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重案组办公室。

方跃招呼组里的同事都坐下,一脸兴奋地仰视着拿着资料夹站在众人面前的沈希声,催促道:“沈侦探,我们都准备好了,你可以开始了。”

“用不着这么正襟危坐吧,今天只是做一次初步的犯罪侧写而已。”沈希声也拉过一个椅子,随意地坐下来,将资料夹一合,放在桌上。

“以前只在美剧中看过FBI做侧写,今天有幸听名侦探做侧写,我激动啊。”方跃打趣道。

沈希声也笑了笑:“嗯,这样也好,将气氛调整得轻松一些,想必我接下来做侧写的过程不会令你们感到枯燥。但是,请你们记住我所说的每个细节。”

停顿了几秒,沈希声以极为认真且沉稳的嗓音说道:“这不是一个性犯罪者,他杀人的目的不是反社会性质的,他目标明确,有计划,甚至可能有周详的杀人步骤说明,写在他的电脑里或信笺上。由于没有同类型的案件作为参考,在其他谋杀案中也找不到相同或相似的杀人手法,我们认为这不是一个连环杀手。”

“我们要寻找的是个二十多岁左右的本市男性,行事作风严谨,计划性很强,每天有固定的作息时间,做任何事都会建立一个时间表,不喜欢突发事件,喜欢凡事都处于自己的掌控当中,若事先安排好的事情被打乱,会变得焦躁和生气。他应当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言谈举止得体,有机会经常接触女性,是受害者身边的人,例如同事、同学或者邻居……但他不是个**的人,虽然很容易取得异性的信任,但对女性的看法比较保守,例如他不喜欢衣着暴露或私生活混乱的女人。”

“根据他的作案手法,他对于受害者并无愧疚心理,是面对着受害者下手的。受害者死之前可能一直盯着他的眼睛,这没有令他感到心虚或恐惧,因为他认为受害者该死。他有自己的一套是非观,是受害者熟悉的丝毫不会怀疑的人,与她们都有私交,能使她们与其单独相处时不设防。他品位不错,受害者被杀时使用的唇膏可能就是他送的,价格不菲,是个低调的品牌但品质相当好,只有少数从事演艺工作者才会认识且使用的牌子。我们由此推断他可能本就在经纪公司工作,或者本人就是演艺人员……”

方跃举手打断他:“你说得很有道理,但这也无法证明,庄智霖一案和四个女明星被杀案是同一个人做的吧?”

“犯罪手法虽然不同,但从作案风格和罪犯的性格特征和心理动机来看,不明嫌疑人很可能是一个人。他谨慎小心,计划周详,时间把握得恰到好处,没有人看到过他出现在现场,他十分了解庄智霖和四名女受害者,是他们身边随时能够接触到的人,私下拜访或者突然出现,都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毋庸置疑他是男性,因为女受害者在死前都精心打扮过,见同性朋友不一定会这样,但见异性一定就会。他身体健壮,能够快速将四具尸体布置在第二现场……”

“这样说,我们只要筛查斐兰经纪公司所有工作人员以及艺人的名单,一定会有所收获咯?”这个语气大家都很熟悉,抬眼一看,正是干练的女法医宁家悦。

宁家悦不等沈希声回答,补充道:“我想这个男人的身高应当比庄智霖高半个头左右,庄智霖身上的乙醚成分我确定了,之前没写在报告里,是因为我想把他的衣物都检查一遍再跟你们说。他的嘴部、脸颊和下巴都检验出少量乙醚,大部分都挥发了。如果不是被发现得早,而且车内湿度较高,乙醚只怕都挥发掉了。他当时应该是被人从背后用沾满乙醚的毛巾捂住,发生了轻微挣扎,鼻孔里存有毛巾纤维,而当时口腔里的污秽物因为呼吸困难还伴随咳嗽,混着酒渍溢出了嘴外……”

“他的指甲有细微刮痕,但没有发现任何衣服材料的纤维组织,凶手可能穿了一件用类似于防雨布料的材料制作的衣服,使受害者不容易抓住他的手臂。庄智霖衬衣的领口上也有乙醚成分,以下部分没有,可见他的手臂应当是直接越过他的肩膀上方,捂住了他的口鼻,在庄智霖挣扎时,毛巾曾滑到了他的衣襟上,然后凶手再次捂住了他,直到他陷入昏迷。”

“好,这下我们又能确定嫌疑人的一处特征,他身高在一米八左右。”沈希声示意宁家悦坐下来,他翻开资料夹将一沓照片摊开来,“他在杀死庄智霖之后,又将四具受害者的尸体运送到庄智霖的别墅,制造庄智霖杀人后自杀的假象,可见他在找上第一个女死者时就谋划好了一切。也就是说他是先计划杀死四个女受害者,才决定要杀害庄智霖,这个先后顺序也应引起我们的注意。”

方跃立刻低下头将资料翻了翻,挑出一个人的照片,对他们说道:“身高一米八一,二十二岁,七个月前签约了斐兰经纪公司,与四个女受害者同期出道,他们曾经一起与庄智霖去广源大酒店吃过饭,就在六天前。”

沈希声接过照片便蹙紧眉头,扭头问宁家悦:“还记得第一个女死者死亡的确切时间吗?”

“当然记得,第一名死者是在这个月的15号的晚上,10点到12点左右死亡的。其余三名女死者,死亡时间分别往后顺延24小时。而庄智霖是在19号晚上死亡的。”宁家悦立刻详尽地说了出来。

“一天杀了一个,还是在相同的时间,真够处心积虑的,而庄智霖死亡的那晚,他便处理了之前杀死的那四个人。”方跃敲了敲手中的记录本,“但他怎么知道庄智霖那晚一定会去广源大酒店?还有,按照沈希声你所说的,他做事很有计划性,要是物流公司那天晚上刚好没办法送货呢?他难道就没有考虑这点?”

沈希声想了想说:“行程问题,向他秘书打听一下就能知道,这不难。至于物流公司那边,问询过他们的经理,原来庄智霖是VIP客户,他的货物向来是可以优先派送的。所以客服人员接到电话,知道那晚可以送货,便安排了工人。”

宁家悦一直认真地听着,凝眉发问:“但是,当时的庄智霖喝醉了酒,人在外面,是谁在别墅收货的呢?”

沈希声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那晚的别墅里应该是没有人在的。但我询问过物流公司的工人,他们说别墅里有人,让他们把庞大的木箱卸在院子里,随后走出来签收。他们之前没见过这个人,但因为他就在庄智霖别墅里,所以没有丝毫的怀疑,还以为他是庄先生新聘来的。”

方跃立刻将这点记在了本子上,说道:“这个人,应该是凶手的帮凶!我就说嘛,这么大的谋杀案,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做的。”

沈希声表示认同,总结道:“这是一个报复型的凶手,当他决定好要杀谁时,这个人就已经上了死神的名单。他还有一个帮手,暂时没有更多线索,送货的工人见过他,但却没有看清楚他的长相。只知道是个男人,人有些瘦,中等个头。现在的关键是,我们要找到凶手的杀人动机。对比侧写,再去排除名单上的人,线索应该会愈来愈多。对了,方跃,你找个警员去调查一下这两件事……”

他拿出早上尹沉夏塞给自己的那张报纸,点出两处新闻:“挺蹊跷的,若说是巧合也太巧了,我认为可以把这个被救下的孩子带来警局,认一下照片。”

被尹沉夏圈起来的两则新闻:

其一,本月18号半夜,郊外××物流公司的一名值班员工被人打昏了扔在路边,幸运的是他什么东西都没丢,仓库的货物也没有缺失。

其二,本月19日清晨,一个小男孩在过马路时差点儿被车撞了,有个穿着黑衣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叔叔救了他。这位男子的胳膊受了伤,但做好事不留名,放下男孩,匆匆忙忙就走了。

方跃看过后默默点头,拿着报纸出去了一会儿,返回时对沈希声比画了个“OK”的姿势。

随即,他对重案组组员开始下达命令:“A组去询问庄智霖的秘书章小姐,看案发这几日,有谁特别向她打听过庄智霖的行程,再去查一下在庄智霖家签收木箱的神秘人,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B组去斐兰经纪公司打听四个女死者过去的情史和工作资料,务必将与她们有密切关系的男性都打听出来,发挥一下你们平时泡妞的功力!”

“嘿,兄弟们,不要对我傻笑!这是工作,把线索都找出来,一个都不要放过!C组和我一起去那家物流公司,查查看这凶手到底是怎么把装着尸体的箱子运进仓库的,那箱子很大,又重达两百多公斤,不可能不使用工具。你们还有别的什么意见吗?我尊敬的侦探大人和法医大人?”

沈希声撞了他肩膀一下,说道:“很犀利嘛,但KINO的背景资料还不够详细,你准备交给谁去查?”

方跃眼神一闪,指了指他身后。

“宁医生?”沈希声有些意外。

“我可不是免费帮忙,他是付出了代价的。”宁家悦瞟了方跃一眼,笑容略带诡谲,转身带着沈希声出了重案组,来到同一层楼里自己的法医室。一锁上那扇冰冷的铁门,便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如飞,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击起来。

沈希声的视线顿时被屏幕上跳出的几个界面吸引住了,微微一笑:“原来撒手锏在这儿呢。怪不得,KINO签约前的资料被加密过了,这是斐兰的机密文件,你有办法?”

宁家悦抬了抬小拇指,眸子迸发出锐利的精光。

“小意思,这加密系统太不够瞧的了。不过两个小病毒嘛,以毒攻毒不就行了?”

不到两秒,KINO的资料展现在他们眼前。

“奇怪了,这资料有什么可保密的,既没有前科也没有什么惊人的背景,可以说是平庸而正常,不过他在三年前就是斐兰的艺人了,怎么到现在才被包装出道?”宁家悦过滤着所有的文字资料。

沈希声凑近了一些,嘀咕:“奇怪,他过去的照片怎么是空的?一张都没有……等等……你把鼠标移到下面一行。他有三年的时间不在斐兰,上面写的是出国就医修养……这不大符合经纪公司的做法吧?”

因为他低着头,说话时气流不免吹到了宁家悦的脸上。她有些不自然地搓了搓耳朵,脸颊也有些泛红。

很快,她停下鼠标,说道:“我知道为什么了,他三年前做了整容手术!”

“整容……”沈希声抱着手臂踱起步子,问,“他是不是还换了名字,他原来的中文名是什么?”

“这我要进入户籍档案查一下。”又一阵噼里啪啦的敲击键盘声之后,宁家悦道,“找到了,他出国之后改了名字叫华晔,他父亲是M国人,叫华丛,他之前的名字是曾晔,曾是他母亲的姓!”

沈希声的眸子转了转,唰地一亮,道:“输入曾晔的名字,调取他三年前的所有资料。”

KINO歌友会的后台。

尹沉夏戴着工作证,堂而皇之地走到了KINO的更衣室,对门里喊道:“KINO,你今天怎么不唱《重见繁星》?”

门从里面被打开,KINO还穿着演出服,还没来得及换。他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尹沉夏,似乎是在思考这人是不是自己的粉丝,但又不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并不狂热,便皱眉道:“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谢谢你支持我,我给你签名,赶紧离开。”

说完他从桌子上拿起笔,却被走过去的尹沉夏一把摁住。

“我不是你的粉丝,只是一个关心你的人。”尹沉夏走进更衣室,伸脚一勾,关了门,自顾自地找了个椅子坐下来,双手还插在裤兜里,仰着脸对着他微扬嘴角,“有时间和我聊两句吗?”

“既然你不是我的歌迷,又不是工作人员,麻烦你出去。”比起其他刚出道就自以为是的某些明星,KINO的脾气还算是不错,没有对尹沉夏横眉怒眼,也没有脸红脖子粗,只是好言劝阻。

“不急,就因为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站的立场很客观,对你要说的话也更公平,不是吗?”尹沉夏将双腿交叠在一起,身子往后仰,眼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聊你自己可能你没有时间,但要是聊一聊陈梦虞呢?”

KINO的表情很明显变了,目光变得警惕起来:“你究竟是谁?怎么进来的?”

尹沉夏摇了摇右手掌里的工作证,笑得狡黠:“借用了你那位小助理的工作证,他现在被困在了歌迷堆里,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我不知道你为何要与我谈论陈小姐。”KINO盯着尹沉夏,在房间里徘徊了半天,还是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了他的对面。

“你称呼她陈小姐?陈梦虞是你老板庄智霖的未婚妻,婚礼的请帖都发了,出于礼貌,你不该尊称她一声庄太太吗?”尹沉夏反问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KINO显得有些烦躁,语速加快道:“习惯而已,平时我们都喊她陈小姐的。一下子改不过来,有什么好奇怪的。”

尹沉夏微笑着点头:“可是我提到陈梦虞,你的表情不像是同情她,也不像是对于一个后辈对于前辈的尊重,反倒是吃了一惊,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对我还产生了某种敌意,就好像不该有人在你面前提到她似的。这难道也不奇怪?”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KINO愠怒地哼了一声。

“不要紧,我们只是随便聊聊……其实我觉得,陈梦虞并不值得可怜。她虽然怀着孩子,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还刚死了父亲,但庄智霖不是个好男人,他已经有了这样的好女人做老婆,却还在外面花心,说明他根本不爱陈梦虞,给不了他幸福。与其嫁给这样一个人渣,还不如早早与他了断。庄智霖死了,对她来说应该是一种解脱,是一种新生活的开始……你说对吧。”他不管KINO是否在听,继续慢声慢语地说着,每说到陈梦虞和庄智霖时就停顿一下,故意将语调上扬。

而每当这个时候,KINO就会下意识地抿住嘴唇,眼神向外偏离。

尹沉夏继续说:“听说你是陈梦虞的朋友,即使你与她的交情不算深……嗯,你进斐兰也不过半年有余,和她相识不算很久,但听到她要嫁给庄智霖时,就没有出于好心地劝劝她吗?”

KINO听到这话,总算抬起了头来,用探究的眼神看了尹沉夏一会儿,说道:“这关你什么事?我没有必要将这些事讲给你听,在这个圈子里别有居心的人太多了,你不肯表明身份,还对我说这么一些没头没脑的话,知不知道,我可以告你恶意骚扰?”

“嗬——你这样回答我,我会认为你是在为陈梦虞的声誉考虑,维护她的形象哟。”尹沉夏受到语言攻击,反倒笑出声来,又将声调压低了几分,问,“冷静点,我没几个问题了,陈梦虞听过你的《重见繁星》吗?她是如何评价这首歌的?这个问题,总能回答吧?”

正准备站起来赶人的KINO愣了半刻,掏出一根烟塞进嘴里,四处找起了打火机,但怎么也找不到,只好将烟叼在嘴里说:“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过。”

“你真应该问问她。”尹沉夏突然提高了嗓音,声音变得犀利而富有穿透力,“你在劝她离开庄智霖时,怎么不问问她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KINO惊异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曾经劝过她?”

“任何真心关心她的人,都会劝她,不要嫁给这么一个不可能付出真心的男人。”

说完,尹沉夏停顿了一下,指了指他的手指,道:“我有注意到,刚才你在歌友会上演唱每首歌临近末尾时,都会亲吻这枚戒指,动作很小心很隐蔽,但我还是看到了!它看起来很陈旧,款式却很花哨,与你谨慎沉稳的性格不相符,应该是别人送你的,或者这本身就是个女人的戒指,因为它太小,所以只能戴在你的小指上?从亲吻它的动作不难看出你很重视它,但这种银质的戒指只要去清洗一下就能变得很亮,你却没有拿去清洗,这说明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戴着它。或者说,你不想让戒指原先的主人知道,你戴的是这枚戒指。”

下意识地转动起这枚戒指,KINO再看向尹沉夏时,眼神里有了忌惮。

“你到底是谁?问我这些事,有什么目的?”

尹沉夏轻摇了摇头,掏出振动的手机看了看,又放了回去,没有接通电话,继续对他说:“这世上的事有时候真的很巧,但不完全都是巧合。昨晚我刚在网上搜过陈梦虞三年前出道时的照片,有一次记者会上她戴的一枚戒指,跟你小指上的这枚……看起来非常相像!你说,它们会不会是同一枚呢?”

捏住戒指的手静止了下来,KINO望向尹沉夏,迸发出森然的杀气。

尹沉夏像根本没有感觉到似的,说:“一般人是不会注意这种细节的,但我有个毛病,最喜欢看常人忽略的地方。在KOMO演唱会上我就觉得你有些奇怪了,后来看了你的许多张演出照片,越来越感觉不对……现在我总算知道是为什么了。”

“为什么?”KINO低着头站起身来。

尹沉夏刚要回答,手机又开始振动。他这次大方地拿了出来,当着KINO的面点开了短信,没有想要遮掩的意思。

是沈希声连续发来了三条信息:

在哪儿?不要轻举妄动,不要和KINO单独待在一起。

如果他就在你身边,尽量拖延时间,不要这么快摊牌。

哥,你千万要听我的!

尹沉夏收起手机,对KINO说:“你的身体比例不对,若是学过人体素描的人,应该也能看出这点。你的腿很修长,但如果观察得足够仔细,会发现这双腿看着很不自然,特别是小腿的长度,就像是被刻意拉长过了的。你的经纪人居然让你穿牛仔短裤出场,这大概是你这场歌友会唯一的败笔。

“你还知道些什么?”KINO侧过身子,伸出手,放在了旁边一个抽屉的把手上。

尹沉夏冲他摆了摆手:“别紧张呀,我还不知道你的真名,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做这种残忍得近乎自虐的增高手术,更不知道你与陈梦虞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只不过掌握了一些小细节……好奇罢了。”

“我记得前几天的报纸上刊登了一则新闻,报道的是18日半夜,东隽物流公司的一名员工被人打昏,他本人随身携带物品都在,事后查明仓库也没有丢失任何货物。19日的晚报上,又有一则新闻,报道说一个小男孩在早上过马路时被车撞了,幸好有个过路的叔叔救了他,而且胳膊还受了伤,但这位叔叔放下他就走了。凑巧的是,事情发生的地点,就在东隽物流的仓库附近。我当时看到新闻的时候没觉得有任何问题,但直到昨天,突然就将这两件事联系了起来。曾晔,你觉得耳熟吗?”

KINO表情一震:“你怎么知道我的真名的?”并悄悄伸手把抽屉拉开了一半,问道,“你是警察?”

“不,我不是警察,连侦探也不是。”尹沉夏微笑着看他,“我说了,我只是一个关心你的人。是你的歌吸引我来的,无论你如何努力尝试坚强,你的歌声却一直在哭泣……”

“闭嘴!”

“结局不一定是你想象的那样……”尹沉夏慢慢站起来,向他走了过去。

“结局只能是这样!你们不会明白……我付出这么多的努力,有些事依然实现不了,当我明白这一切时,有多么绝望!我唯一能做的,只有这样而已……”KINO喃喃自语着,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长匕首,将寒光闪闪的利刃对准了尹沉夏。

“该死,他拿给我那张报纸时,我就该觉察到,他已经知道凶手是KINO了。但我居然还让他一个人去了歌友会!”沈希声坐在副驾驶上,脸色焦虑地自责。

“你也知道,单凭侧写我们不能逮捕嫌疑人,申请抓捕令也需要证据的支持,在今天中午之前我们都还没有掌握确实的证据!”

“没错,就是为了所谓的证据,我才会暗示沉夏去试探他,并且不认为他会遇到危险!”沈希声一拳头砸在自己膝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深吸了一口气后,他又继续自责道:“我早就知道他的个性,只要心中有疑问一定会追查到底,他就是这种人,从没有变过!但我居然认为自己能够比他先找到答案,我真是太愚蠢了!”

后座的宁家悦用力拍了下他的椅背,问:“喂喂,大侦探,我们现在丧失先机了吗?不!既然你哥哥比我们早发现了KINO的问题,还敢和他对上,说明他已经胸有成竹了。而且我们现在也找到了不少证据,KINO才是处于弱势的一方,不是吗?所以你在担心什么?尹沉夏最多逼迫KINO认罪,但也不一定会与他发生正面冲突的,还是你担心他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沈希声稍微平静了一下,看向窗外说:“你说得对,是我乱了阵脚。KINO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连环杀手,他没有理由对其他人下手。但是……”

“尹沉夏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他最擅长的是什么,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对吧?”方跃腾出右手来给了他脑袋一下,“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尹沉夏看到还不笑话死你?拿出点名侦探的架势给我们开开眼,沈希声!”

沈希声望向窗外沉默了良久,脸上终于恢复了平日的神采。

一分钟的调整之后,警车里响起了沈希声沉稳的嗓音:“目前,对于KINO我们掌握了多少?在抵达歌友会现场之前,我们要找到击溃KINO心理防线的突破口,还有他的动机。”

由于方跃要分精力开车,宁家悦看了他一眼,便代替他说道:“第一,他符合你给出的罪犯侧写,自从与斐兰签约以来,他是最敬业的艺人,从不迟到早退,每次上通告都不用人催,极有时间观念,与公司其他艺人关系不热不淡,很受同期女艺人的欢迎。因为他脾气好有礼貌,还乐于助人,从不对她们动手动脚,公司员工对他的评价都不错。”

“但是他不喜欢别人打乱他的计划,如果经纪人突然改变他的行程,他都会很生气。他对女性的观念的确很保守,和衣着暴露的女伴同处一室会十分反感,还就此对这些女艺人和她们的造型师提过意见。他曾经拒绝与同公司一个风评不好的女明星一起上节目……”

“第二,庄智霖的秘书章小姐回忆,他这几天向她打听过庄智霖的行程,说是有事情想当面与他商量。”遇到一个红灯,方跃停下车接话道。

“第三,在19日的清晨,那个在物流公司仓库附近的街道差点儿被车撞到的那个小男孩,已经被我的警员找到,认出了KINO的照片!虽然他当时戴着帽子,但那孩子记得他的眼睛。这说明,18日进入物流仓库,打晕值班人员的人,很可能就是他。”

沈希声接过宁家悦递过来的资料夹,问:“方跃,已经派人去KINO住的小区调查他15日至18日的行踪和不在场证明了吗?”

“是,估计很快就能有消息……哈,消息到了!”方跃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手机响了,摁了蓝牙,接起来一听,对他们笑道,“跑不了,就是他!18日晚上,他的小区内有个保安正巧到后门抽烟,看到他鬼鬼祟祟地开着一辆皮卡离开,车上还有一个庞大的木头箱子!保安没看到他的正脸,但根据他的手表以及他脚上的限量版网球鞋,能认出就是他。我这就让一个人去调取这个小区后门的监控录像!”

方跃对电话那头说道:“可以去局里申请搜查令了!一拿到搜查令,你们立刻去他家里搜索,该找什么,不用我教了吧,都精神点!”

宁家悦微扬起嘴角,继续往下说:“第四,庄智霖修车的那个4S店,这么巧KINO也是那里的VIP客户,那天他的车也送去做保养,他在里面待了大概两个小时,完全有时间对排气管做手脚。也已经有警员去调4S店内部的监控录像了。

方跃接着说:“第五,物流公司的客服人员想起来,先后接到过两个电话,声音不一样。根据她的描述,我推断第一个打电话的应该是庄智霖,第二个就是KINO。她还奇怪,怎么庄先生这么快又打电话过来,并且更改了送货时间。他应该是在杀了庄智霖之后,在他手机里找到了物流公司的电话和运货单号的记录,用他的手机拨打的电话。他是歌手,对声音的掌控能力很强,要模仿庄智霖的声音绝对不难。”

“还有,物流公司那个被打昏了的员工不知道袭击自己的是什么人,因为他是从背后被袭击的。当晚只有他一人值班,他苏醒后报了警,因为害怕货物被偷赶紧给经理打了电话,经理带着几名工人连夜清点了货物,发现多了一件。他们当时觉得奇怪,但并没有怎么在意,因为仓库时常会有货物滞留,不少运货师傅签了出库单,但却因为各种原因导致应当送走的货物滞留,只要第二天清早及时送出,再补上一份说明就行。我想,KINO对此也有所了解,所以堂而皇之地把装瓷瓶的箱子就留在了仓库,并未运走。”

“更重要的是,运走瓷瓶,他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存放。而随意丢弃这么大一件货物,容易引起路人怀疑,更容易被警方发现。”沈希声顺着他的话分析。

随后,他翻开这位员工的笔录,又抬头问道:“在物流公司仓库后面的小路上,有发现有多余的车轮印吗?”

方跃笑了笑,说道:“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鉴证科的人取证过后,已经将几组车轮印做对比,KINO自己的车太小,但既然有保安目击到他开了一辆皮卡,那就好查了!他短时间内要搞到一辆皮卡,很可能是找租车公司租的!他或许不会留下自己的身份证号码,但借用一下自己助理或保姆的却很有可能。”

沈希声露出赞赏的表情:“干得不错!”

“那当然,但这些都不是决定性的证据,我们还没有找到凶器,庄智霖丢失的钥匙也还没有下落。”

“希望能在他家里有所收获,但也有可能他把这些东西都扔掉了。他只要走远一些,扔进哪个垃圾桶里,就很难被我们找到。”这时,前方遭遇堵车,方跃骂了一声“shit”开始快速倒车,果断地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你们坐好了!”

警车快速地直接冲出了巷子,越过人行横道上,回到了主干道。

“厉害,车技渐长啊。”

整理好了手中所掌握的这些资料,沈希声的心安定了许多,脸上又洋溢起自信的光芒,继续分析下一条线索。

“最关键的一条线索,有关KINO杀人的动机,我们也已经找到了。他原名曾晔,三年前与陈梦虞是同一期演艺培训班的练习生,我们不妨做个大胆的猜测——他就是陈梦虞口中提到的,暗恋她的那个人。”

“陈梦虞正在路上,她说那个人的确叫曾晔,但她不敢相信他会是KINO,因为两人声音、相貌、身高都完全不同。”宁家悦对他扬了扬手机,表示她刚接收到重案组女警官发来的短信。

“但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的情绪崩溃了。”

“如果我们告诉她,曾晔曾经打断了腿骨,植入钢筋强行增高,还做了整容……重新回到她面前,不知她又会做何感想。”沈希声让宁家悦找到曾晔在演艺训练班时期的照片,看了之后摇了摇头,说道,“爱情真的会令人疯狂,对吧?”

“不管怎样,我们找到他的杀人动机了。他是否有罪,是否应当忏悔,不是由我们来决定的……”方跃踩下刹车,一个漂亮的漂移,将车尾甩进了停车位。

宁家悦动作优雅地下车,对他勾起嘴角:“哟,总算某人还有个优点。”

方跃无奈望天,走到歌友会会场门口,出示证件,并告诉随后到来的几辆警车,到达后就开始设置警戒线,疏散周围群众,并劝告四周还在逗留的歌迷离开。

沈希声掏出手机来发信息,笑着问宁家悦:“认真工作时的男人是最帅的,方跃也不例外,对吧?”

“你今天的疑问句太多了,大侦探。”宁家悦高冷地甩了甩马尾。

突然,沈希声的手机响了。

“哥!”

沈希声却没听见尹沉夏的声音,而是听见了KINO失控且愤怒的叫喊:“我只是想让她幸福而已,这有什么错?我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对爱情不忠的人渣!”

沈希声打开了扬声器,让宁家悦和方跃也能够听得见。

就听见电话那头尹沉夏声音低沉地说:“嗯,这不是你的错,是对爱情不忠的人不好。庄智霖到处留情,招惹那么多女人,他死了是活该,就算你不收拾他,他也迟早会自食恶果。那四个小明星也不对,勾搭庄智霖试图寻找捷径上位,还与其他男明星纠缠不清,水性杨花!你最讨厌这种女人了,是不是?”

沈希声、方跃和宁家悦都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静静地凝听,希望能发现更多线索。既然尹沉夏能想办法拨通手机而不被KINO发现,并且单独和他说话,他们应当是在会场后台的某间房里。

但后台很大,上下两层,休息室有十几间,KINO的助手一直在外面,也并不清楚KINO拿着衣服去了哪里换。方跃和沈希声不主张一间间地搜,若是惊动了KINO,他们害怕尹沉夏会有危险。

“哼,你别想套我的话,我的确不喜欢她们,她们的死也都是咎由自取,和我没关系。”KINO说话的声音相当冷漠,似乎没有将那四个小明星当人来看。

“那既然如此,你干吗拿着刀对着我?”尹沉夏轻笑着问。

沈希声顿时攥紧了拳头,急出了一头冷汗,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听他们的对话。

“哦,我不过是想和你开个玩笑而已。我虽然是歌手出道,可今后是要往演艺路线发展的,听你说得这样入迷,我甚至有了种自己就是杀人凶手的幻觉。怎么样,你还不肯说出自己来找我的真正目的吗?”

“呵呵,KINO,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那我们就不说案子了,来说说《重见繁星》这首歌,能不能介绍一下你写歌词时的灵感?”尹沉夏的语调似乎变得轻快了起来。

沈希声听到金属碰撞桌面的声音,心头的大石放下:KINO放下刀子了!

KINO嗤笑一声,说道:“刚才你的口吻像是警察,现在又像是记者。那么你是想听官方答案,还是我的私人答案?”

“官方答案有趣吗?我只想听有趣的答案。例如这个房间就很有趣,比起更衣室它更像一个储物室,你在这里才觉得有安全感对吗?”尹沉夏将这句话说得很慢,咬字也更清晰。

沈希声与方跃立刻对视了一眼。

方跃立刻把身边一个小警员叫了过来,说:“赶紧去找工作人员,问哪间休息室被用来储蓄物品了,快!”

这时,KINO回答:“写这首歌的歌词根本不需要什么灵感,它一直都在我的脑子里盘旋,虽然我明白有些事情再努力也做不到,但至少我能够选择遵循自己的心。”

“你遵循了自己的心,然而你有问过她是否需要你为她做的这一切吗?或许她自己就能解决问题,不需要别人的帮忙……”

听到他这句话,KINO又变得激动起来:“她不需要知道我所做的这一切!我并不想得到她的回报,我只希望她可以幸福!然而她现在一点儿也不幸福,她因为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而痛苦!我不能坐视不管,我不能……”

“所以你就杀了庄智霖,因为他辜负了你爱的女人?你杀了那四个小明星,是因为她们破坏了她的幸福?”尹沉夏并不劝说,而是加重了语气。

沈希声紧紧握着手机,压低了声音对方跃喊:“找到了没有?”

方跃抽出腰间的手枪,对他点点头。沈希声迅速戴上蓝牙,关闭扬声器,将手机放在上衣口袋里。除了宁家悦在场外等待陈梦虞之外,警员们都跟随他们冲进了这座会场的后台。

沈希声一边奔跑着,一边听着耳朵里KINO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尹沉夏的嗓音越来越高。

“你没有证据。”KINO这一次不再否认了。

“我们只是因为演出服才发生口角的……”

“那么,庄智霖的钥匙呢?你没有扔掉它,对吧。因为你还没有打开他家里的保险柜,拿到足够让陈梦虞富贵一生的财产。而杀死那四个小明星的凶器,你也没有扔掉……要我告诉你它们现在哪儿吗?你没有处理它,是因为你事先没有计划好,如何处理它。你在整个杀人计划中忘记了这一环,这是你最大的失误。当你意识到这点时,你错过了丢弃凶器的机会,这种超出控制的情况令你感到莫名焦躁。实际上你只有将它放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你才能够感到安心……”

“你再诽谤我,别怪我喊警卫进来。”KINO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将杀人凶器和庄智霖的钥匙都放在了随身携带的背包里,这些东西离开你的视线就会让你变得没有安全感,每当你到达一个地点的休息室,你都会要求单独待一会儿,将它们藏好,然后等通告结束后换衣服时再将它们收回来。刚才你拿起来对准我的这把刀,就是警方一直在找的杀人凶器!”尹沉夏的语速越来越快,音调越来越高。

KINO真正被激怒了:“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为什么你要来逼我?”

“逼你的不是我,追着你跑的也不是我……那个将你推入幽暗深渊的也不是我!你很清楚那是谁,一直都是你自己!过去的你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意,三年后的你依然不敢面对,你从来没能认清你自己,也根本不了解她!”看着再次拿起尖刀对准自己的KINO,尹沉夏依然面带浅笑。

“她有心爱的人,但她已经怀上了庄智霖的孩子,她不能再回去找他!我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她只是想过平静的生活,是庄智霖害了她,所以我必须帮她铲除这个障碍!我亲口问过她,我知道她要的只是这些!”几乎是嘶吼着说出了这番话,KINO已经没有再掩饰的必要了,他已经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事,再也没有遗憾了。

从此,她能够幸福,能够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幸福地微笑,哪怕永远不知道他为她所做的一切。

“因为她爱的终究不是我啊。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三年前我没有资格站在她身边,我配不上她,现在的我……也依然给不了她想要的。”悲凉而低沉的哭泣声陡然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响起,仿若蒙上了弥久的灰尘。

尹沉夏冷笑着骂道:“你真的有问过她爱的是谁吗?三年前你走之前,问过吗?三年后的现在,你当真知道吗?”

偷偷地,他在手机键盘上敲了几下。

沈希声停下脚步,细心聆听——那是摩斯密码。他拉住正要破门而入的方跃,说道:“让宁家悦问陈梦虞一个问题,三十秒,录好音马上发过来。”

随即,他也在键盘上用手指敲击了几下。

尹沉夏放慢了语速,对KINO说:“你的声音为什么变了,你出国后换了名字和身份,是与庄智霖交换了什么条件吗?你即便要把他从陈梦虞身边赶走,也不一定非要杀他不可的。”

“说得对,谁都不知道庄智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比你们想象中的都要狠毒!当初就是他让我去整容的,原来的我容貌普通,想出道很难,变声期又比其他人都晚,耽误了一年多的时间,最后没能通过考核。但那时,梦虞已经出道了,我落后太多了……这种恐惧和失落令我夜夜失眠,后来庄智霖找到我,提出要送我出国,条件就是回国后与斐兰签下三十年的合约……”KINO自嘲了笑了笑,又说,“这简直就是卖身契,但我不介意,除了整容,我还抱着破釜沉舟的想法去做了断骨重建的增高手术。变声期过后,我还把声带给修薄了,变得更为清亮……”

尹沉夏忍不住叹息一声:“你以为,只要有了出众的外表和事业,她就会爱上你了?”

“这当然是我的一厢情愿,等到我回国时,就全明白了。庄智霖是故意送我出国的,因为他早就看上了梦虞,想要强占她。他知道我对她是有意思的,但他也不知道,梦虞心里其实装的是另外一个男人……”

“他是谁?”

“她说是一个待她最好的人,不会因为名利地位的改变而改变对她的感情的人。”KINO顿了一下,勉强稳定住情绪,才接着说,“那天她喝醉酒,不小心说了出来,从那天之后,我就决定帮她守护这最后的一点幸福。我故意和她保持距离,和庄智霖交好,在发现他这个人色心太大,死不悔改后,就暗地里给他寄恐吓信,然后计划……”

尹沉夏这时收到了短信,便掏出手机,打开扬声器说道:“再你做下个选择之前,先听听这个吧。”

“陈梦虞,你委身于庄智霖是因为他用权势对你施加的压力对吧?你真正爱的是谁?或者换句话说,你曾经爱过谁吗?说出来吧,这对本案很重要。”

“他叫曾晔。我知道他那个时候暗恋我,对我很好,但我从来没回应过他,因为当时我也和其他人一样,向往着浮华的娱乐圈,以为放弃一段感情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然而在不久之后,我就后悔了……”

哐当一声,刀从KINO手中滑下,砸在了地上。

KINO震惊的同时,这间休息室的房门从外面被人一脚踹开,沈希声与方跃同时冲了进来,看到尹沉夏平安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方跃端起枪慢慢向KINO靠近,见他完全没有抵抗的意思,立刻从腰间抽出手铐,铐住了他的双手。KINO被扭送着送出门口,还低垂着头,震惊得一直回不过神来。

换了个角度目送他出去的尹沉夏静默了很久,直到肩膀被一双强有力的手给抓住了,才回过神来。

“哥!”沈希声一脸的后怕。

尹沉夏有些心虚,刚才那个情形确实有些危险,不过事情的整个局面还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他这样算不上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吧。

“哥,你看着我。”沈希声道。

尹沉夏扯出一抹讨好的笑来,说道:“沈希声,你做的侧写真的很准,看来以后方跃是不会轻易放你好好上学了,那个……”

“你不听我的话擅自行动,这很危险,你不知道吗?”沈希声再次提高了嗓音。

“其实没那么严重吧……”

“你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没有必要冒险去逼迫凶手就范,我有叫你当面质问他吗?”

“维护社会治安人人有责……”

“你不听我的话也就罢了,还单独跟凶手关在一个房间里,你有没有一点常识?”沈希声直接开始训斥。

“他不会伤害我的。”尹沉夏肯定地道,“这件事在我的掌控之中,好吗?”

“嗬,既然在你的掌控之中,那你算到他会拿刀子对着你了吗?他杀了五个人,就算有天大的理由,这也说明他已经是个极度危险的犯罪分子,即使是个普通男人,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冲动杀人的概率有多高要我告诉你吗?你又不是一个刚入社会的大学毕业生,怎么能这样没有警惕性,就算你从十年前就学会犯罪侧写了也不能这么冒险啊!”

尹沉夏走过去拍他的背:“沈希声,我错了,好吗?现场还有事,我们回头再说。”

两人各自冷静了三分钟,才终于放下这件事。

另一边,KINO被押送上他们后面的一辆警车,看表情他的情绪应该已经平静了下来。他淡然地望着窗外,看到尹沉夏还微微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小警员说道:“庄智霖和那四个小明星都是我杀的,我会认罪,但能不能请你们别把我是曾晔的事告诉陈梦虞。我不想让她知道……”

在和尹沉夏联系上以后,沈希声担忧KINO情绪过激会伤害尹沉夏,所以要求方跃立刻把她带了过来,并录下了那段问话。

隔着玻璃窗,KINO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那束投递在他身上的目光,将成为他余下生命里最难忘的一段回忆。

有时,悲剧之所以成为悲剧,是因为很多事是由爱而开始,却不能因为爱而结束。

尹沉夏默默观察着KINO与陈梦虞,觉得心口被什么堵住了有些喘不过气,忽然,他看向KINO的眼神一震,视线凝固在他挂在脖子上的吊坠上。

之前,这枚吊坠一直被掩藏在他的衣襟里,在歌友会上演唱时,他戴的并不是这枚配饰。经过刚才的逮捕,他的衣服扣子松了几颗,这才露了出来。

尹沉夏打了个激灵,立刻去翻自己的钱包,拿出那张郑初给他的名片,看了又看,问沈希声:“你看,KINO的项链坠子,和这上面的图案是不是一样的?”

沈希声拿过名片,对比了一番,快步走到KINO面前,敲了敲车窗。看押他的警员把车窗放下,问:“有什么事吗?”

“KINO,你的这个坠子是怎么来的?你认识这张名片上的人吗?”他直接问道。

KINO疑惑地抬起头,看清了他手中的名片,眉头逐渐蹙起:“我不认识他,从未见过这张名片。这个坠子是从一个网站上网购来的,说起来,这个网站真有些邪门……我就是参考了上面的一张帖子,才制定了这个杀人计划。”

“什么?”沈希声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你是说有个网站,出售这种挂坠,还有帖子教导别人怎样杀人?”

“确切地说,只是一些包含了杀人情节的小说,只是过程描述得很详细,杀人的步骤、程序和方案都写得一清二楚,但我想应该不会有人像我这样,真的去尝试吧。”KINO有些懊悔地自嘲一笑,接着说,“不过这个网站的内容的确不健康,很多言论……怎么说,过于消极和厌世,应该被取缔的。”

“还有一个问题,那个帮你签收了尸体的帮凶是谁?”

KINO犹豫了片刻,摇头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可以把他的邮箱地址告诉你,我们一直是通过一个网站自有的邮箱联系的。”

“好,网站的网址也一起写给我!”沈希声急声道。

有了这两条新线索,沈希声立刻回到方跃车上,催促他马上送他们回家。他倒是要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邪恶网站,能有这么大的蛊惑力!而这个帮凶是否和郑初有关系,则是他和尹沉夏更为关心的。

一回家,他们就打开电脑,把神秘网站的网址输入了进去。

“妈的,又晚了一步!”

“那邮箱呢?”

“统统被注销了!”

尹沉夏失望道:“KINO没理由骗我们,我看这个网站要么已经被查封了,要么就是自己关闭了。”

沈希声不死心地将这个网址反复研究了几遍,更换域名输入了几次过后,拍了把桌子:“明明有了新线索,却看得见摸不到!就好像,是我们一直在捕风捉影……”

“没关系,恶魔的尾巴终将会露出来的,哪怕它是隐形的。”尹沉夏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