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为什么说他是被谋杀的?所有证据都表明,这是意外死亡。”女法医冷冷地问道。

她身材高挑,五官明艳,扎着高高的马尾,一脸不信任地看向尹沉夏。

尹沉夏和沈希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勾了勾嘴角。

沈希声问女法医:“你能把他发生意外的过程说一遍吗?”

女法医愣了一下,说道:“根据现场和死者的致死原因,我推断,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庄智霖喝醉了酒,不能开车,便想在车里休息几个小时,当时他觉得有些热,就打开了空调。这种空调闷死人的情况曾经也发生过几起,也都是受害者把车停着,然后开着空调休息时造成的。庄智霖关闭了所有车窗,可能因为醉酒视力不好,打开了空调的内循环系统,内循环制冷效果虽然要好一些,但车内空气不流通,如此车内一氧化碳浓度可能过高,密闭的车内空气越来越浑浊,加上排气管有漏气,一氧化碳通过车身缝隙进入车内,人在这样的封闭空间待上几个小时,吸入过量一氧化碳而死亡。”

“嗯,说得不错。如果真是意外,那就是这种情况。”尹沉夏严肃地点头,却又挑高了眉梢说,“但是,那个打开空调内循环系统的人,并非庄智霖。他那时已经昏迷了,是有人替他打开了空调,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几个故意加重的音节让女法医眼神一颤,疑惑地问:“你是说,有人特意将庄智霖放在这个车里,打开空调内循环系统,等着他慢慢吸入一氧化碳,最终咽气的?”

片刻她又觉得不对,反问道:“你有什么证据,来支持这个推论?”

尹沉夏露出一抹浅笑,并不回答她,反而先问了沈希声一个问题:“你们发现庄智霖时,他是什么姿势?”

沈希声知道他的用意,抿嘴一笑,道:“他趴在窗边,两手弯曲贴在玻璃上,脸上的表情很痛苦,像是要挣扎却无能为力的样子。”

听到这个描述,女法医皱眉道:“这么说,庄智霖不是躺在椅子上死去的,死前竟然有一些挣扎,这的确是个疑点,我来时打开车门之前,没有仔细观察他的姿态,是我的失误。”

尹沉夏对她点头,抬手指向车内,道:“第二个疑点,庄智霖的衣服里、车子内都没有找到钥匙串,但章小姐说过,他随身携带着一串钥匙,钥匙哪儿去了?第三个疑点,他的车钥匙外表面是一种白色的光滑材质,但非常干净,显然被人擦拭过,或者最后那个拿起车钥匙的人戴着手套,但上面没有庄智霖的指纹,这很不正常。第四,庄智霖是喝醉了,但根据酒店工作人员所说,他并没有吐,而且就算他吐了,以他这样的身份,也该有人帮他擦拭了脸,为何他鼻翼和脸颊上还有那么浓重的酒精味道?另外,我还闻到他的衣领内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已经非常淡,但很像是乙醚。”

“乙醚?不可能,乙醚挥发得很快,你怎么可能闻得到!”女法医垂下眼角,道,“我会把尸体带回去,做彻底的检查。如果他身上或衣服上真的沾有乙醚……”她愤愤然对方跃道,“这案子交给你们重案组!”

听到女法医这样说,方跃有些得意地走过来,对尹沉夏道:“真厉害,只看了几眼就把罪犯的诡计识破了,我看尹沉夏你来当警察算了!”

“别高兴太早,这案子还没破呢!”沈希声笑着说,“让你的人把这辆车拖回去仔细检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重点检查那个排气管,那人处心积虑要弄出个意外死亡的现场,排气管怎么会无缘无故漏气,说不定是人为的。”

方跃拍了拍脑袋,点头:“对啊,我这就拖回去!”

在场的警察开始收拾东西,要把尸体和车子统统拖回警局去。这时,一个女人脸色惊惶地从外面闯了进来,守卫的两个警察听她说是死者的未婚妻,用眼神向方跃询问了一下,方跃点头,示意可以让她进来。

庄智霖的未婚妻容貌憔悴,看样子昨夜没有睡好,她有些害怕地走上前来,往车子里望了一眼,随即泪雨滂沱,整个人像一株突然丧失水分的植物一般,直直往下坠落。方跃离她最近,连忙扶了她一把,立即招呼女同事过来,对她做安抚工作。

尹沉夏则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腹部,叹了一声道:“这里湿气太重,对胎儿不好啊。”

大伙儿一听,眼睛纷纷往这位女士身上瞟,心里了然,原来是奉子成婚,先上车后买票啊。现在这种事多了去了,但是她也太倒霉了,还没结婚就成了寡妇,孩子也没了父亲。

女人的脸色更差了几分,但还是抹了眼泪站起来,走到沈希声和尹沉夏面前,抬起苍白的脸问:“请问,哪位是沈希声先生?”

被人尊称先生,沈希声有些不自在,连忙摆手道:“我就是,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了,我才十九岁,当不得一声先生。”

女人的表情稍微松弛了点儿,勉强笑道:“你好,我是陈梦虞,死去的庄智霖……是我的未婚夫。前几天我听他说起,要找个侦探帮他查一查。因为最近他老是心神不宁的,说有人想要害他。我问过他,是谁想杀他,他又说不清楚,现在出了这种事,我想是不是……真和他说的一样,有人谋杀了他?”

尹沉夏瞧了她许久,问:“你不觉得这是一起意外吗?”

由于刚才尹沉夏说了那句话,陈梦虞看着他,眼神颇为尴尬,顿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只是想到智霖先前对我说过的话,才会这样想的。但是如果有人想杀他,我不会觉得意外,因为他不算是好男人。昨晚他没有回家,我还以为他又去找别的女人了,所以没有在意,如果那个时候我给他打了电话,说不定……”

“你的意思是,他私生活不检点,他有了你,还在外面包养别的女人?”尹沉夏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尖锐,听得人感觉像有根针扎住了似的。

陈梦虞双手抱住自己,低头道:“是,他的确在外面养了好几个女人,有的还是刚出道的小明星,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这个柔弱且隐忍的女人,非常具有杀人的动机。

沈希声留意着她表情和举止的变化,问:“那么,他在邮件里对我说,最近一段时间,先后有几个女友失踪了,说的就是这些女人里的几个吗?”

陈梦虞神情艰涩地点头:“对,大概是四个还是五个,好像……这几天都联系不上了,智霖他就慌了,非常害怕,但又不愿意报警,说是那几个小明星才刚出道就被爆失踪,不太好。”

“那他为什么会怀疑有人想杀他呢?”尹沉夏调整到了正常的语调,问她。

手指相互摩挲着,陈梦虞想了想,说:“他对我说过,有人曾经警告他,给他发了警告信,叫他不要再朝三暮四,拈花惹草……否则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沈希声一挑眉,心道,杀人犯是个守护情感圣域的正义使者?

尹沉夏摸着下巴沉默了半晌,安慰了陈梦虞一句:“既然他不是个好男人,你就当他是死有余辜吧。孩子你一个人也能好好养,找个真正爱你的男人过日子吧!”

这话虽然直接,却是为她着想的大实话。陈梦虞听着觉得不太舒服,但也明白这些话说得很对,便对他们两人点了点头,回头望了庄智霖已经被裹起的尸体一眼,转身离开。

回家的路上,尹沉夏质问沈希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接了一个委托?”

沈希声无奈道:“我昨晚才刚接的,本想今天去和庄智霖见了面拿了资料,回来就跟你讲的。谁知道我的第一个委托人这么快就死了?也不知是我倒霉,还是庄智霖太倒霉,他如果早点儿发出委托,或者报了警,或许就能免于一死。”

“那也不一定,坏男人总归是遭人恨的,他这种生活作风,一定辜负了不少女人,一旦其中某个女人因爱生恨,报复起来,他会死得更惨。”尹沉夏刻薄地点评着,一点儿也不为这种人死了难过。

沈希声不予分辨,转了话题问:“哥,你今晚想吃什么?我下午下课了顺便去超市买菜,昨天我做的菜你还满意吧。”

“还行吧,晚上吃椒盐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