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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希声和吕孟赶回警局时,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刑警队队长办公室还笼罩在薄薄的黑色烟雾中,万幸那些放入项链里的炸弹威力有限,并未波及旁边的办公室,除了吕孟的办公室损失惨重,其他的资料和证物都完好无损。

沈希声拉住一个警官就问:“尹沉夏在哪儿?他是跟我一起来的,刚才应该在……”

“哦,是你哥哥对吧?”这位刑警给他指了一个方向,说,“刚才跟着我们师兄去审讯上官半夏了,现在不知道出来了没有。”

还未等他说完,沈希声就跑了出去。

吕孟赶紧跟了过去,同时对几个部下命令道:“防爆组的人过来了让他们等会儿我,我要知道这些炸弹的结构和成分!”

说完,他连忙加快步子,一把拽住准备闯进审讯室的沈希声。

“你急什么?跟我来……” 吕孟强硬地把他拉向隔壁的一间屋子,推开门就是一片玻璃墙,从这边能够看到审讯室里的一切,那边的人却看不到这里。

沈希声冷静下来,隔着玻璃墙,把尹沉夏上上下下瞧了好几遍,没发现他身上有什么伤口,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刚才是我冲动了。”他侧过头对吕孟说,“我哥会进去,应该有他自己的打算。”

吕孟拍了拍他的后背,咧了咧嘴,说道:“知道你担心,我也担心自己的兄弟们。”

沈希声笑了下,开始认真听审讯室里的对话。

尹沉夏此刻刚才提到那串斐波那契数列,沈希声立刻翻出他们在休息室找到的那个本子,浏览了一遍,又递给吕孟看了看,说:“鉴定笔迹比较慢,但还是要做,这东西是上官半夏亲笔写的可能性不高,他这么小心谨慎,不太会留下这种证据,但很可能是他的同伙写的。我看那三个嫌疑人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来点儿刺激的游戏了!”

“嗬……”吕孟心说你这是真的打算抢走我的主角戏份了?

但转念一想,人们对侦探的防备心总比对警察的要小一点儿。他自己在本地还算有些名气,这些人只怕都认得自己,但却肯定没听说过沈希声,说不定让他唱主角,真的能有更好的效果。

沈希声拍了下他的胳膊,指着门口道:“那两个实习警员回来了,说不定能有线索。”

“你们两个,赶紧进来!”吕孟这个大嗓门一张嘴就喷了两个新下属一脸的口水。

两个实习警员在尹沉夏的提点下查到了段广晨名下的一处公寓,运气不错,刚过去就碰见他家的保姆和楼下的保安都在。原来,段广晨好几个月没交物业费了,保安受物业之托上来看看他是否在家。保姆则是每天都来帮段广晨做饭的,今天段广晨出事后,她在家就接到了通知,随后她告诉了段广晨老家的亲戚,等着对方过来。保安来敲了门,才知道段广晨被人杀了,唏嘘不已,一个不留神就和保姆聊了一个多小时。

“这两人都是话痨,我们一问,他们就打开了话匣子。简单归纳了一下,我们觉得值得参详的线索有三个:第一,段广晨常常带漂亮的女孩子回家,据说都是他的徒弟,最近一个星期倒是带的人少了。就前两天,他带回家一个长相可爱清秀的女孩,被他家保姆意外看见了。据他家保姆的描述,我们觉得应该就是闵羽。她不知道闵羽是上官半夏的助手,还以为她是段广晨的新徒弟。第二,段广晨每隔一段时间会去牙科医生那儿检查,昨天他才刚去过。第三,段广晨的确没有让别人碰他假牙的习惯,但他家保姆说,前两天就没在家里看到他的第二副假牙了,盒子也没瞧见。”实习警员A条理清楚地说完,得到了吕孟一个赞赏的眼神。

沈希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回道:“原来如此……真聪明啊。”

“谁聪明?”瞧他一副了然领悟的表情,吕孟有些疑惑。

见吕孟不解,沈希声勾起嘴角说道:“现在可以实施我们之前商量好的计划了,而且我们要配合尹沉夏来演一出戏。吕队,你也是主要演员,可要演得逼真点儿啊!”

吕孟看了他片刻,又往审讯室里看了几眼,一拍脑门,恍然道:“哦!好好……我知道了。”说完便掏出手机来打了几个电话。

站在他们对面的两个实习警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貌似要有什么大行动了?

不一会儿,两个刑警拿着闵羽、张恩京、李默的资料走了进来,递给他们,问:“吕队,等一下我们就把三个嫌疑人带过来,上官半夏那边怎么办?”

吕孟指了指脚下,笑道:“把上官半夏送到这里来。”

他们有些不能理解,但看到吕孟自信满满的样子,也没有开口询问。反正听老大的总归是没错的,谁让每次不按常理出牌都能抓到凶手的人总是他呢。

接着,吕孟把尹沉夏从审讯室里喊了出来,又叫来一位小女警,把一只微型耳麦塞进了尹沉夏的耳郭里。

尹沉夏不舒服地揉了揉耳朵,瞧见沈希声正看着自己,心虚地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说:“沈希声你回来了,有新线索了吗?有什么话,等下通过耳麦告诉我。”

“我是有话想对你说……但是担心说了没用。”沈希声冷声道。

“嗯……”尹沉夏木然地应了声。

沈希声叹了口气,语气郑重地说:“哥,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有点儿害怕,你是我的亲人……我不想多年前的事重演,你明白吗?”

尹沉夏目光欣慰地看着他:“你长大了。”

“那当然!对了,待会儿机灵点儿,千万别砸了场子,这可是吕队的地盘,砸了他的场子我可没钱赔。”沈希声不再和他兄弟情深,立刻投入案情。

尹沉夏翻了个白眼,说道:“你才是,不要拖我的后腿!”

“我绝对不会拖的,因为我根本拖不动,你想想猪腿多重啊……”

尹沉夏:“滚!”

就这么几分钟,三个嫌疑人和上官半夏交换了场地,吕孟和沈希声押着三个嫌疑人走进的是上官半夏之前待着的审讯室,而尹沉夏和其他两个刑警押着上官半夏来到了嫌疑人接受审讯的那间房。

上官半夏看着这一整片的玻璃墙,慢慢扬起两侧的嘴角,说:“这道具真不错,如果我把这面墙给你们变没了,瞬间消失……警官,你们觉得怎么样?”

“哦?”尹沉夏斜着眼挑眉看他,“那就变呗,让我们瞧瞧你多么神通广大,知道不知道蓄意谋杀警察的罪有多大?”

“你不用套我的话,还是那句话,有证据就起诉我,不然就把我放了。”上官半夏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表情似笑非笑,十分欠揍。他泰然地靠在椅子上,嚣张的笑容像开水里的胖大海一样在脸上膨胀起来,却令人看不出半分美感。

尹沉夏眼睛眯起一半,抬脚就朝着他的裤裆踩了下去,眼角斜吊着,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别以为我不敢打你。警察不能殴打犯人,但我不是警察,打了你顶多被当作故意伤人被抓起来,到时候赔你一笔钱就够了。”

“你!”上官半夏吃痛地叫喊,“你们警察就不管管?”

两名刑警抬头看向天花板,摆明了和尹沉夏是一伙儿的。

之前尹沉夏在他面前展现的是自己斯文沉稳的表象,如今眼神突然变得狰狞而狠辣,确实有点儿教人适应不了。

尹沉夏高高挑着眉梢,脚尖用力,稍微碾压了几下。他看到上官半夏的脸唰地一下就黑到了底,痛苦地叫唤起来,尹沉夏心里涌现出一丝快意——这个人或许并不算个彻底的坏人,但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失去了理智。

上官半夏原本是可以得到救赎的,然而他却亲手葬送了这个希望。

“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认罪!”他高声叫嚷着。

尹沉夏嗤笑道:“那如果你的同伙认罪了呢?不要着急,我们很快就能让你看到他是如何招供的。”

上官半夏的脸色瞬间变了。

“李默、张恩京,你们加上冯澜,三个人都说与段广晨私下里并无什么交情,但他家的保姆怎么说,她曾经多次在郊外的公寓里见过你们呢?”吕孟故作凶狠,黑着脸把一条腿踏在椅子上,把笔录本往他们面前一扔,吼道,“还不老实!是不是非要老子把你们勾结段广晨,诱骗那些无知女孩的丑事揭露给魔术师委员会,你们才老实?”

张恩京最胆小,一吓就被吓破了胆,额头上冷汗直下,说道:“吕队长,不不,我不想做这种事的,是、是、是……段广晨逼我的!他说如果我不帮他干这个,就断了我在这一行的出路。你们大概不知道,魔术界很小的,来来去去就那么些魔术师,新人是有很多,但真正能依靠着赚钱的也只有地位高的那么几个人,如果我不听话……是很可能会丢掉饭碗的!”

吕孟斜睨着他,说:“一两句话就想把自己给摘干净了,哪有那么容易?我们在段广晨家里搜出了一些视频,你猜他都录了些什么?”

其实他才刚派了部下去搜段广晨的家,什么都没搜出来,自然不会见到什么视频。但沈希声说可以诈诈他们,这两个只要心虚,十有八九是会上当的。

果不其然,张恩京和李默同时脸色一变,神色恐惧起来。

只有闵羽依然镇静,但她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嘴唇,手指弯曲得更厉害了些,头也一直没有抬起来。她并不害怕,神色里却有刻意的隐忍和愤怒。

得到了想要的反应,吕孟却不着急逼他们开口了,他端起茶杯,慢慢喝了几口,等着他们承受不住压力,主动招供。

这时,沈希声对吕孟耳语了起来。

三个人都强行打起精神,希望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断断续续的有几个词从他俩的嘴里漏了出来:“上官半夏嫌疑……这次……死定了……主谋……确凿证据……爆炸案……都在他头上……同谋找不出……没关系的……”

沈希声终于看到闵羽沉静的脸色发生了变化。

在她再一次听到沈希声说出“上官半夏有重大嫌疑”后,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低下头松开手捂住了嘴。

就在这时,坐在中间的张恩京蓦然瞪大了眼,两手抓住自己的脖子,拼命地抓挠起来。一瞬间,他张大了嘴,急促地倒吸了几口气,就“砰”的一声倒在了右边的李默身上。

“啊!”李默顿时惊恐地从座位弹了起来,神色骇然地盯着他,失声道,“他死了,他死了!啊,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