是嫁了,不管你再想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别觉得跟受委屈似的,早结婚还挡我桃花了呢。”

明书芮腾出手来一把揪住他的耳朵。

“纪佑安!你说什么?”

part 3

两三点星月相依,夏夜蝉鸣。

明书芮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热得汗流浃背。

天越来越闷热了,估计是要下雨了吧。她想。

唉,真是烦。

今天晚上因为要不要吃凉菜的问题和纪佑安吵了一架,纪佑安说吃凉菜对肠胃不好,明书芮表示夏天就是该吃凉菜的时候,天气这么热,为什么不给自己找点舒服的事情做呢?

纪佑安:“不可以吃。”

明书芮:“我不,我就想吃。”

“明书芮,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的胃是有渴望的!”

他没理她,脱下西装,戴上围裙,跑去厨房做饭了。

可能跟天气太热了有关,明书芮心里那股气就是压不下去,明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可就是无法在心里说服自己。

于是,在他转身放盐的一瞬间,她直接跑出了家门。

夏日的夜幕来得很迟,还能依稀可见人影,她坐在公园长椅上,看了看没有任何消息的手机,反反复复几次,干脆关了机。

明书芮还算不得孤单,斜对面椅子上的人也坐了很久,她想会不会这位朋友也和家里吵架了?

本来她还打算过去拍拍肩膀,聊上几句,再建个“离家出走”联盟的,只是面前这些蚊子实在是妨碍社交能力的发挥,现在她满脑子都是“痒死了痒死了痒死了”。

她郁闷地想:纪佑安可真狠心,今天晚上不会真的要睡公园了吧?

明书芮试图将手机开机,刚打开不到一分钟,又一下子灭了,得,百分之一的电用完了。

她抬头,四处张望。斜对面的人早就站了起来,朝着这边的方向过来,刚刚有结盟的想法,但是不代表她真的会结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不清来人,只觉得有些眼熟,明书芮更加郁闷了——早知道就戴上眼镜再往外跑了。

直到对方走近又走近了一点,明书芮才敢认:“你怎么来了?来多久了?”

纪佑安抱着胳膊,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从你出门就跟着来了。冷静了?可以回去了吗?”

她看着他铁青的脸,有点害怕,想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我饿了”,搞得纪佑安哭笑不得。

“饿了还不赶紧回家,我一会儿给你做红烧肉。”

这话对于刚刚忍受空虚寂寞冷的明书芮来说,简直比说一百句我爱你还管用,她没出息地跟在他身后回去了。

一进门,纪佑安便把她赶去了沙发。

明书芮云里雾里地问怎么了,不会这么快就打击报复了吧?

他把药膏找出来,将那些红色的疙瘩全都抹上了。

突然间,那种跌到爆的心情放晴,望着他温柔的侧脸,脖颈上也有被蚊子咬的疙瘩。明书芮有点小感动,觉得自己刚刚真是没事找事。

国庆七天假,明书芮下班回来的时候,开心得就像要飞起来一样,结果转了几个圈,又一屁股坐在了大**,力气大得差点把纪佑安弹飞。

本想做开心的小鸟,哪知道太胖了,只能做幸福的小猪。

纪佑安抱着自己差点弹出去的电脑,满脸惊恐:“你给我减肥!”

“闭嘴!”明书芮一个枕头丢过去,继续享受着优哉游哉的生活,后来还是想吃东西的欲望把她唤醒回来,去冰箱里找了堆吃的。

节日人流高峰期,去哪里都是看人,不上班的第一天,她直接一口气睡到了十一点,纪佑安不在家,又订了外卖。

下午更是无聊,她干脆窝在沙发里追了一中午和一下午的剧,晚上纪佑安回来后,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明书芮:“你还记得我们认识后,第一个国庆是怎么过的吗?”

“当然记得。”

“嗯?”

“去爬山了。”

“对,那时候可真好,还年轻呢。”

纪佑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知道自己老了就别看见男人就走不动道了。”

明书芮表示抗议:“我什么时候走不动道了?”

纪佑安掰着手指头,煞有闲心地给她算起这笔账来:“周杰伦、吴彦祖、胡歌,还有新出来的那个。”

“反正现在得也得不到了,你还不让我看看了?”

纪佑安想了想,那倒也是。

明书芮见他满心都扑在工作上,也没空搭理她,便十分自觉地溜达到客厅去了。

等到纪佑安忙完,一看已经是十一点,他收拾收拾东西,喊了几声,但不见明书芮回来。

到客厅一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裹着睡衣睡着了,手机还停留在电子书的页面,今天晚上刚买回来的红提已经只剩下核了。

他弯腰把她抱起来,听见她叮咛一声,于是便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这一亲不要紧,她醒了,努力瞪着大眼睛想要清醒。

“你亲我干吗?”

“你是我老婆我还不能亲了?”

“你不是嫌我老了吗?”

合着她还在为这事耿耿于怀呢,纪佑安把她放到**,随即打开电脑订了明天飞往安徽的机票。

“身份证号码。”

明书芮半蒙着,一听他问急忙爬起来。

“干什么啊?”

“正好明天公司没什么事,去爬黄山。”

明书芮这回彻底清醒了,扯着他的衣角,有些不忍。

“你不早说明天有空。”

“也是临时决定有空的。”

明书芮现在的工作是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

由于学校人员配备不足,本来教语文的她不得不服从领导的安排,成为英语代课教师。

虽然只是小学,但是明书芮的头真的很大,语文上的题讲了三遍都能错到天花乱坠,更别提,那些孩子写英语就跟鬼画符似的。

为此,新当上英语老师的她决定做一个招人恨的人:每天要练习写英文单词50个,而且作业里如果出现不认真,就重新写。

这个政策一出来,学生们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明书芮也有点于心不忍,可是孩子们啊,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哇。

今天不一样,今天下了这节英语课之后就要放学了,然后开始为期两天的休息时间。

不过想要得到休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课堂上,一个孩子回答问题回答错了,而且还是重点讲过五遍的知识点,她压住满肚子火,只是让那同学回去抄写三遍,谁知道那孩子不愿意了,当众和她顶撞,她过去问他怎么了的时候,还顺带推了她一下。

明书芮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这个事就打算这样过去,顶多和家长交流一下好好管管孩子。

放学后,纪佑安来接她,听她说了这个事,立马不愿意了。

“谁家的孩子?哪个孩子?”

“没事啦,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你要不告诉我我就不开车了。”

明书芮拗不过他,指了指门口:“就是那个小男孩。算了,我也没什么事,咱们回去吧。”

谁知道刚说完这句,纪佑安打开车门就冲对方过去了,她在后面赶紧追,又不敢有很大幅度的动作。

纪佑安叫那孩子的名字:“周丛昇?”

两位家长回头,上下打量着他。

“叫我孩子干什么?”

这时候明书芮跟了过来。看见她,小周丛昇吓得往后躲了躲。趁着纪佑安还没说话,她赶紧和人家解释。

“是这样的,今天上课他把常讲的题答错了,我想让他巩固一下知识点,多写几遍,这孩子可能有点情绪,没什么。”

“什么情绪?”家长问。

“就是……”

“顶撞老师,推老师。”纪佑安抢话,“我老婆刚查出来怀孕了。”

家长一听,大惊失色,急忙道歉。

明书芮十分过意不去,便顺手在旁边的商店里买了点零食,晚上还向家长再次解释了这件事。

这闹的是什么事啊?

纪佑安对此表示:“这种孩子必须让家长管管,不然下次还会推你第二次。”

从那之后,学校里都知道她有个很帅但是脾气不好的老公。

part 4

婚后的第一个新年,明书芮像个孩子一样,跟在纪佑安屁股后面到处串亲戚。

他们家亲戚可真多,这是明书芮走亲访友后总结的唯一一句话。

其实她还想总结很多,比如谁家的小孩子最可爱啦,哪家的装修风格很有艺术感啦,又或者对表弟堂妹们又有什么印象啦。她太累了,累到没有精力去总结这些,洗完澡之后直接以“大”字躺在**,动都不想动。

一天就串了五家,她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

纪佑安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这特别不文雅的造型,使劲一甩头,她就醒了,埋怨道:“我想睡觉,你干吗弄我一脸水啊。”

“我乐意。”

还讲不讲道理了?明书芮来了精神,一骨碌爬了起来,叉着腰气势汹汹的样子,谁知道动作幅度太大,睡衣开了口子。

纪佑安满脸坏笑,挑眉逗她,明书芮脸像是红透的番茄,举起枕头就砸过去。

他抓住了她的手,愉悦地皱着眉连连摇头:“你这是打算谋杀亲夫啊?”

谋杀你?明书芮想,我还要把你碎尸万段的。

于是,她跳起来就用枕头砸他。

纪佑安躲不开,中了几招,这一打不要紧,火气突然上来,扼住她的手腕,随身压在下面。

两个人拉扯之间,那条浴巾早就松垮下来,明书芮闭眼睛,让他穿上。

纪佑安盯着脸颊通红的人儿很久,始终没有动作。明书芮忍不住了,睁开眼睛,推了他几下,说你要是没事的话先起来,你挺沉的。

他轻笑一声,开口说话,有些沙哑,让人觉得哪里不对。

“你现在不困了?”

明书芮考虑了一下,这句话不会是个套吧?等着她往里钻?

“不不不,我还困,想睡觉。”

被子蒙上,纪佑安直接把她拖了进去。

“我要睡觉……”

“睡什么睡!”

“你别乱动,我不困了,不睡了还不行吗?”

“那就更好了。”

第二天,太阳都晒到屁股了,明书芮才醒过来。

比起女孩子,男人在这方面的精力简直是用之不竭。

她睁开眼睛一瞧,纪佑安早就起来了,打扮得像个家庭主夫,正打扫卫生呢。

明书芮窝在被窝里,饶有兴致地看他收拾东西,虽然动作笨拙,但是还挺像回事的。

“看什么看,你又不勤快。”纪佑安甩给她一个完美的侧脸,然后带着小倔强走了。

明书芮在被窝里一脸蒙,她什么时候不打扫卫生了?什么时候不勤快了?

不是吧?新年还没几天就被自己的男人嫌弃了?她不再抱着被子,赶紧爬起来,说干就干。

她刚摸起抹布,纪佑安见了,抢了过来。

“不是说我不勤快吗,跟我抢什么啊?”

“你还是别动了,今天你就负责享受。”

“那你刚刚说的话什么意思?”

“对你起床的激将法。”

明书芮心里泪流满面,她还可以再钻回去睡一觉吗?

纪佑安的电话经常响个没完,工作的事情太多了,不管大的小的,哪怕公司养的那几条鱼**了,打扫卫生的阿姨也会如实汇报进展。

明书芮闲得没事,便帮纪佑安接了几个电话,第一个是卖保险的,第二个是打过来告诉他中奖了的,第三个才是策划小王打过来的。

他挺着急,上来就叫“纪总”,明书芮不骄傲地应了一声,小王在那边直接卡壳了。

“你……你好,我找纪总。”

“你们纪总忙着呢,有什么事和我说吧。”

“你是谁?纪总干吗呢?”

“哦……我是纪总的好朋友,你们纪总他……插花呢。”

纪佑安拿起花瓶又放下,瞪了她一眼。

小王那边也急了:“你到底是谁?我们纪总有家庭的你知不知道?”

哈?

莫不是这兄弟把自己当成小三了吧?

她本来还想再逗逗这位正直好下属,纪佑安却把手机夺了过去。

“刚刚那是你们的嫂子,别理她,她一贯没正事。策划那边出结果了?说说看……”

纪佑安摘下围裙进书房了,明书芮只好捡起抹布继续劳动起来。

他负责养家糊口,那她负责做贤妻良母。

田北和林小徐订婚早,但是结婚晚。

结婚的那天选在了春天的某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纪佑安和明书芮作为特邀宾客,隆重地参加了多次的试妆与场地设计,四个人的意见总是统一不到一块去,吵了N场架之后,最后总算敲定下来。

结婚那天,明书芮在后面陪林小徐候场,林小徐问她:“我怎么到了这一天,就觉得跟做梦似的呢?”

看她有点想哭,明书芮急忙拉了拉她:“行了行了,伤感什么?这不是你的梦吗,别整天五迷三道的。”

一听这话,林小徐破涕为笑,仿佛瞬间回到了大学时代在一起嬉笑犯“二”的日子。

赵玥宁忙着去国外做报告,蒋秀米国外的工作忙回不来,没法参加婚礼,两人倒是凑在一块给录了段视频。

明书芮早就知道,但是没告诉她。

可等视频播完之后,看着站在中间的新娘,她哭得比谁都惨。

忙完一天结束,她累得不行,躺在副驾驶上,喃喃自语般问纪佑安:“你说,你那时候怎么就喜欢上我了呢?”

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

他摇头。

她闭着眼睛看不见,但还是笑了。

纪佑安算着日子,说这段时间的婚礼真多。

明书芮诧异地问还有谁。

他说:“宋琪啊。还记得吗?”

“哦!就是跟你考上同一所大学的表妹!她要结婚了吗?嫁给谁啊?”

“你猜,她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在明书芮眼里,宋琪是个艺术个性十足的女孩,一头长卷发,断指,性格直白不做作,还画得一手好画。

“她嫁的一定是个年轻有为的艺术工作者,又或者是成熟稳重事业有成的那款?”

“和你同行。”

“老师?”

纪佑安点头。

明书芮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不可思议地质问:“不是吧?怎么会嫁给老师?”

“我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这个反应。”他随手把她拉进怀里,“我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为什么。上次见面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

“什么话?”

“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多理由。”

纪佑安望着她细密的睫毛,开始回忆。

第一次见面。

再一次见面。

第一次讲话。

再一次讲话。

……

“纪社长你好,我是明书芮。”

“我知道我成绩不好,但是我想多学习学习,说不定努力一下就会有所改变呢?”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你喜欢的人是我吗?”

“怎么就拆了呢?早知道就去多看几眼了。”

“我那时候就觉得啊,再怎么努力,也跟不上你的步伐。你说你那时候知道我是你的学员,怎么沉住气的呢?”

从人工湖的水面上心意萌动,到两座城市间搭建出新家庭的桥梁。喜欢是在什么时候悄然至心的呢?

他不知道,他也不想再去知道,因为现在怀里抱着的,就是他的余生。

他们的感情不伟大,也不令人感动,平凡又简单,却始终灿烂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