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西周街头二三事
周陵城,是古往今来的第一国都。它本身比其他两个都城建设的晚一些,但因为周国疆土辽阔,人口也多,所以近几年一直在扩建。姬无双在位时,变本加厉,出台了无数对来此定居的商家学者友好的政策,使得此地更加繁华。
李南星等人已经来到了西周领地,此刻他们正在核实身份感叹说:“往回退三十年,西周不过是一片混乱之地,胡人、土匪、城邦,天天打仗,民不聊生;往回退六十年,这里不过是流犯放逐之地,连国家都没有。如今,姬无双将此地打造成了三国第一城,不亏为万古第一人。”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任昔年多么英明神武,到头来皆成黄土一杯”韩越身体弱,与李南星坐在同一辆马车上:“ 即便是姬无双,也有败在二十几岁的李凌霄手里的那一天。所以啊殿下,数风流,看今朝。”
李南星嗤笑一声:“以前咋不知道你会这么拍马屁?”
二人商议着进城后的诸多细节,他们两辆马车,虽然露富却也没有那么华丽,以省亲的名义打入了周陵城。临行前,张如是已经为他们想好了身份,上官布行在周陵城有分店,但开得不大,李南星可以假扮上官家的人潜入进去。尽管顺国三皇子十分出名,但好在周陵城鱼龙混杂,低调行事还是不难的。
李南星的赶车人是罗天临,后面一辆坐在外面的则是郑家兄弟,这两位身子骨也硬了,武功招式学得七七八八,差的是实战经验,而坐在他们车里面的除了杨文莹,还有另外一位女子,那就是上官元香。
上官元香是偷偷跑出来的,等李南星发现时,这小丫头已经跟着车出了城,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上保他性命的罗三刀了。罗天临一脸尴尬,想将其送回去,但韩越说既然以上官家的身份进城,那么有一个真正的上官家人是更稳妥的,所以就答应她上车跟了过来。只不过一路上罗天临与上官元香都没有说过话。
一行人顺利进城,顺国好文,燕国好武,周国的民风则是又乱又杂,各地百姓像个大杂烩一样聚在一起,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在其中。因为周陵城欢迎天下商家入驻,上官布行早在这里开了分店,但又因为他们的老板是燕国人,这里竞争环境又激烈,所以经营的并不是太好。上官元香虽然没来过,但根据族人的描述也很快准确的找到了位置。这里分店的管事叫雷鸣远,年过四十,办事利索稳妥,刚一见面,他就很清楚这些人见不得光,急忙请进后院喝退左右。
上官元香拿出了自己嫂子的亲笔信,雷鸣远仔细阅读后,拿来一根火源将其烧掉,然后恭敬地说道:“殿下……”
“不必多礼,从今以后,叫我上官南风,切记”李南星一一为他介绍:“上官元香你认得,这位女子是我夫人,名木宝儿;那个瘦弱的书生是我带来的账房先生,名韦赵;糙汉子是我雇佣的保镖,江湖人称不笑剑神,你可称其为不笑,两个小孩儿是他的徒弟,皆有武艺。”
这一套说辞是李南星在来的路上与韩越编的,毕竟他们用假名办事顺手些,用刀的罗天临也换了一口宝剑佩戴,皆是为了掩人耳目。李南星接着说道:“我们这次前来,是为了拓展新店一事,还请雷管事多多指教。”
“哪里的话,东家交代的事情,我定当尽力。”雷鸣远擦了擦汗,立刻为所有人安排住处。虽然这里的布行店面小,但也只是相对而言,并不意味着缺钱,在周陵城置办几处院子还是不在话下。
一切安置好了之后,李南星召集所有非上官家的人秘密开会:“诸位,此地是周陵城,咱们要做的事情危险重重,不能再仗着有些人脉权力意气用事,所以,做之前说好,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杨文莹一拍桌子:“这里会意气用事的只有我一个,你是单独说给我听呢?”
“玩笑玩笑,现在想回去也不可能了”李南星尴尬的咳了两声:“首先,我和文莹姑娘要掩人耳目,扮做夫妻与雷鸣远去选址开店;罗大哥,你带着郑家兄弟在城中打探情况,明天中午汇报给我;韩先生,你身子弱,不如先休息一天,毕竟之后很多事情都要劳烦你帮忙。”
众人领命而去。自从燕龙城新报名扬天下之后,世界各地开始纷纷效仿这种新的信息传播方式,各种花样的挣钱门路也层出不穷。朝廷对此有约束但十分有限,所以哪怕是在西周,五花八门的报纸也让人眼花缭乱。有要钱的,有不要钱的,李南星边走边扯了两张,发现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写上去,这些人真是学艺不精。
李南星问道:“雷管事,这些报纸五花八门,一定有些干不成倒闭的印刷坊,我们能不能租一间来用?”
“不难,东家为何要租一间,而不是买?”
“依照西周的房价,买一间少说几万两银子,多则几十万两,咱们的布行本就不景气,还是低调一些,”李南星打了个哈欠:“另外就是,可能用不了多久,买一个没必要。”
几个月以后雷鸣远才意识到,李南星真是有先见之明。
三人在街上溜了一上午,最后怎么选,定在哪里,还是交给雷鸣远这种专业人士。只不过李南星必须要作为上官家的人出面,让街坊邻居只当上官布行做不下去,要蹚新报这摊浑水。在回府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一个小插曲。一对母子在大街上被一群人拉拉扯扯,引来不少百姓的围观。雷鸣远上前打听,说是某位富少看上了一家小娘子,但多次追求未果。如今小娘子的男人在前线打仗,富少再无顾忌,直接改成当街明抢了。
杨文莹最看不惯欺负女人的少爷,她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帮忙,被李南星制止住,李南星冰冷地说:“此地不比北燕,如果真闹起来,咱们死无全尸,你确定要这么做?”
“可是?”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没准备好,就回去,此地有你没你都一个样。”
杨文莹哼了一声,她也知道其中利害,不再说话。李南星眯着眼睛,思考着这件事情是否有可为之处:“雷管事,这种事经常出现吗?”
“倒也不是,但这个富少身份特殊,他是何为安的侄子,”雷鸣远小声解释,生怕被人听见:“何为安是西周第一权臣,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小事儿,即便闹到皇帝那里,也不难摆平。”
李南星点点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一方面大家见怪不怪,一方面确实无人敢阻拦。女子的声音渐渐小了,显然是没了力气,眼看要遭了毒手,杨文莹大骂一声:“让你的家国大义去死吧,我此生最看不得女人受苦,一人不救何以救天下?我要去救人……”
杨文莹话音未落,一个年轻人自人群中走出,上去拉过了富少,一脚踢了上去:“这是军属!何启正,你平日飞扬跋扈飞扬跋扈大家看在你叔父的面子上不管,如今前线正在作战,你还嫌不够乱吗?”
好胆识!李南星赞叹了一句,死死拉住杨文莹,小声问雷鸣远:“此人是谁,敢如此骂何家人?”
“梁文广,在户部做事,官职不大。其兄梁文杰为京兆尹,颇有能力,很得皇帝赏识”雷鸣远算半个百事通,在西周首都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其父亲梁学经官至御史中丞,是有名的谏臣,传闻不止何为安,连皇上都敢顶撞。先帝在时,十分在意父子三人同朝为官,觉得必将是一段美谈,所以也是处处维护他们。如今新帝登基,国号都改了,不止会对他们怎么样。”
李南星点点头,那边的争吵也落下帷幕。官二代何启正虽然不怕,但也有些忌惮这个人,动了几句嘴领着下人离开了。小娘子领着儿子向何启正下跪道谢,周围人纷纷喊青天大老爷,梁文广一时声势十足。
梁文广连忙扶起母子,大声喊道:“为官不正导致今日之事,诸位拜我,更让我这个当官的羞愧难当,老少爷们,散了吧。”
李南星注意母子的动向,梁文广并没有丢下不管,而是嘱咐下人为她们另找住处,看起来不是伪善之人。这么好的素材,李南星都想借题发挥了。
杨文莹拧了拧鼻子:“算那小子走运,否则老娘就出手了。”
李南星拍了她后脑勺一下,招呼雷鸣远一起打道回府,商量租店与发报的事宜。
西周京兆尹府,梁文杰刚刚处理了一桩官民纠纷案,幸好涉事官员不大,没什么背景,他能压得住,最终给双方一个满意的结果。否则在京城之地,处理起这种事绝对要好多天的功夫。梁文杰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便听闻了街上的事情,自己的弟弟也刚好回到了家中,他正色问道:“你今天又当众与何启正起冲突了?”
“他强抢民女,我看到能不管?”梁文广丝毫不怕自己的哥哥:“对方还是军属,若真出了事,现在满大街都是报纸,朝廷的脸面何在?”
梁文杰哼了一声:“我有说让你不管吗?我只是让你注意方法。先帝驾崩,新帝比以往更加依赖何为安,你与何家结仇,会让父亲在朝堂上很难办!”
“方法?我没有替何大人管教他就不错了!”梁文广仍然面不改色:“陛下越是依赖,我们越应该提醒何大人注意言行,这是为人臣的本分!”
梁文杰盯着梁文广看了许久,长叹一声,如今同朝为官,他是越来越管不了这个弟弟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纠结争吵意义不大,他揉了揉太阳穴,最近事情太多,实在是理不过来:“罢了,流民难民即将迁徙至京城,户部有什么动作?”
梁文广是个爽朗的汉子,见哥哥放下何启正之事,也跟着不纠结,坐下认真回答:“关键问题在于国库能拿出多少粮食,去年大旱,再加上西门关战事,何大人的屯田之法吹嘘多么神,实际效果你我都清楚,以目前统计出来的流民数量,一人一天两碗粥,五天,国库亏空的事情就压不住。”
梁文杰陷入了沉思。西边战事再起,十万流民逼近京城,朝廷不可能不管。今日早朝商量出来的策略是,将流民挡在城池外面,每日施粥,分批处理。但国库吃紧,很可能不够供给。他问:“户部的对策呢?”
“找城中富商商量捐粮事宜,尽量让他们割下一块肉来”梁文广招呼下人沏茶,自己润了润嗓子:“另外就是打压粮价,粮商大多数有官家背景,尚书大人已经开始着手与这些人接触,争取让他们控制粮商不要抬价。”
“这些人唯利是图,怎么会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挣?”梁文杰并不看好此举,接着问:“安置策略呢?”
“这一块是最难的,”梁文广边说,边学哥哥揉太阳穴:“前线攻城困难,伤亡在逐渐增加。我的提议是一人入伍安置全家,先来后到,结果被尚书大人否决了。”
“幼稚!怎会那么容易?”
“谁说不是呢?容易的话就不会这么多人犯愁了……”
凉州,虎头城前,西周骁骑将军一马当先在队伍前指挥,她威风凛凛,连续多日作战不知疲惫。当然,这也意味着她遇上了一个好对手。虎头城曾经被西周攻陷过,早已残破不堪,但慕容星轩却在短短几日内将其简单修复,此时竟然固若金汤。那个燕国公主守城也滴水不漏,轮转换防都及时得很,找不到丝毫漏洞。
姬如意正在想对策,负责打前阵的胡万里风尘仆仆地回来了,第一轮攻城损失不重,胡万里亲自上阵杀了几个敌军。而姬如意身为主将,自然不可轻动,对比之下,双方的间隙更深了。胡万里进营帐的第一句话是:“将军,为何突然鸣金收兵,你是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