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物是人非
李南星听燕帝此话，楞了一下，试探着说道：“臣那个胭脂铺，其实也值不了多少钱，不能解陛下燃眉之急。陛下若真的缺钱，大可问问那卖瓷器的赵家，听说他们特别富，左相都……”
“你小子，少耍贫嘴”慕容智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听说，你在南面创建的新安报，已经帮助了士子纳粮这项新政的推行。既然如此，燕龙城的新报，也要为皇宫办点事才行。”
有这么攀比的吗？李南星一阵腹诽，不过，自从他创办了新报起，就料想过这么一天。既然在京城办事，新报不可能完全地为民说话，总要给皇宫交些保护费。既然如此，只能想办法做一些不违反自己底线还能让燕帝满意的事情，也未尝不可。
李南星答应说：“陛下雄才大略，还有什么事情让臣的新报为您解忧？”
慕容智显然不太满意李南星这个态度，良久，他叹了口气：“原本想着，让星轩跟着一起将新报做大，没想到姬无双那老东西这么快就死了，新上任的小皇帝又急于立名，你们的婚期，又要暂缓了。”
“为国为民，小臣忍得了。”
这句话才堪堪让慕容智宽心，他挥挥手说：“既然如此，你先回府吧。记住今天的话，安分些，有个准驸马的样子，我大燕也不会为难于你。”
这就完了？李南星有些懵，说了没几句话，何必让我往皇宫跑一趟呢？李南星边告退便揣度刚刚那番话的含义。慕容智生性多疑，他将京城禁军悉数给了太子，让慕容星轩跟着自己，是想要逐渐掌控新报的话语权。如今慕容星轩领兵打仗去了，按理说皇宫内再无人能对新报有绝对的影响力。如果想让新报做些事情，就得让太子巴结巴结自己。
想到一国太子要巴结自己，李南星差点笑出了声音，真是太爽了。回到府中，仍然不见张如是的人影，李南星才堪堪意识到不对劲。此时大人孩子都在，表情严肃，似乎要他面对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李南星皱着眉头观察院子里的情况，笔墨味少了许多，原本教书的韩越先生也不知所踪了，而张如是的房间静悄悄的，还落了一层灰，仿佛好久没人住一样。杨文莹拉着李南星在院子中坐下，柳雅乐沏了一杯茶，拉着许婉儿去准备晚饭。杨文莹叹了口气说道：“先不要激动，我会慢慢为你讲，从吏部尚书之子付甲学犯案开始……”
几个月之前，吏部尚书之子付甲学在逛青楼时打人被捕，原本只是一件小事，以他家的权势完全可以花钱息事宁人，结果那名青楼女子莫名其妙失踪，原告消失，被告被无罪释放，任谁看这其中都有猫腻。起初新报由韩先生主持，遵循事实做了一篇文章，百姓纷纷响应，要求京兆尹彻查此案。
然而，不久之后，张如是站出来主持了新报的编辑工作。他先是辞退了教书的韩先生，然后写了一篇文章，说没有证据证明人是付甲学杀的。杨文莹他们想重新找回韩先生再做编辑，结果发现韩先生已经不知所踪。自那以后，新报的编辑权力全由张如是一人掌控，他搬出的院子，重新雇佣了团队，然后与驸马府彻底分道扬镳。
“鬼知道韩先生是不是张如是派人刺杀的”杨文莹十分生气地说：“事发之前，张如是与太子走得很近，吏部尚书恰恰又是太子党，所以……”
李南星拿着留下来的新报，仔细阅读之后，摇摇头说：“别用臆想，你们也确实没有证据证明。”
“自那之后，新报写什么基本都与我们无关了，我与其他人将重心都放在了胭脂铺的扩张上，”杨文莹拧了拧鼻子，似乎对有没有证据并不在意：“近几期的新报，明显都是在拍太子马屁。”
李南星认真读完所有内容之后，也大概了解了前因后果。首先，他与张如是认识时间虽然不长，但绝对不信对方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其次，想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要先查清此案。
刘洪涛问：“要不要先去找张如是？我知道他的新住址在哪里，是太子的地盘。”
李南星笑骂：“德行，既然知道住址，之前怎么不去找他理论？”
“开玩笑，他背后可是太子啊，总要有个皇子坐镇才行”刘洪涛咧了咧嘴：“都说最狠不过读书人，张公子把我做了怎么办？”
“现阶段所有人都知道我回燕龙城了，如果张如是真的有难言之隐，他自然会来找我解释”李南星将手中的新报往桌子上一扔，端起了熟悉的茶杯：“既然他没有，就代表即便我们去，也问不出什么来。既然如此，不如先查案。”
见所有人不说话，李南星开始分配任务：“杨文莹，刘洪涛，你们两个这两天去青楼里打探消息，我要知道所有内幕消息；郑子荣，郑国安，你们两个对城里熟悉，有身手，帮我寻找一下韩先生的下落。”
“可是”杨文莹噘着嘴说道：“我们之前已经这样做了，结果不尽人意。”
“那是因为有太子威名压着，你们不敢放开手脚”李南星笑道：“现在，天塌下来我扛着，人力，物力，财力，所有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两天之内，看看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
此刻，张如是正在临近皇城的一处宅院编撰新一期的新报。李南星进城的消息他当然知道，只是为了避嫌，他决定与这个异国皇子划清界限。反正如太子所说，准驸马没成亲，永远成不了驸马。前线战事吃紧，星轩公主一旦不回来，这个异国皇子毫无用处。
林辅堂走了进来，他已经有官职，但新报事关重大，倘若将来他真的像父亲一样为相，掌握新报将是一个很大的权力。只是，太子最近与张如是走的亲近，让他有些不爽。林辅堂放下对方刚写的文章，面向窗外说道：“那个三皇子回来了，你知道吧？”
“嗯，知道。”
“不打算打个招呼？”
“不，避嫌。”
还是这样，滴水不漏，也许未来他是自己政坛上最大的对手。林辅堂摇摇头，太子不会允许的，他与张如是都是林相的弟子，于公于私都不可能让他们两个同时入朝堂。不过张如是做一个私人幕僚倒是十分合适。
“做得对，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巴结也罢。”说完，林辅堂出了门。
不一定哟，张如是抬眼看了林辅堂的背影一眼，然后在心中念出了这四个字。
如果是李南星，一定不会闲着坐以待毙的。他这样想着，继续做事。
上官府邸，上官夫人正在安慰着自己丈夫的妹妹，前不久她刚经历了一场绑架案，幸好当朝驸马路过那里及时救了她。上官夫人虽然不待见那个废物丈夫，但对这个小妹却照顾有加。上官元香聪明好学，也懂为人处世，二人关系融洽。上官夫人想，自己膝下无子，如果有一天自己退休，上官布行可以由上官元香接手，既不会就此衰败，也不会对自己秋后清算。
二人正诉说此次上官元香所遭遇的惊险，下人来报，驸马到了。上官夫人连忙有请：“正好，告诉后厨准备酒菜，我们应该好好感谢人家一番。”
上官元香小心翼翼地问：“只有他自己来吗？”
下人被问地一愣，有些迟疑地说：“似乎只有他一人。”
上官夫人眯了眯眼睛，她是过来人，结合上官元香前两日的经历，立刻就知道自己的妹妹在想什么，她挥退了下人，严肃地说：“元香，你与我实话实说，你不会是看上那个姓罗的武夫了吧？”
“你想什么呢，”上官元香脸红了：“那日他救了我，我只是想道谢。”
上官夫人翻了个白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明告诉你，不可能。那么个糙人，大你有一旬，绝对不可能。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我还没说怎么样，你怎么就不理解我呢？”上官元香由害羞又转为生气，脸更红了：“那天面对那么多官兵，他挡在我面前，让我有安全感！”
“驸马还挡在你面前呢，论样貌论地位，你都应该看上李南星才对？”
“姐姐，那是驸马，我要是看上他，公主不得杀了我，她手下的兵刚从五万增加到七万，我能对付多少？”上官元香哼了一声：“不和你说了！”
李南星此时恰巧前来，碰上了二人争吵。见上官元香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笑道：“经历了那么大的事，你小妹倒是挺精神的。”
“青春期，很多事发生了就忘，殿下不用理会”上官夫人挥挥手，请李南星坐下：“殿下今晚留下吃饭吧，一来为您接风，二来谢谢您救了我家小妹。”
李南星笑了笑，挥退左右：“夫人，客套的话就不必说了，我省亲回来物是人非，赖以为生的铺子都被抢了，您今天屈尊见我，也算是念旧情。”
上官夫人当然知道驸马府发生的事情，作为一个聪明人，她一直在旁观新报的去留。张如是与付甲学的背后是太子，那可是未来要当皇帝的人，上官夫人的后台再硬，也不可能与太子结仇。所以她其实在等着李南星回来，对方虽然是个无权力的驸马，但他鬼点子多啊，跟在李南星的身后，你永远不知道前面会有怎样的惊喜。上官夫人问：“殿下，太子已经开始监国理政了，现如今抢回新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您找我诉苦也没用。”
“新报创世之初，我就没想过与官家撇清关系，但如果完全让官家掌控，那对读者与百姓未免太不公平了，”李南星认真地说：“新报目前的主要核心还在张大才子手上，我想要与他谈一谈。”
上官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瞒殿下说，新报与我们上官布行的合作仍在继续，可见张公子还算念旧情。但你若要找他，得先过太子那一关，上我这里来是没用的。”
李南星接着说：“目前张大才子被太子金屋藏娇了，想要与其见面，我首先要解决付甲学那件案子。上官夫人，你人脉耳目众多，对这件案子有没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上官夫人依然摆出一副无敌的笑容：“殿下不妨有话直说。”
“简单，这件案子的关键是怎样找到两个失踪的人，青楼的黄姑娘与我府上的韩先生，”李南星盯住上官夫人的眼睛，生怕对方撒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上官夫人则不上当，她端起茶杯，眼帘低垂，假装漫不经心的试一试茶水的温度：“殿下不必套我话，黄姑娘我确实不知道，但贵府的韩先生，我却略知一二。”
李南星没回回答，等着对方的下半句。
“但是，消息不是白得的。”
“上官夫人，咱俩老交情了，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谈钱？”
“整个燕龙城的权贵，除了驸马府，只有我们上官布行还愿意接触您，这是作为盟友的信任，我上官家绝不背叛朋友”上官夫人放下茶杯，开始讲起了生意经：“但同时，我也是个商人，万事在我看来都可以待价而沽。”
李南星一摊手：“好吧好吧，你说，我听着。”
“我要你身边那个姓罗的，永远不许接触上官元香。”上官夫人一本正经地说：“这对双方都不好。”
现在，李南星知道刚刚两个女人在这边吵什么了。上官夫人从他进门开始就猜到他为什么而来，所以故意不提上官元香的事情，在他提出需求之后，拿此事作为筹码谈判。女人啊，用心良苦，不亏是能搅弄京城的商人。
“罗天临，罗三刀，罗大哥”李南星说道：“绝对不会对上官元香有兴趣，小姑娘青春期一厢情愿而已。”
“驸马，你可要记住今天的话。有朝一日，上官元香真的与罗三刀黏在一起，我可是会去找你闹的”上官夫人说着，伸手拍了两下，对前来的下人喊道：“把韩先生请上来吧，就说他的老东家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