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折 生之中途
连秀人在窗边坐了一整夜,直到胭脂红的曙色一点点染上林梢,盈满庭院。淡金的光芒照着她被夜露洇湿的袖子,却不觉暖意。
“夫人,堂主回来了。”
连秀人猝然站起,带翻了绣墩。惊觉自己的失态,她定下神,慢慢迎出去。
徐辉夜靠在门边,酒气扑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连秀人吸了口气,多少年没见他这样佻达放纵了,而他的眼神,悲哀得她不能直视。
她垂下头,转身欲走,却听到他暴怒的声音:“你也要躲着我?”
连秀人停下来,心底忽然生出疑惑:这么多年,他身边的女人只得自己一个,为什么他说“也要”?
徐辉夜捏着连秀人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自己。她肤色莹白,唇色却艳,他怔怔看着,忽然低头,捧住她的脸辗转吸吮,渴如沙漠中的旅人。丫鬟们退下去,合上了门。
纠缠激烈,但不论他怎样热情,她总觉得一股凄怆之意从他肺腑中透出来,将她淹没。**之际,他忘情地唤出快雪。她从云端摔下,一颗心被踏成千瓣万片。
徐辉夜穿好衣衫,将行之际突然回头,见秀人睁大了黑沉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他轻抚她泛着红晕的面颊,指尖冰凉,令她一颤。她呼吸不畅,几乎窒息,咸涩的泪滴到他手上。
他低声道:“是我的错,秀人,今后不会这样了。”说罢转身离去,并无留恋。
连秀人将脸深埋进罗衾。廿年相守,他日渐温柔,幸福似乎触手可及。但赵扶风归来,将尘封的旧事唤醒,她才知道:原来他对姑娘始终不曾忘情。那醉生梦死的痴狂少年,竟还活在他温和的面具下。
自此,他再没碰过她一片衣角,却夜夜招妓。
每日晚餐,徐辉夜皆与连秀人共进,客气万分。她却觉得那两尺三分的距离,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一样。他为她搛的菜,堆了一碗,她却没有半点食欲,厌烦地转过头,对着大红楹柱,她忽然想起婚礼时上面贴的祝词,禁不住嘴角噙笑。
徐辉夜打破沉寂道:“什么事情这样开心?”
连秀人挽了一下头发,笑着回答:“我想,我们真是相敬如宾。”她这破颜一笑,说不出的娇艳,令窗里的灯和窗外的月都黯然失色。
坐在下首的徐锦之被鲜蘑汤呛着了,剧烈地咳起来。
徐辉夜沉默良久,慢慢道:“我在她墓前说的话,你总该还记得。”
连秀人停下为儿子捶背的手,想起当年自己鼓足勇气向他表白,他是这么回答的:“快雪葬在这里,我的心也就跟着葬在这里了。你若嫁给我,我会让你安享荣华,惟独这颗心,是我自己都没有的东西,自然也没法儿给你。”然而她总不肯信,总以为这一腔情意百转千回,便是铁石心肠也能让他回头。
徐锦之心疼容颜惨淡的母亲,想要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夜徐辉夜大醉,又招了春雨楼的头牌姑娘水杏来。连秀人搬了一张椅子,坐到院中的珊瑚朴下。徐锦之不在,下人们更不敢掺和到这诡异局面中,都躲得远远的。
窗外星稀,窗内漆黑,连秀人一个人静静听着屋里的调笑呻吟,种种不堪声响,居然面不改色。
下半夜,水杏提着绣鞋,轻手轻脚地出来,虚掩上屋门。她一回头,正触到连秀人的眼睛。水杏瑟缩了一下,只觉得堂主夫人的目光冰冷似蛇,从自己的面颊蜿蜒而下,一直游到**的双足上。
她硬着头皮上前给连秀人请安,连秀人淡淡道:“怎地不点灯……怎地便走了?”
水杏怯怯地看了连秀人一眼:“堂主做那事情,最厌光亮,也不许我们留宿。上次阿川姐姐偷偷点了一支蜡烛,结果……”
水杏打了个寒噤,想起那天在师父家排演,阿川好好地唱着歌,忽然耳心里流出血来,挣扎片刻就不行了,临死前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话:“小杏子,别去犯……堂主不许点灯……的忌讳……”那景象太恐怖,把她吓坏了。
连秀人冷冰冰地道:“结果什么?”
水杏一激灵,全身寒毛都立了起来,方才清醒过来:既然是忌讳,便万万不该提起,忙道:“也没……没什么……”
连秀人沉默良久,道:“你走吧。”
水杏慌不择路,误入花径,听连秀人道:“回来。”她赶紧折回来,颤巍巍地站在连秀人面前。
连秀人见她怕得厉害,竟笑了笑,温言道:“方才堂主教你写字,写的是什么?”
“不晓得,堂主要我写,我就照着写了。”见连秀人脸色一沉,水杏连忙解释:“我们学曲子,都是师父口授的,不曾识字。”
连秀人拧眉,寻思他何以有耐心教她书写?回过神时,见水杏还站在面前,大气儿不敢透一口。连秀人不耐烦地挥挥手,水杏如蒙大赦,出得后庭,一摸身上衣衫,竟湿透了。
连秀人步履轻捷,进了徐辉夜的卧室,掀开床帐瞧了瞧。月光照着他苍白俊秀的面颊,果然睡沉了。她知道他睡觉一向警醒,今日如此倦怠,自然是那小妖精害的,心中越发气苦。
她就着月光,翻看书案上的字纸,一篇篇全是那妖精的字,歪歪扭扭,不堪入目。砚台下还压着一张,抽出一看,连秀人如遭雷击,面颊和嘴唇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双蝶绣罗裙,东池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那词的上阕,多用外拓笔法,飞扬放纵,到得下阙,笔触却温柔起来,回腕藏锋,妍丽优雅。
连秀人怔了半晌,打燃火石,将笺子凑上去,边缘立即烧卷起来。她突然缩手,将笺子合在掌间,弄灭了上头的火,将笺子纳在袖中,径直去了。
翌日徐辉夜起床,头疼欲裂,亦想不起昨夜跟水杏做了什么,空气中竟有淡淡的皮肉烧焦的味道。
三月春浓,太阳一落山,花气浮动,清宵悠长。
方佳木图凉快,将晚饭搬到院中来吃。他斟了一杯孝仁坊的水晶红白烧酒,递与面前的人,叹道:“阿风,真的要走么?”
赵扶风接过酒,一口咽下,胸臆间顿时滑过一股热流:“我出来二十多年,也该回南海见见师父了。”
方佳木瞧着赵扶风,比一月前又瘦了许多。遇到这种无可安慰之事,方佳木也只能为他续上一杯酒,道:“好,等阿闲和烟罗他们回来,大家一起到南海去看你。”
连青阮的声音响了起来:“扶风哥,你说走就走,也不知会咱们一声,好让人伤心啊。”他不走门,一偏腿,从篱笆上跨过来,扑到饭桌前,作哀怨状。
“今晚你若不来,我也要去找你。青阮,烦你转告秀人一声,我不是一个人走,”赵扶风嘴边浮起微眇的笑意:“我要带快雪回南海。”
连青阮张大嘴巴,愣了半晌,吃吃道:“扶风哥,你,你是说……”
方佳木摇摇头:“阿风,她葬得好好的,你随便迁出来,大不妥当。”
赵扶风低声道:“年轻时我是真的狠心,舍得下她,去了拂林。现在年纪大了,反而丢不开了。我不愿意快雪孤零零一个睡在土里,带她回南海,将来我们也好合葬。”
连青阮傻傻地道:“听说寒鸦之毒发作出来,身体就像冻在千年寒冰之中,永不腐烂。这样一来,我还能再见姑娘一面。”
大家都不言语了,感伤像月光一样弥漫在院子里,周遭静得只剩虫子的唧唧声。
一个秀逸少年踏月而来,衣衫淡青,如山中初发之树。方佳木笑道:“怎么锦之也来了?今儿剑花社还真热闹,坐,吃饭没?”
徐锦之点点头,见桌上也有一碗鲜蘑汤,霎时想起方才在家吃饭时的僵硬气氛,不由气闷。
是夜四人以月色下酒,一直饮到月黯星疏。连青阮不胜酒力,倒在桌下。方佳木醉到极处时便没了言语,一个人低头在树林中疾走,惊起倦鸟无数。
赵扶风也喝高了,抽出刀来,刀背击在刀鞘上,作金戈之声:
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
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
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
徐锦之喝得脸色发青,紧盯着赵扶风,突然道:“你离开江南去找底也迦,把一生最好的岁月都蹉跎在路上,回来以后却是镜花水月一场,你可觉得后悔?”
“听你母亲说的?我……”赵扶风沉吟着,“我平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只是喜欢行走,蹉跎得了什么?快雪被禁锢得像个不会哭不会笑的布偶,倘若解开禁制,她就能跟我悠游天下了。我爱她舒展的样子,所以不悔。”
徐锦之冷冷道:“可是她已经死啦,你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赵扶风缓缓道:“爱我所爱,为我所为,费了多少力气,都与人无干。”
徐锦之的笑容很凉薄:“是这样么?你以为世间真有坚固不移的情意?一切都在流沙之上,越想抓住什么,越要落空。我看你这样,实在是可笑。”
赵扶风的手落到徐锦之肩上,不赞同地道:“小小年纪,便看得人心这样不堪。辉夜和秀人的孩子,不该这样。”
徐锦之触到他悲悯的眼色,身子一颤,随即跳起来,大声道:“不关我父母的事,不许你牵扯他们。”少年的眼睛如同暴风雨前的墨黑天空,沉闷而压抑。
赵扶风叹息一声,不再多说。
晨光透过珊瑚朴微垂的小枝和密密的叶子,照着倚案而坐的徐辉夜,在月白竹布杉上留下楚楚的影子。
徐锦之走进屋子,在他身后唤了一声父亲。
徐辉夜回头道:“锦之,你昨夜又没回家。喝酒了?”
徐锦之在他眼底捕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责备:“父亲想骂我,不妨直说。我是喝酒了,在方叔那里。”
“赵扶风也在?我不希望你跟他走得太近。上次派西堂死士去抢他的底也迦,更是儿戏。”
“我心里愧疚,所以想将底也伽抢过来。只是没想到赵扶风的武功这么高,西堂四死士不堪一击。”他的眼睛亮得摄人,“抢就抢了,他们也猜不着是谁干的,父亲怕什么呢?”
徐辉夜眼神深沉:“锦之,你这是对父亲说话的态度?”
“自然不是。可父亲又是如何待母亲的?”徐锦之反唇相讥:“父亲曾答应我,一家人和和气气过日子,现在却食言了。”
徐辉夜不怒反笑:“权势声名、泼天富贵、贤妻爱子……世人企求的,我都拥有。如今没了年少时的勃勃野心,反而觉得负累,可惜我当初不懂得舍弃。”
徐锦之眼圈一红,半晌方道:“我来,是有件事要告诉父亲。赵扶风想掘开江姨的墓,带她回南海。母亲大怒,已经带着风云十三剑赶过去了。”
徐辉夜脸色一白,不及更衣,飞掠出户。
徐锦之垂下头,一颗眼泪溅到书案上,随即无踪。
自赵扶风三十岁后,与人动手就成了一件乏味的事。此刻,对着青衣剑士们簇拥的清冷女子,他忽然有了临战的警觉:“秀人,你拦不住我的,我一定要带快雪回南海。”
连秀人怒极,锐声道:“当初你弃姑娘而去,累她抱憾而终,现在还有脸在这里大言炎炎,说什么带姑娘回南海?我绝不许你侮慢姑娘的骸骨,更不会让姑娘离开故园。”
她掌中短剑一横,衣袖便风帆一般鼓起:“你若是执意要在连氏墓园做这种掘坟曝骨的恶事,就踏着我的尸体过去吧。”
赵扶风不愿跟连秀人冲突,但携骨回乡,百年后与快雪同归一冢的念头一起,一颗心竟是如煎如沸,再也无法克制。他斩钉截铁地道:“我与快雪虽未拜堂成亲,究竟有过婚姻之约,我带妻子回乡,谁也不能阻拦。”
赵扶风的步子才迈出,锵的一声,风云十三的剑阵已经排开。十三把剑拔出来时整齐得出奇,展开来亦是灵动得出奇,强劲、黏连、尖锐……迥异的劲道织出一张细密的蛛网,将赵扶风困在中间。
赵扶风出刀缓慢,招式平实,拙得像街头卖艺的武师。风云十三却不轻松,剑尖像缚着重物,越来越慢,节奏却与赵扶风越来越近。
在风云十三出招的韵律与赵扶风达成一致的瞬间,赵扶风微一侧身,手中刀斜斜挑起,划了一个六尺直径的圈。
风云十三感到对手汹涌的刀势忽然平伏,十三把剑像是刺入了虚空,刺入了柔软的春水。剑阵之力,就此消解,摧落碧绿松针一地。
赵扶风这式“谢家池塘”,领悟了平之如水的要诀,如同池塘生春草的写意画,开阔清新。
他待要展开身形,掠过剑阵到她墓旁,却不合时宜地记起初见时她的轻嗔:“神刀门的清波乐步法很了不起么?这样窜出来,吓人一跳。”他有些恍惚,情不自禁地微笑。
连秀人很会把握时机,果断出剑,刺向没有设防的赵扶风。“谢家池塘”在卸对手之力时,先卸的是自己之力,短剑毫无阻碍地刺进赵扶风的肩胛,温热的血喷涌而出。
连秀人回剑,神色坚决:“须知我不让你打搅姑娘,不是说笑。”
赵扶风淡淡地道:“我要带她走,也不是说笑。”
一直蹲在江快雪墓碑旁闷声不响的连青阮一跃而起,撕下一片衣襟为赵扶风裹伤,嘴里也没闲着:“秀姐,夹在你和扶风哥之间,我只有袖手,可你这次也忒过分了。姑娘死了,果然全怨扶风哥么?扶风哥来践约,你又凭什么拦着他?”
连秀人冷笑一声,对青阮道:“那又如何?入土为安,他这样折腾,是要见出他感天动地的一片痴情么?赵扶风,你走吧,不要再借连氏之殇,添生者之痛。”
这话刻薄到了十分,连青阮错愕地看着连秀人,忽有所悟:扶风哥一回来,秀姐和堂主的关系就僵硬得满堂知晓,莫非秀姐当年真与扶风哥有点什么……
赵扶风的指节捏得发白:“我曾答应快雪,带她去南海安居。生也罢,死也罢,我都不会食言。别人怎么想,我不在意,你要当成勾栏里的热闹戏码看,也请自便。”
风云十三中,有一人忽然骇异地道:“咦,啊,堂主……”
众人回头,见徐辉夜立在树下,着一袭白里蕴着微蓝的家常布衫,黑漆漆的头发披散着。风云十三剑见惯了仪表总是无可挑剔、气度总是沉静超然的堂主,徐辉夜这等衣冠不整、披头散发的模样,着实让他们吃惊。
赵扶风握紧刀柄,心想他夫妻二人联手,自己又受了伤,只剩两三分胜算了。论起来也是同生共死的朋友,二十年后再见,一个掩不住满怀怨恨,一个却隔膜得像路人,这世事变迁,真是难以逆料。
连秀人看着徐辉夜,深深吸气,再吸气,涩声道:“辉夜你来得正好,赵扶风要掘姑娘的墓。”她与他胼手胝足开创剑花堂,其间经历低潮无数,便是最困难的时候,也没见过他如此绝望暗淡的眼神。
徐辉夜对着江快雪的墓碑,凝望出神,仿佛不曾听到她的话。连秀人等了半晌,怒不可遏,一剑挥出,剑光若白虹贯日,“咔嚓”一声,削断一支粗如儿臂的树枝。
这是连家剑中的“迎风斩”,树枝当头砸下,徐辉夜却不避不让,额头顿时见红。
“怎么像小孩儿一样使性子呢?”徐辉夜走到连秀人身边,右手揽住她,左手接过她的剑,柔声安慰:“阿秀,当年的事,其实怪不得扶风,你何必迁怒于他?”
这话一出,赵扶风固然欣慰,风云十三向来唯徐辉夜马首是瞻,都收了手上的剑。
连秀人轻抚着徐辉夜额上的伤口,低声道:“你为什么不躲开?”
“让你消消气儿。”徐辉夜松开连秀人,短剑在他指间飞旋,炫人眼目。他忽然微笑,缓缓道:“阿秀,倘若我死了,你想带走我的骸骨,却被人横加阻拦,你怎么想?”
“这怎么能比?呸,你说的什么,你……”连秀人再料不到他是站在赵扶风一边,深味他话中之意,一腔愤怒尽化作悲凉。
徐辉夜望着她的眼睛道:“阿秀,别拦着扶风。”他的眼神温柔而专注,令她的心脏一阵紧缩。
连秀人气恼地转过头,正见一只白鸟扑棱棱飞过林梢,投入明艳的蓝天。她想:我连这鸟也不如呢,永远不知道拒绝你。
第一铲下去时,赵扶风全身都绷紧了。
穿过泥土,穿过石椁,穿过棺木,躺着他的姑娘。纵然她已化为寒冰,他仍然不离不弃。
连青阮和风云十三都握起了铲子,连秀人却站在远处,身子微微战抖。
徐辉夜见她忍得辛苦,轻轻握住她的手。她哽声道:“辉夜,我九岁时被主人选中,誓言要守护姑娘一生,如今……如今……你却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她……”
徐辉夜抱紧她:“是,我知道。”
连秀人靠着他的胸膛,自觉一生中从未离他如此之近。
发掘声忽然止住,随后是连青阮的惊呼:“秀姐快来。”
徐辉夜携连秀人,一个起落便到了墓室旁。棺材已被打开,里面空空如也。连青阮扣着棺木的边缘,一字一顿地道:“姑娘不在里面,秀姐,姑娘不在里面。”
连秀人睚眦欲裂:“有人盗墓……我要把这些贼挫骨扬灰。”
“不是盗墓贼。陪葬的东西都在,只是快雪不在。”赵扶风目光灼灼,“也许是龙杀的报复,也许快雪……”
那样渺茫的愿望,赵扶风说不出口,连青阮却轻率地嚷了出来,令他死灰一般的心迸出灿烂火花。
“也许姑娘还活着!”